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一点萤火从玲珑眼前缓缓晃过，距离近得似乎与之羽睫擦肩。
玲珑终于从怔愣中回神。
她无语望苍天，心中迟疑，她...应该未曾做过天怒人怨之事...吧......
怎么能，就这般与她开玩笑呢？
锦觅，她竟然是...水神的女儿，那也就意味着，天帝与水神当年定下的婚约有了兑现的对象。
而润玉仙那位一直未出世的未婚妻，突然就成了可以马上成亲的美娇娘。
锦觅，锦觅......
玲珑看了一眼润玉，又马上移开视线...那岂不是，朋友夫，不可欺？
霎时间，她心如死灰......
额，应该，没有用错...成语...吧......
天道在上，为何要开这般玩笑作弄她，简直是，简直是...算了，众生皆蝼蚁，又岂敢抱怨责怪天道？
她还未下定决心是否要折下这支甚合她心意的桃花，便告诉她，这支花已经有主了......这是何等悲惨的事件，难怪有人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先人诚不欺我。
玲珑心中又震惊又酸涩，一时间脑海中纷乱无绪。
邝露不知何时离开了璇玑宫。
似乎这璇玑宫向来十分安静，唯有一只调皮活跃的魇兽撑起打破安静氛围的重担。
但它却并不以此为任，比如此刻院落寂静，而它却早已不见踪迹。
唯有渐近的脚步声孤零零作响，随后在她身旁停止。
不知怎地，玲珑心中略有尴尬，实在是不知此时此刻应当以何种姿态面对润玉。
“玲珑......”润玉清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其实，这婚约本就还未生效......”
“当年父帝口头许诺，而水神并未明确应允，至今婚帖尚未完成，润玉...并无未婚妻子的......”
玲珑倏地抬头，惊讶地看向润玉：所以...是你在玩儿我，而不是天道在作弄我？
行了，她无话可说。
润玉拂袖蹲在她身侧，神色愧疚道：“抱歉，之前是借此拦住叔父为我操心姻缘之事，未及时与你说清楚，是我的错。还请予我机会弥补，可否？”
玲珑未语。
润玉面露紧张，又道：“一定认罚，可否？”
夜色四合，院落中灵植晕光，空中萤火之光忽近忽远，忽上忽下。
而眼前人，则是钟月华于身，萃星光于眸。
玲珑眨眨眼：“我......”虽然莫名心有不甘，但还是，“行吧......”她舍不得。
润玉得到答案，终于放松下来，面露笑容。
玲珑心中长叹一口气：哎...无怪乎世中人、天上仙，总是道“美色惑人”，如今她总算是有了体验与领悟。
润玉起身站定，笑吟吟朝她伸出手。
玲珑搭上去，借力站起，二人便相携离去。
*
翌日，锦觅到璇玑宫来寻玲珑。
向她倾诉这两日的奇幻经历。
她竟由一颗普通的小葡萄，变成了天帝与先花神天帝的女儿，没过多久，又变成了水神爹爹的女儿。
末了一口饮尽玲珑替她准备的灵茶，双手扶着圆凳，身子向外转了半圈又转回，长叹一口气道：“多么奇妙的葡生啊...不，我现在已经不是葡萄，已经成了一朵花了，虽然有六片花瓣，但我还是觉得葡萄更水灵，更富态，更可爱。”
随即“啧啧”两声，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
玲珑忍笑不能，锦觅真的是太可爱了。
“更可惜的还有那几千年的灵力，那可是四千年啊，太可惜了......我还没感受到呢，就这么没了。”锦觅囧着脸道。
玲珑只能劝道：“比起灵力，还是你的小命儿更重要，如果你命都丢了，灵力涨到何处去？”
锦觅点点头：“没错，你说的对，但我一想起还是会忍不住感到可惜。”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又四处望了一圈，“小魇兽呢，怎么没见它？”
玲珑摇摇头，面作不知。
又心道：当然是躲起来了。说起来，她还不知那日锦觅作了怎样的梦呢。
思绪翻飞，想了又想，玲珑还是开口说道：“你可曾听说润玉仙与水神长女曾有婚约？”
锦觅点点头，“知道啊，月下仙人提过这事儿，我还道润玉仙如此凄惨，竟与个没出世的奶娃娃定亲，不对，应该是没影儿的奶娃娃......”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语气带着不确定，伸出一根莹润的手指指向她自己，“...水神长女？我似乎，好像，就是水神爹爹的女儿......那，那，岂不就是我？”
玲珑点点头，试探道：“那，你喜欢润玉仙吗？”
锦觅皱眉思索，随后笑着点头道：“喜欢啊。”
玲珑悬起心。
“他养得魇兽好玩儿，虽然调皮了些。还有前两日他还救了我和水神爹爹，就是那个很凶的天后娘娘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然后润玉仙出现，说了两三句话天后娘娘就走了......”说到这儿，锦觅愁眉苦脸，“我又没招惹她，为何她两次三番想杀了我呢？”
完了，英雄救美，经典桥段......
