九龙区的江月酒楼是家几十年的老店，招牌菜有红烧乳鸽、蒸鲮鱼、黑草羊腩煲、海参花胶蛇腩羹......
虾蟹不用多说，江月酒楼最叫座的还数江南百花鸡和金华玉树鸡，江月楼用的鸡来自一种新品种鸡——康保鸡，这种鸡内水分少，肉味更浓，口感较爽，脂肪含量也更少。
这家店原是江氏餐饮最日进斗金的大饭店，后来夫妇嫁女当嫁妆送了出去，现在又被外嫁女送给了自己的女儿。
包厢里，桌台上上满了菜，没有一人动筷。
陈小京推门入内，满屋的烟味，五个大佬企起身打招呼，“五叔公。”
五叔公手往下摆摆，选了个位置坐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黑庆一行人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他性格懦弱又圆滑，跟椅子上坐不住一样，忍不住开口，“五叔公，风卷几时嚟？”
五叔公食了两口老火汤，放下汤调羹就扫了眼几人，看他们焦躁又不耐烦。
“今日嘅汤唔够味，吊嘅时间短啦。”
黑庆看五叔公不搭理，忙继续接话辩理，“我们分点生意做唔住较真啦。”
“我们可冇同她抢生意，不过系销入大陆。”
“冇道理这么霸道！她食唔下，还唔允许我们食？”
一人一句都有理由，把做别人翻版衫（盗版服装）说得跟帮忙一样。
五叔公是阿公的兄弟，早年陪着阿公抢地盘，也是坐过堂口的老人，很有地位。只是无亲无友，现在退休了因吃一字帮风卷管着江月酒楼，脸色一冷使几人也不敢说话了。
“你们当阿叔的同细路仔（小孩子）抢生意，阿公知都唔会帮你们。”
成业是从底下爬起来的，他辛苦打拼了半辈子，出生好就该踩他们头上吗，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声，“阿公当然偏住他亲孙女啦。”
五叔公一听这话眼睛一瞪就把调羹掷进汤碗里。
“成仔，这牢骚话你都够胆讲？如果唔系阿公唔让风卷闹大给你们冇面，你以为你嗰几条走私线还能保？”
成业几人挨训一句，心里不知道怎么样，但面上总归是听的。
“她要做你们都唔使阿公帮手，阿公呢是偏心你们。”
他看几人一眼，“今日系我做同，自己人唔好闹太难睇。”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五叔公的话都摆在这里了，眼看是管不住风卷让她让步的，倒让人可惜风卷那家服装公司设计的服装倒进大陆赚的钱了。
门倏忽被拉开，风卷提着一袋餐盒走进来，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弟，她腿长步子迈得大，声音空灵又脆亮，光听动静就是个活泼的后生仔。
“唔好意思，路上睇戏嚟迟咗。”
“请人食饭，做客的等咗好耐，做东的迟迟唔嚟。”五叔公先开口教训她，让另几位想挑刺也不能借机开口。
风卷扬起手里提着的餐盒，“阿明话你想食鱼云粥，我绕道买嚟嘅。”
把打包好的鱼云粥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拆开盒子，又递上新的汤勺羹给五叔公，风卷抱怨，“生记排队嘅人好多。”
她拉开五叔公旁边的椅子坐下，手撑着下巴朝桌上的几人打招呼，“庆叔、甘叔、任叔、国叔、成业叔。”
招手让自己身后的手下帮忙把打包的云鱼粥分一下，离打包袋近的蓁九刚要伸手，左侧的汪川比她更快的伸手提起袋子。
余光看到蓁九半只手都伸出来了的风卷眉头都忍不住跳了跳，蓁九是堂姑给的人，话少打架也厉害，最重要的是个女孩子能贴身保护她，风卷没有不满意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蓁九有点缺心眼子，风卷一共就打包了六分粥，汪川先放了一份在风卷面前，剩下四份怎么也是分不够五个人的。
