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
与眼前冷脸的凰曦柔对视，人形耸耸肩问：“知道什么？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还是知道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没有回答，凰曦柔只是说：“而我们之间的情况，也和主系统与私人系统之间的关系有差距吧？”
“这我怎么知道。我既不是主系统也不是私人系统，不负责这些东西也不了解这种东西。你要是好奇应该去问问她们，再说了，你不也不相信我吗？”人形的语气是平缓的，可声音却是低沉的。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她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凰曦柔拒绝回答。
人形头微微移动，她用细微到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也是，你就是这样的人。”
她没有表情，可凰曦柔却觉得很不舒服，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罪恶感。
“所以...”
“我，”人形打断凰曦柔的话，这是她第一次打断凰曦柔说话，她说：“我没有想要借此机会，对你做些什么的想法。”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接受别人会怎么样。”
“等着被伤害吗？”凰曦柔沉声问：“你是让我等着你拿刀刺破我的咽喉、胸口？还是等着你抛下我往前走。”
“凰曦柔。”
“世界是孤独的。”凰曦柔闭上眼。
“凰曦柔！”
“我也是，你也是。”她睁开眼，“即使诞生于一个思想、一个身体，人也能走向不同的结局。”
脑子里出现了谁的身影。
模糊的，看不清的身影。
凰曦柔抬起头，“所以，我要拒绝所有人。”
“我要成为自己，且只成为自己，我要。”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说：“我要只爱着、只恨着自己。”
她与人形对视。
那是怎样的眼神。
带着恨，带着爱，可更多的是遗憾，是孤独。
那双眼眸透过人形空白的身体，穿过虚无的空间，落在某处的某人身上。
“凰曦柔。”人形第三次喊出凰曦柔的名字。
凰曦柔收回自己微微抬起的手，“所以，”她闭上眼，“我决定拒绝你的提议。”
“你决定好了吗？”人形问她：“决定以后一直一个人往前走吗？”
“我不是一个人，我只是，只是拒绝让人参与我的结局而已。”她笑着说：“围观一个可笑悲剧的落幕，才是合格的观众该做的。”
人形张嘴。
但她什么都没法说出口。
凰曦柔想。
她站起身来。
站在房间的最中心，站在眼前人的双眸里，即使无法与对方对视，她也知道人形正在注视着自己。
“让我走吧。”她说：“我们都需要时间。”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凰曦柔笑了，“没关系的，”她说：“时间总会不知不觉落在我们手心中的，下次见吧。”
她说完朝人形挥手，随后涌来的是熟悉的下坠感。
下坠，再下坠。
面前的一切随着她的落下逐渐被晕染，线条变得模糊，色彩诡异的融合在一起，圆形变成方形，方形变成圆形。
凰曦柔睁着眼。
像是想要注视所有，把所有都容纳进自己眼中般睁着眼。
于是模糊的线条开始变化，融合的色彩开始分类，所有的一切随着无法停止的下落感逐渐变得清晰，直到眼前再没有那白色的线条，空白的人影。
凰曦柔睁开眼。
冷气十足的屋子里，凰曦柔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胳膊。
“好冷。”她小声嘟囔着从床上坐起。
窗外还能看见昏黄的阳光，凰曦柔轻轻叹气，悄悄从床上起来。
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正打算确认现在几点时，凰曦柔收到一封新的消息。
她手机里只保存了一个联系人，所以即使不点进去凰曦柔也知道是谁发来的，问题是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发消息。
在凰曦柔思考的时候，小草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视线移到床上熟睡的小花身上，凰曦柔还是点进了聊天框。
“晚上好。”
“你晚上来餐馆这边吗？”
虽然不知道小草为什么问这些，但凰曦柔还是发个消息回答道：“不去。”
“那要不要点餐？我给你送过来！”她的消息刚发出去，小草的消息便发了过来，速度之快，像是一直在等她这么说一样。
凰曦柔坐回到床上问：“你想干什么？”
“诶呀，我只是关心一下你啦。”
躺到床上，凰曦柔回复道：“你觉得我信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就在凰曦柔以为对方不会继续回答时，新的消息传来了，小草说：“好吧，我其实是想见见你，再和你聊点东西，顺便工费休息一下。”
“当然，今晚的饭钱我们可以AA，怎么样？”像是怕她不答应，小草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补充道。
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凰曦柔注视着屏幕上的信息，答应让小草送饭过来。
