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是安迪把我拉起来的。我艰难地稳住身子走到牢房外,等候报到。习惯了假期睡到自然醒的规律,突然改变的作息让我难以适应。
早餐排队的时候我一直跟着安迪,没办法,在这里除了他我谁也不认识。他也没说什么,任由我跟着他。
落座后,我也只是一声不吭地吃着早餐,……但是……这早餐未免也太……我不知道如何评价这盆‘早餐’,如果这也算早餐。
“小子,吃不了就别吃。你现在这样子看得真叫人烦。”对面一排中有一个金头发的男人皱着眉头对我说,“都怪你,害我输了两根烟。”
我不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的向他道了个歉。不过过了很久那个男人对我还是那个态度,安迪就无奈的给我解释:“他叫海伍德,输两根烟这件事你一点不知情也很正常。他们是在用烟作为赌注,赌哪个新人会在入狱当天的晚上受不了恐惧放声大哭。他赌了两根烟你会哭,但很遗憾,你并没有如他愿。所以那两根烟他就只好交出去了。
“赌谁哭?我不知道。所以最后真有人哭了吗?”
“有。昨晚有个新人被他们吓唬到了,最后放声哭了起来。之后被海利……就是那个你刚来时训你们话的警卫。被他打了个半死,现在还在医务室待着。”
“那他呢?为什么他昨天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海伍德插进来,问了一句。
“他很早就上床了,然后……”安迪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问我,“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嘶……我如果答是的话,感觉会把氛围搞得很奇怪。但在我印象里好像昨晚没听到有人哭。关灯的时候我就感觉很累,所以很快就上床睡觉去了。所以……
“我应该……是睡了吧……”我感觉有些尴尬,声音越来越小。
“你妈的。”我听见海伍德骂了一句,然后是别人的偷笑声。
我的工作是在图书馆,这是之前警卫跟我说的。他要我每天都去那里报到。但是很无奈的是,我不知道图书馆在哪,警卫也没告诉我啊。
没办法,我只能小心翼翼的来到安迪身后,拍了拍他:“请问,你知道图书馆在哪吗?我找不到,真糟糕。”
“图书馆?你去图书馆做什么?”
“我的工作在那里,警卫之前说我要去图书馆那工作。”
"你在图书馆工作?”安迪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很少有人在图书馆工作。如果你真是在那工作的话,就跟我来吧。”说完,他就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赶紧追了上去,以防跟丢了,彻底迷了路。在七拐八拐的走廊里,我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些路程,以免以后又不会走,落得尴尬。
我跟安迪走了一段路,一抬头,发现他已经推开一个明黄色的木质门,进了房间。我也跟了进去。图书馆里的书籍超出了我的想象。虽然这三间房间不像纽约国立图书馆那样豪华,但作为一个监狱里的图书馆,能拥有这么多本书本就是一个奇迹。这里打扫得很干净,不像其他地方一样脏乱,让我坐立难安。
“所以说,你真是在这里工作的?”安迪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我转身,看见安迪正抱着手,将身子靠在墙上,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不是洗衣房?或是车牌厂?”
