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逆鳞乃是保护龙族软肋处，最坚硬的鳞片。
玲珑捏紧了鳞片，目光复杂，看向面前的润玉。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触碰润玉颈侧。
这儿少了一片鳞，月牙形的逆生鳞片。
润玉担心鳞片坚硬，划伤玲珑的手，连忙分开她的手指，与她手指相扣。
二人掌心相合，那鳞片便安静地被合在其中。
“当时还小，早已过去多年，现在不疼了。”润玉用另一只手，握住脖颈旁玲珑的手腕，拉着往上移贴住他的脸。
玲珑见润玉轻描淡写，但她心里的疼却止不住。
“这是逆鳞，虽然你现在不疼，但过往的痛苦你却真真切切，经历过，忍受过。”
“你当时还小，润玉，你该有多疼？”
玲珑哭了。
浮云境中，幼时她曾见龙族修炼，拔己鳞片以磨砺心性。
那是头成年龙族，拔鳞时面无表情。
与玲珑一起的龙族同伴见了，以为此事轻松，好奇模仿。
结果，一片鳞还未全拔下，疼得涕泗横流，就地打滚唤来爹妈。
他爹妈心疼得直喊：“小傻子，玩儿啥不好，玩自残。”
随后扯掉要掉不掉的鳞片，打孔穿绳，戴在小龙脖颈上，提醒他不要再犯傻。
玲珑也被那小龙哭喊吓出阴影，对拔鳞片的痛苦印象深刻。
更何况，拔逆鳞。
润玉着急，立刻帮她擦掉眼泪。
他紧紧抱着玲珑，安抚她。
“无事的，玲珑，儿时的记忆我已记不清，也不记得当时的痛苦。”
“我只会记得现在你为我落泪，别伤心，我会心疼。”
玲珑声音哽咽：“是谁拔你鳞片也不记得吗？我还想替你报仇呢。”
润玉轻笑，抚摸着她的头发：“以后若记起，便告诉你，报仇的机会一定留给你。”
隔着两人的衣衫，玲珑感受到对方一阵胸腔震动，令她胸前麻酥酥的，便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
眼泪浸湿了润玉的衣裳，白色料子晕出痕迹。
她干脆死皮赖脸，继续抱着润玉不撒手。
最后，润玉松开她。
捧着她的脸，在额头落下珍惜一吻。
——
玲珑掐指推衍，下凡找到锦觅出生地。
未曾想，锦觅刚出生，就因是女娃而被抛弃。
待她找到她被抛弃的那条河，小奶娃早已顺着河流漂远。
她急忙沿途寻找锦觅踪影。
可别被水冲翻盆，刚出生就被水淹了啊。
否者，只历这一世肯定不够，啥都没经历呢。
还好，还好。
装着锦觅的小盆被人发现。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锦觅被人收养。
不过，谁家好人大晚上在河边洗衣服，不怕危险吗？
*
深山村落，圣医族隐居地。
一群女子围着一个小奶娃，给她擦洗、喂药。
门外一群小女娃好奇，叽叽喳喳议论奶娃的性别。
玲珑隐在一旁，一边瞧小锦觅，一边吃零嘴。
“这娃娃真可爱。”
“对呀，谁这么狠心，竟然抛弃她。”
“山外面的人真是狠心。”
“是呀。”
这些女子发出感叹，想到自己，想到门外边的女孩。
山外的世道，容不下女子吗？
为何她们会被抛弃？
哎。
玲珑也感概一声。
突然，她察觉到有仙族在附近。
她后退几步躲起来，加了另一层隐身术法。
玲珑悄悄观察。
是一位女仙，她也到锦觅身旁围观。
看起来没有恶意。
这名女仙看了一会儿，走出房间。
玲珑悄悄跟上，躲在房檐下没出去。
她听到谈话声。
“你且看一看，是否有人插手锦觅历劫，倘若一切正常，便返回天界。”
女仙回话时十分恭敬：“是。”
......
另一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玲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不过，对方并无恶意，玲珑也不再深究。
都是友军，多多益善。
——
锦觅这历劫，也太倒霉了吧。
出生被抛弃。
采药必下雨。
虫蛇爱找她。
试药就中毒。
烧火燃厨房
......