确认好菜品和地址后，小草告诉凰曦柔自己到时候会给她发消息，让她到时候下来接一下自己。
乘着现在没事干，凰曦柔起身打算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
其实她的房间里没什么需要她收拾的地方，毕竟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来，能做的也就是烧几壶水，整理下桌子方便到时候几个人坐下。
“啊，不过房间里也就两个椅子。”凰曦柔看着桌旁的椅子说：“算了，再说吧。”
再一次收到小草消息时，凰曦柔准备好的热水已经不再滚烫，她叫醒熟睡的小花，带着对方下楼去接小草。
大厅里，小草正坐在沙发上，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个塑料袋，见凰曦柔从电梯处出来，她朝对方挥挥手笑着说：“这里！”
凰曦柔走过去，她走到小草身边说：“你没法上来吗？”
“这种豪华大酒店的安保很严格的，他们要是把我放上去，我就会劝你换一家住。”小草说着拎起面前的袋子站起身，“走吧，现在也不早了，带我去你的房间吧。”
“你看起来很期待。”凰曦柔站起来往前走。
“对啊对啊，我怎么可能不期待，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别人的房间里参观。”
“只是下住的酒店。”
“那也是你的房间啊，走啦走啦。”小草说着笑着推着凰曦柔往前走。
两人搭乘电梯来到凰曦柔居住的楼层。
凰曦柔走在前面带着小草来到自己的房间前，她用房卡打开房门，随后走进去插上房卡等小草进来。
等人都进来后，她关上门，插上插销说：“但你不是和主系统有点关系吗？为什么不能动用那种关系。”
“诶，那也太作弊了吧。”小草把袋子摆在桌子上说：“再说啦，你也清楚这里大部分的npc根本不知道这里只是游戏，我和他们说了，对方反而会觉得我脑子有病。”
她边说边把袋子里的东西摆在桌子上，随后把空袋子放在桌子底下。
“好啦！”她擦去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说：“可以来吃饭啦。”
凰曦柔点点头迈步走到自己准备好的椅子旁坐下，她把小花吃的东西准备好，正准备放在桌子旁的时候，才发现小小的桌子上全是盘子，已经没有多余的空位了，于是她只能把小花的碗放在地面上。
“有多少npc可以意识到你们的存在。”
听到凰曦柔的回答，小草掰开一次性筷子问：“是要继续上午的问答游戏吗？”
“只有举行问答游戏你才会回答我的问题吗？”
小草夹起一块排骨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凰曦柔叹口气说：“好吧，那就继续吧。”
小草点点头，她眯着眼睛像是在品味排骨的美味，又像是在朝着凰曦柔微笑，等口中的排骨只剩下骨头后，她把骨头吐在盘子里说：“按照顺序来看，该是我问问题了吧。我想想啊，这是今天的第五个问题了。我的第五个问题是，客人您眼里的死亡是什么样子的。”
我眼里的死亡。
凰曦柔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一旁的小花身上。
我应该在这里回答吗？
小花低着头用尖利的牙齿啃咬着碗里的肉块。
凰曦柔移开视线注视着眼前的人。
小草面带微笑看着她，手上夹菜的动作没有停顿。
此时此刻，凰曦柔的脑中想起人形的那些话，她想起对方对自己的评价，又想起自己最后的那句话。
观赏一个可笑悲剧的落幕。
这是自己对自己死亡的看法吗？
“怎么了？客人要是不想回答的话，拒绝我也可以哦。”
凰曦柔摇摇头，“我只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人生在世，总有某一刻人类要对自己的终点产生各种各样的观点，每个人的观点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就算客人您的观点很离谱，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你们？包含小花吗？”
小草笑笑，而自己的眼角余光里小花只是微微摆动她的尾巴。
凰曦柔深呼吸，“我的眼里死亡不只是结束。”她说着，掰开手上的筷子。
“对于我来说死亡可能更类似于一种奖励。它在奖励我活到现在、历经那么多痛苦，最后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再去关注他人的言语、视线，以及自己的困苦，能闭上眼睡一个好觉。”
“但，我是惧怕死亡的。”她夹起一筷子菜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虽然我总能毫无怨言地面对它，可是活过来的那一刻，我都会产生一种‘啊，这就是死亡啊’的感觉。我想那一定是惧怕，可那也不仅仅是惧怕，可能更多是对离开的遗憾，对自己的遗憾。”
“但，最后我还是要说，我会心甘情愿接受自己的死亡，因为我已经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了。”
她夹起盘里的菜，塞进自己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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