如果要蓁九做，她要么分着分着发现不够，转身把四份粥收回来谁也不给，要么是以为风卷暗示她做掉一个，至于做掉哪个，全看谁运气不好没分到。
汪川这个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全能助理早在风卷买了六份粥的时候就体察到了她的意思，于是最后没拿到粥的人是成业。
汪川是大陆人，跟了风卷一年，方言只停留在能听不会讲的程度，他故作惊讶的看了看打包袋，“不好意思啊，成先生，买少了。”
风卷手指敲了敲桌子，“唔系买少咗，系你分错咗。”
“将我呢份给成业叔，我想食自己再买，抢阿叔嘅就冇礼貌啦。”
汪川立马照做，成业哪里看不出来是拿他开刀呢，还不等他开口，五叔公笑起来点话。
“你系最有礼貌嘅，不过满桌嘅菜，成仔点会同你抢呢一口，爱护细嘅（小的）嘛。”
甘拆转了转台桌笑着讲，“话都唔系这样讲嘅，我们这些老嘢，吃一口少一口。”
风卷撇了眼甘拆，又看了看桌上默默吃饭不搭话的几位，看来做她的翻版衫赚了不少嘛，都舍不得吐出来。
“甘叔讲得对啦，又提醒我今日返家要给阿公带一份去，他都钟意食呢个。”
阿公不准她闹起来让外人看笑话，风卷也只能纯粹的“仗势欺人”了。
甘拆笑说，“阿公都钟意，云记嘅粥一向限量，早知我唔贪食这份了。”
“限量都要睇边个去买，当然请厨子回家现做咗。”风卷饮了口茶细说。
“五叔公，这茶太老了，换哋新茶饮啦。”
“这种茶就要同饮陈茶，香气馥郁、滋味醇厚，你饮唔嚟嘅，后生仔就钟意饮咩汽水。”
不是所有风家人他们都要给脸的，可风卷是个正经生意人，上面关系又广，背后还有阿公撑腰，黑的白的他们都没胜算。
也不看看其他抢她生意的人，早就被条子用各种理由查封了。
黑庆心里骂成业他们，私底下个比个硬气，现在关键时候又全都不敢了。他墙头草的属性一发作，立马选择讲和，往后一伸手，身后的小弟递上一个小巧的手提箱。
“风卷，最近我才知底下有细佬（小弟）做翻版衫生意挡咗你路，唔系大水冲咗龙王庙呀，阿叔已经教训过唔听话嘅，这钱当赔礼，你唔同阿叔生分。”
讲和也得讲一个体面，黑庆先低头，风卷也不会较真。
“庆叔系我长辈，讲乜赔礼。”
“不过要我讲呢，细佬唔知生意难做，倒卖几千件就算啦，四万五万嘅，我生意去边度做呢。”
卖得最多的成业装作埋头吃饭，既然有一个人开口了，后面几人当然都要跟上，陆陆续续的赔礼，不是小弟沾手，就是无意沾手的，都好面的不肯承认自己贪。
风卷摇按喊服务生进来，“给阿叔们打碗靓汤，我特别让人吊咗好耐嘅，小心唔好汤羹到肉，冇味道嘅。”
趁服务生打汤的时候，风卷用筷子夹了只白灼虾，闲得无聊用筷子拆虾，一根筷子戳中虾头，一根筷子从虾足那里探进去挑破虾皮。
“我一向都唔参与家里嘅事，阿公疼我让我本分经商，我知阿叔们都系睇在阿公面上照顾我几分。
我都唔系唔懂事，阿叔们睇得起我做生意，我都唔小气，只不过做本分生意成本高啦。
我还是那句话，太多咗又出去我生意都冇得做。”
风卷戳着虾玩，一番话就是同意让利的意思，能翻版出去卖，但一人顶多卖几千件，模糊抬高一下也就是一万件，太多了就要翻账了。
翻版生意各行各业都会有，风卷从来没想过不让人碰。黑庆一听还能赚这个钱，脸上带出笑容夸她。
“唔怪五叔公讲你最懂事。”
不怪乎利字当头，什么机锋都消失了，风卷听着几位阿叔夸她，心想有人无缘无故给她让利她也能这么夸。
风卷假装在吃饭，其实用筷子拆了半盘的虾玩，正想着用什么借口走，汪川的bb机就响了起来，他出门回了个电话，不到半分钟后又回来弯腰在风卷耳边耳语。
风卷站起来讲，“有点事要处理，阿叔们好食。”然后又朝五叔公说，“五叔公，我走咗。”
五叔公要留她，“咩事成日忙到一餐饭都食唔完。”
“喺香江够胆做我翻版衫的人找到了，我怕去迟咗人跑了。”
风卷留学归来一年，各色生意都做得风生水起，妄想来分一杯羹的不少，但连阿叔辈的都只是翻货卖去外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愣头青天真。