还好这颗小葡萄没事儿...似乎不该叫葡萄了，但是“小葡萄”比“小霜花”好听些。
“呃，可能，是因为当时她以为你是天帝的女儿，你想想你以前看的话本，后娘都是如何对付继女的......”
锦觅回忆了一下，似乎真是这样。
玲珑还想再挣扎一下，又问：“那，旭凤呢？你喜欢旭凤吗？”
锦觅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喜欢啊。”
......
玲珑心中的纠结悲伤还没酝酿完结，呃，就这么卡壳了。她愣愣地看着锦觅。
锦觅见她愣住，以为她伤心呢，遂起身伏向桌面，伸手越过去拍了拍玲珑的肩，笑着道：“大家都是朋友嘛，我当然都喜欢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是最喜欢小星星你的。”
小葡萄笑得一派天真赤诚（没心没肺），玲珑也跟着笑了。
她差点忘记了，锦觅情窦未开，君不见，旭凤那厮时常几多愁绪看向锦觅，而锦觅从未有所觉。
玲珑继续问道：“若在我们三人之中，有一人你此后永远见不到了，见不到谁，你最伤心难受？”
“啊？”锦觅拧着眉，坐回去，揪着腰间丝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假设啊？那，你排第一，旭凤...排第二吧，润玉仙第三。”
玲珑听完心中动容，遂起身走过去，忍不住摸了摸锦觅的脑袋。
看见她遭了殃的丝绦，无奈笑了笑，随后牵了她的手，“行了，你不是想去找月下仙人吗？我们现在就去吧。”
锦觅一听，喜滋滋站起来，迫不及待携她离开了璇玑宫。
*
月洒天宫之时，玲珑从天河回到了璇玑宫。
离开姻缘府后锦觅便回了洛湘府，也就是水神的住所。
随后玲珑独自去了天河。
她需要思考思考，今夜做下抉择。
经历锦觅一事，她更加明确自己心中的不舍。
那么，便早日抉择吧。
她在清风中放眼望天河，水纹浅浅波动。
万千星辰倒映在天河水中，一眼望去星光无尽无源，她叹气，叹气，又叹气。
流星从极近的天幕上划过，划向了碧潭的方向，也许也和她当初一样，落进了潭水中。
不知它是否也会遇到一位清隽少年，倚在岸边休憩，一旁还有一头爱调皮、却让人不忍苛责的小兽。
她回忆着从一开始至如今的一幕幕，或许这就是姻缘际遇、天命推手。
哎，她再次叹气，认命般地从乾坤戒取出祖奶奶给她的“遇事不决锦囊”。
她紧捏着锦囊，闭上眼，忐忑地念出口诀。
随后颤抖着眼帘，缓缓掀开。
只见光影变幻一瞬，随即呈现“从心”二字。
玲珑舒了一口气。
她彻底下定决心，那就，从心。
天道在上，无人能确定今后命运会如何，即使是身为仙人，有参透天机之能。
须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变数”，天道虽定，仍有变数。
所以，只要能看清现在、珍惜现在就好。
毕竟她可是千年来第一次春心萌动，如果掐断桃花，这桃花树以后都不开花了，那她岂不是悔之晚矣。
更何况，九天应龙、温润君子，谁能对这份情意毫无所感？
她又不是一块无心的石头。
她脚步轻快地回到璇玑宫，只见那门前立着一人一兽，白衣、白鹿。白衣仙人目光温柔，迎着她的身影，缓缓向她走近。
魇兽跟在他身侧，晃了晃脑袋，被一只萤火虫吸引住目光，轻轻一跃追逐而去。
润玉到她跟前，笑着向她伸出右手，一串蓝色珠串半露身形，映着月光，色泽湛蓝如海水。
天呐，这如何能受得了？
玲珑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她盈盈浅笑，伸出手握上去：“那么...往后...就还请，润玉仙多多指教......”
润玉听见渴求的答案，犹不敢置信。
他再三确定，见玲珑面色不似玩笑，遂缓缓握紧了她的手。
又见她并无半分挣扎，才迅速拥她入怀。
玲珑愣了愣，便笑着回抱住润玉。
自她成年后，这还是第一次和异性拥抱，想想还略有点小羞涩......
许久之后，润玉才答道：“好”。
他的嗓音极力克制，令她心中一颤。
玲珑不由得有些愧疚，竟让他等了好几日才答复。
她闷在他胸前衣衫里，说出的话也闷闷地：“润玉仙，既定，无悔。”
玲珑想，她的耳尖一定通红，还好不用面对着他说出这句话。
回答她的是润玉又收紧两分的怀抱，还有定定的四个字：“既定，无悔。”
既定，永无悔。
*
天意见怜，让我能够遇见她。
唯盼，此意久。
玲珑：玉盘君，请问作为女主，我有权力翻白眼吗？
作者：NO!你怎么能对我们心爱的玉鹅翻白眼，你没有心......
“天意见怜，让我能够遇见她”，这句话出自电视剧《御赐小仵作》，还有没有更原创的出处就不知道了。安利这部剧，好看，好看，特别好看，它和《荣耀》是我心中今年电视剧之神。
“从心”为“怂”，在玉儿的美色之下，女主认怂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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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姻缘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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