他这个语气让我稍稍有些犹豫,我认真仔细的想了想昨天下午警卫给每个人安排工作时对我的话语。最后我抬起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我十分确定他给我安排工作时说的就是图书馆,当时他那一副不可置信和充满疑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安迪看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最后才无奈地开了口:“好吧,那就暂且相信你说得是真的。”他拉起门口的一个椅子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继续说道,“你可太幸运了,比我们所有人都幸运。”
又遇到我不明白的事情了。真烦,自从进了这个鬼地方,我就变得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搞不懂。
“这里没你什么事情要做。”安迪转过身子跟我说,“这里有很多书籍,还有别的一些很有用的东西,你都可以去翻看。只要记得放回原处,不要弄乱就行。还有,不要总是发出声响。”
“知道了。"我点点头。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的书目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各种类型的书籍都有,并且差不多都是一些大家的名作。我在读书的时候就早已有所耳闻,只不过苦于一直忙于学业,没空买来读,现在可好了。
真真正正让我感到超级意外的,是在一个小角落里,我找到了许多美国各高校的各专业笔试应试试卷。我真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还能找到这些东西!他们摆在这里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又遇到我不明白的事了,不过相比之前我多了好几分兴奋,我终于找到我真正想去做的事了。
我去找安迪要了支笔。他虽然疑惑我为什么要笔,但还是给了我。我终于一头钻进那一张张试卷里了。
有些知识确实因为年久生疏,早就忘了,不如四年前的自己。但对比那一张张哈佛,斯坦福,耶鲁等的应试试卷中,果然还是我母校出的卷子最简单。我心满意足,开始觉得我又变成之前那GPA排名前几的自己了。我拿起A4纸,想去找安迪炫耀。
安迪正忙,他桌前排了一长串的人,似乎是在处理一些事情。从那几个偶尔蹦出来的专业词眼我能猜出这可能是有关经济那一方面的东西。我的爸爸当初很希望我去报一个这方面的专业,但很可惜,我对此稍欠火候,没遂我爸爸的愿。我猜安迪可能需要好一会儿才有空,便拉了把椅子坐下等。没过多久就又拿了一本小说来看。是列夫·托尔斯泰。
我确定我看了很久,因为这是一本长篇小说,我已经看完了三分之二。我现在没有时间概念,只知道窗外的太阳光已经异常强烈,而那些排着长队的人也早已告别。
安迪正在一个书架前整理书籍。我把小说塞回书柜,就走到安迪身后,略带得意的将试卷抖在他面前,想引起他的注意。
“什么?”他问,不过还是接过了试卷。
“我做的。”我挺起胸膛,想要让他知道我有多厉害。
“你做的?"他斜看了我一眼,轻笑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放回在试卷上。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够很明显的听出来他的笑声里没有任何讥讽之意。这很好,我喜欢这样的人。
安迪最开始只是简单的浏览了一遍试卷,但随着题目的不断推后加难,我也看得出来他眼里的震惊。直到最后,他拿起了一支笔,坐了下来,开始认认真真的批阅起那张卷子。我十分满意,这说明他开始认真对待我了。
安迪越看越兴奋,他反反复复的将这试卷看了好几遍,最后他转头激动的问我:“你有没有高中文凭?“
我说有,他再次惊喜地看向我,说我真应该去考个大学,纽约大学可不一般。我笑了笑,他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大学文凭,还是他现在嘴里说的这个。不过我乐得看到这个场景的发生,我那令人生厌的优越感又从心里冒了出来,我享受这个过程。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喜欢。
安迪将卷子还给我,问:“你竟然有高中文凭?像你这么年轻就进来的人大多都是不学无术,很少有高中文凭。你是哪个高中毕业的?”
“霍奇基斯学校。”
“霍奇基斯学校?他是哪里的高中?不是缅因州的吧?抱歉,我没听过。”
“没关系,你没听过很正常。”事实上我一点都不觉得正常,我费好大劲才考上的这所纽约一等一的高校,他竟然没听过,“他在纽约。”
“纽约?你是在纽约读的高中?”看得出来,他不怎么相信我的话,“……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承认到,“我是华盛顿人,来这里旅游的,但是谁知道啊……”
安迪没再深问了。我不知道我在他心里现在的形象是什么样,也许把我想象成那种读到高中就没再读的纨绔公子了吧。因为他向我提议说,他可以帮我考上大学,只不过帮助我的原因只是觉得我有着如此优秀的出身,再加上有高中文凭做基础,不考个大学真的就可惜了。我并没有拒绝,我很高兴能有人将他对一个知识的见解送入我的脑子里,让我知道了解一个知识的更多角度。God!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在监狱里还能学习,但我现在就在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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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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