刚出了包厢，汪川在风卷身边讲查到的资料。
“人是文惟笺的亲弟弟，九龙城寨的揸数，有几家干洗店在老街那边，估计就是从干洗店里拆衣服做的模板。”
风卷晃一听文惟笺这名还没反应过来人是谁，一说起他弟弟是九龙城寨的揸数就想起来了，九龙城寨现任的龙头。
风卷停下脚步，有些迟疑。
“文剑做嘅？”
城寨那边三不管，真要是文剑肯首做的，事情就不好解决了。里面的事她管不着，拿去城寨外面的地盘卖明显是文剑不守规矩了。
“应该不是，收到消息他在安排他弟弟坐船回大陆，好像是他弟弟那几家干洗店收益不错，有人想吞。”
“攞我做筏子，老街嗰边系成业的地头，你去当着五叔公嘅面让他管。”
汪川点了点头又跟着风卷往外走了几步，风卷疑惑。
“咩事？”
汪川继续讲，“江月酒楼这边的鱼丸就是从城寨那边进的，五叔公很爱吃的。”
五叔公一生不爱名利不爱钱财，风卷花大力气盘活这间店也是为了拉拢他，风卷拿五叔公当坐镇的金蟾那么看。
老餮就是一点不好，舌头灵得跟什么一样，糊弄不得。风卷应了一声，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五叔公既然喜欢那里的鱼丸，就轻拿轻放呗。
汪川点点头，他一走就是蓁九负责开车，汪川开车讲究在有限的时间内开稳当，蓁九就野多了，开车讲究抢时间。
风卷牢记做蓁九的车要系安全带，她开了车窗通风免得晕，碰巧一个交通灯，蓁九加塞一个急刹，引得路中间人手操作交通指挥亭的交警往这边撇了一眼。
风卷往外吐了口气，还好刚才一口菜没吃，不然非得吐车上。她靠窗边凑了凑，街道边有家最近很火的西式糕点铺，才烤出炉的糕点甜香扑鼻。
她看着那家糕点铺挂在外面的价格表，条件反射似的分析这玩意儿利润大不大，正算到刨除人工费这一步，就看见一个跑过去的侧影。
像羚羊一样轻盈跃过，艺术般的型体飘逸又美丽。他像一只猎物一样，焦急莽撞的不知道要去保护谁。
“靠边停。”风卷吩咐，蓁九在交通灯变化前别了出去，风卷朝外面指了指，那人已经跑了几米远了。
“去请嗰位著牛仔衣、烫发先生食饭。”
看那人急匆匆的样子就知道这会儿不是好时机，但风卷不管，就算他家房子现在着火了风卷也要搭讪。
蓁九朝风卷指的方向确认了一下，趁着人还没消失赶忙下车追上去。风卷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伸手拿起烟盒点了根烟，难得一个人待一会儿。
几分钟后蓁九一个人回来了，风卷有些诧异，她居然跟丢了？
“人呢？唔系话请他食饭呀？”
蓁九稍稍睁大了眼睛，清澈又愚蠢，“系丫，我给咗他钱话我大佬请他食饭。”
风卷觉得头更痛了，汪助理！你现在在哪里啊！她朝外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叹了口气。
“阿九，我系想约他同我一齐食饭。”
蓁九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龇这个大牙尴尬傻笑，风卷摆了下手，“算啦，去城寨。”
那边被施舍的文信雪拿着蓁九塞来的钱摸不清头脑，把白捡的钱塞进口袋里，穿过巷子里继续往城寨里跑去。
他才不要被送走！
问问！！
方言会不会太多了，影响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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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翻版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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