这谁写的命格，这么奇葩。
好像叫什么“缘机仙子”。
玲珑瘪瘪嘴：有点儿缺德。
“啊切~~”
咦，神仙也打喷嚏？
和玲珑一起守着锦觅的那名仙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对方自言自语：“看来锦觅仙子这边没有大问题，我先回天界复命吧。”
“无缘无故打喷嚏，估计是小徒弟又在偷偷骂我了。”
随后女仙就不见踪影。
只剩下玲珑守护锦觅历劫。
——
人间岁月转瞬过。
玲珑每守着锦觅过两年，便用唤龙咒唤来九天应龙。
龙君带她游山玩水。
待玩够了，龙君回天宫忙公务。
辛苦。
她回圣医族看小孩儿。
好玩儿。
有时也无聊，锦觅又不能陪她玩耍。
她想露面，吓一吓锦觅。
如今锦觅是凡人，没有过往记忆，不知见到自己会是何反应。
玲珑搓手，好奇。
算了，万一被吓死怎么办。
那锦觅就成了被神仙吓死第一人，她恢复记忆肯定找自己讨债。
这一日。
玲珑零嘴吃完，去山外买吃食。
然后如往常一般，回到锦觅的房间。
瞧瞧，她看见了谁？
她赶紧咽下口中的牛肉粒，然后伸手揉眼睛。
真的是旭凤。
不是她眼花。
“旭凤不是在忘川守战场吗？怎么会在这儿？”
“还一身伤口。”
“陪锦觅一起下凡历劫？”
锦觅在一旁捣药，给旭凤处理伤口。
她在圣医族长大成人，早已习得一身济世医术，而且已被推举为族中圣女。
此时为旭凤清洗包扎也是不慌不忙，得心应手。
——
玲珑估算着润玉下值的时间，施唤龙咒唤来润玉。
润玉看见旭凤也很惊讶。
“当日锦觅从缘机台跳下后，旭凤刚从忘川归来，一着急也跟着跳下，穗禾公主也随之跳下。”
“但没想到，如今锦觅旭凤有了纠葛，想必命格也已纠缠。”
“倘若天后娘娘知晓，锦觅历劫之事恐怕不能善了。”
玲珑此时并未注意到，润玉对天后娘娘的称呼变了。
她在忧心锦觅。
“旭凤跳下来干嘛，可真糊涂。”
“他也成了凡人，没有记忆没有仙法，不能帮忙，反而添乱。”
什么级别的恋爱脑啊？
天后本就讨厌锦觅，现下，锦觅罪责又加一条：诱天神下凡，坏其职务。
润玉牵着玲珑的手，往外走去。
*
山中清泉，月影如盘。
林中静谧，虫鸣啾啾。
润玉道：“我会注意天后动向，还有你在人间守着，水神和诸位芳主也在关注锦觅，你不必担心。”
“父帝已命我三日后去岳阳，处理洞庭湖水族兵务，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注意安全。”
洞庭湖。
天帝为何让他去洞庭？
玲珑一下被转移了注意。
旷露曾经说过，润玉与洞庭有渊源。
“听闻岳阳洞庭湖烟波浩渺，你以前可曾去过？”玲珑问。
润玉轻轻一笑：“我儿时似乎去过，却没多大印象。”
“此次去了，先替你看看，若洞庭湖名副其实，以后便与你一起再去。”
玲珑轻轻甩了甩被对方牵住的手，道：“也好，那你定要用心，仔细地替我评判。”
润玉点头，捧着她的脸，鼻尖贴上去轻蹭。
“谨遵玲珑仙子命令。”
玲珑被蹭的鼻尖痒，笑着把润玉推开。
二人牵着手往回走。
*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他生于洞庭，却对这般壮阔景象毫无记忆。
洞庭，真的是他的根源吗？
——
魔界，魔尊殿。
魔尊与固城王正在密谋。
“你的意思是，夺取灭灵箭，杀了火神？”
“魔尊圣明。”固城王恭维道。
魔尊沉思几息，道：“你素来可靠，此事就由你去办。”
“记住，千万不能让汴城王知晓，温柔乡早已消磨了他的战骨。”
“能否为我儿报仇，就靠你了。”
固城王道：“小王明白。”
*
魔界街市。
鎏英乔装在街上暗察，突然被人撞到肩膀。
她回头一看，并未看见与她擦肩而过的人。
她觉得十分奇怪。
肉身眼看不见，她便用心中眼去看。
果然，一个身着斗篷的人，背对着她越走越远。
是隐身术。
鎏英跟上去，见对方进了固城王府。
她幻化成魔蝶进府探听。
“灭灵族”“杀了旭凤”......
鎏英惊骇。
固城王要抓灭灵族，抢灭灵箭，还要杀旭凤？
暮辞就是灭灵族，她得去找他。
她正准备离开，却被固城王发现。
鎏英并不恋战，与固城王交手过程中，瞅准机会就顺利逃走。
却不知，从这一刻开始，魔界将再无她的容身之所。
*
汴城王府。
王妃满面愁容：“英儿已经一日未归，也无人知晓她在何处，魔尊要抓的刺客，恐怕与英儿有关。”
汴城王在厅中来回踱步，停下来安慰妻子：“你放心，我已经派了护卫和暗影寻找英儿，肯定能找到。”
“但愿如此。”王妃双掌紧握，在心中祈祷。
她忍不住怨怪他，“早就与你说，其他几位不会安分太久，现下便来冲我们来了。”
汴城王走上前，犹豫着，最终还是抱住妻子。
“阿碧，我知道你一直怨我，但我不能抛下满城子民......”
“这次他们若伤及鎏英，我绝不再苟且。”
王妃水碧闭上双眼，一滴眼泪在面颊滑落。
她道：“算了，我的命数如此，只希望英儿能平安。”
祖母曾为她批命：情困一生，自我难解。
*
汴城百姓人心惶惶。
怎不过半日光景，魔尊颁布口谕。
要追杀逃到汴城的刺客。
刺客究竟藏在哪儿？
若抓不到刺客，魔尊发怒，他们汴城可怎么办啊！
——
人间，圣医族村落。
这边的故事已发展到：锦觅情窍开而不自知，旭凤情愫生而悄别离。
看来，人间历劫果真对仙人影响不小。
锦觅这一历劫，直接给历开窍了。
玲珑看着这二人的发展，就像看话本似的。
落难王族与贫民少女的姻缘。
受伤失忆的将军与隐世村落少女的命定相遇。
呜呜呜，她这样如实记录，锦觅一定会很感动。
*
润玉即将前往岳阳，临行前来向玲珑暂别。
这日天气十分不好。
明明昨日还是晴朗无云。
圣医族的人翻出仓库的药草，家家门前院子里铺满晾晒。
今日竟变得阴沉沉。
西北天空浓云密布，却不见下雨。
远方山色乌霾，林中群鸟躁动。
玲珑与润玉对视一眼。
“那边可是魔界方向？”
润玉点点头。
他知道玲珑与汴城公主交好，或许还有更深的关系，肯定担心。
于是唤出此方土地神询问。
须发皆白，面庞却仍旧年轻俊美的土地，杵着一根木拐杖出现在两人面前。
“问夜神殿下安。”
“不知殿下召唤小神，有何吩咐？”
土地头发和衣衫有些凌乱，似乎刚从被窝出来。
他神色慌乱，可能是担心夜神责难，惩罚自己面见上神仪容不整。
“你可知近来魔界的消息？”润玉直接问道。
土地偷偷舒口气，回道：“正巧小神刚与忘川土地叙旧完，听说是魔尊遇刺，有人亲眼看见刺客逃到汴城，魔尊抓不到人，许是将对汴城发难。”
玲珑急问：“你可知汴城王妃和鎏英公主的消息？”
土地摇头：“小神不知。”
润玉命土地退下，对玲珑道：“我知你担心他们，我会让人查探，一有消息便给你传信。”
“玲珑，此时我不能相伴，你不可独自去魔界。”
她不想惹润玉担心，答道：“好，你放心，我等你回来。”
——
玲珑虽然答应润玉，不会独自行动。
然则，世事无常多变。
润玉离开的第二日。
她察觉到十里外的山林，有不属于凡人的打斗发生。
她担心波及到圣医族。
于是，她赶过去查看究竟。
谁知，玲珑这一去，恰巧见到鎏英。
离她不远处。
一群穿着黑袍，戴着面具之人，正在围攻鎏英和她的同伴。
而且鎏英已经受伤，眼看两人就要不敌。
玲珑赶紧幻化成另一张脸，随便取出一样武器。
直接冲上去帮忙。
祖奶奶勿怪，这次她不得不出手。
“你当时还小，润玉，你该有多疼？”
玲珑哭了。
写到这儿我也哭了，回忆起香蜜里小润玉被反复拔龙角和鳞片的场景，真的很让人心疼。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该虐待孩子。
我无法原谅簌离，更讨厌天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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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锦觅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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