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哼着歌把钥匙放回口袋里，她把门大开着走进去，熟门熟路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
“喝水吗？这水是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烧的，现在还有点烫，不过你要是想喝凉水的话也可以，就是要耗点时间。”
凰曦柔站在门口，她注视眼前只有一个房间大小的房子，又退后几步从窗户外朝里望去。虽然她无法确定窗户里的房子有多大，但那至少比眼前的房子要大。
她往前走几步，站在门口说：“你家看着有点小。”
“是吗？没有吧？”女孩倒好水，从房间里找出另一个可以坐的板凳，“也许是你知道的房子都很大？我们这屋子好像都差不多大，我不太确定，我只去过几个朋友家里。我朋友不是很多，嗯，一个还是两个？算了，反正她们家和我家差不多大啦。”
她把东西准备好，板凳也放好，抬头一看发现凰曦柔一直站在门口。
“嘿！”她站定问：“你怎么不进来？是觉得穿着鞋子进我家不好吗？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只是进来坐坐，就花一小会，事后我稍微打扫一下就好了。”
凰曦柔观察着这间屋子。
如果自己那个虚无的空间也有墙壁，说不定就和这个房间一样大。
她迈步走进来。
屋子中间摆着一个小桌子，桌子旁放着两个小矮凳，矮凳有点旧不过上面有雕刻的花纹。最里面是一张床，床很矮，被子很薄，所幸床靠着的墙没有窗户，不然冬天说不定会被冻死。
房子的左边是一个小衣柜，衣柜很小，看起来装不了几件衣服。房间的右边是一个长长的柜子，柜子歪歪扭扭的像是新手绞尽脑汁做出的成品，上面摆着很多东西，有盘子、碟子、筷子、发黑的布偶、发霉的面包、干瘪的水果，那些能用的不能用的都堆在上面。
房子的最前面摆着扫帚、拖把、水桶，断掉的、新的、旧的，这些工具不顾形象摊在房子的最前面。
然后是那扇窗子，不大的窗子好像连她都钻不过去，她还注意到那窗户是从里面锁住的。
“来来来，坐下来！”女孩过来拉住她的手臂，带她坐到矮矮的椅子上。
嘎吱嘎吱，女孩说：“所以你是喝热水还是凉水？如果想喝凉水我可能得想办法去打一点，不过打水的地方太远，一来一回可能这水都凉了。唉，要不你先喝一口尝尝，虽然这只是普通的水，但也很好喝。”
嘎吱嘎吱。
椅子随着女孩伸出来的手、移动的身体发出刺耳的声音。
嘎吱嘎吱。
凰曦柔接过女孩递来的水杯说：“你先坐好吧。你不渴吗？回来以后你一直都在说话，也没喝水。”
“照顾好客人比较重要！啊，这么说起来你饿吗？要吃点什么吗？我家好像没什么好吃的，而且我早饭好像也没做，我本来想去我朋友那蹭饭的，她手艺比我好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只好了一点点？那我自己做饭是不是更好一点？”
凰曦柔把杯子递到女孩嘴边，“我叫凰曦柔。”她说。
水珠洒出一点，落在女孩的嘴上，她舔舔有些起皮的嘴角，安安静静接过凰曦柔递来的茶杯说：“我叫玛雅。”
凰曦柔恍然大悟，然后若有所思，最后拿起桌上的茶杯喝水。
玛雅看着她喝水，也喝了一口。
咕嘟咕嘟。
玛雅喝完茶杯里的水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
“啊，果然还是热水好喝，当然什么水都很好喝，井水、热水、茶水，我什么水都能喝，只是自己更喜欢喝热水。这么说来，其实我也能接受井水，就是凉水啦，夏天喝一口还是可以的，茶水我就不太喜欢了，不过我爸喜欢，他经常会喝。那算是喝吗？说到底茶水该怎么喝啊。”
凰曦柔继续喝水。
“说起来我其实很好奇外面有些什么。凰曦柔你不是出去了吗？你在外面看到什么了？你去那个旅馆住宿了吗？我记得那个旅馆看起来很豪华的，他是不是很贵？里面服务好吗？东西好吃吗？话说，你的名字也很好听诶，我很喜欢你的名字。不过你的名字要怎么写？是什么意思？谁给你取的？啊，我是不是问得有点多，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的。”
凰曦柔放下水杯，“你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啊？”玛雅呆愣道。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玛雅摇摇头，“我妈妈说这个名字她想了很久。‘要给孩子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即使上不了学、学不了知识，好听的名字也能带给孩子新的未来。我很相信我妈妈说过的话，所以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凰曦柔点点头，她说：“外面啊，我觉得外面也许没有你家安全。”
“为什么这么说？”
“我认为家是一个安全区域，在这个家里你有归属感，所以才能成为自己，但外面是暴风圈，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在被吹走之前找到自己的安全区域。”
“但是外面很好看。好看的天空、温暖的阳光，虽然只是隔着窗户看，但我还是想看。我知道，外面是危险的，可是我还是想要出去。我太想要出去啦，出去以后能看到什么、碰到什么、成为什么都是陌生的，我想接触这些陌生的事物。”
“那就离开这里呗。”凰曦柔站起身，椅子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绕过地上倒下的工具、断裂的木头，走到窗户前。
咔哒。
窗户锁居然打不开。
“怎么了？”玛雅走过来，她问：“你是想要打开这扇窗户吗？我住在这里这么久，一次都没打开过，这窗户一定是打不开的吧。”
“可是这锁在里面。”
玛雅凑上前观察，“是吗？那就是钥匙被谁弄丢了吧。”
两个人坐到桌子前，玛雅给两人有些空的茶杯重新倒上热水。
“虽说我是邀请你来聊天的，但我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我的朋友很少，我和他在一块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说话。你是不是感觉很不可思议，不过我自己觉得是因为我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我的朋友也会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我觉得他比我能说的东西多了去了。
我特别喜欢听他说的那些东西，虽然大部分都是我没见过、不了解的，可是从他嘴里听到这些就会感觉很有趣。”
“那你想和我聊什么？”
玛雅的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的身子晃来晃去，她说：“也许是，聊聊你眼里的外面？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出去，我是真的打算让你在我家住几天的，为此我还特地找过你，顺便一提我今天也是在找你。”
凰曦柔回味着玛雅的话，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是一直在那个路口找我吗？”
玛雅回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诶。我这几天似乎都会去那边找你，其实直到今天以前，我都以为你只是住在别人家里，但当我今天看到你从路那边过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可能出去了。”
“你有试着从那边离开这里吗？那个路口离这边也不远，你要是想的话完全可以自己离开吧。”
玛雅摇摇头，“其实，到今天以前我都不知道可以从那边出去。就是，我以为那边就是走不出去的，加上我周围的人也很习惯这样的生活，所以我完全没想过出去的事。走出去难道是很容易的事吗？”玛雅问凰曦柔。
“我觉得可能还是很难的。”凰曦柔喝完茶水，她拒绝玛雅帮她倒水的行为说：“不过这种难更像是心理上的，你觉得走出去难，走出去就会很难。”
“好深奥的理论，我暂时不是很懂。诶呀，不过这也不是我好奇的事，你都没说外面怎么样诶，外面有我说的好看的蓝天、温暖的阳光吗？有小鸟吗？你可以摸到她吗？有会走在屋檐上的小动物吗？那是什么动物？感觉很可爱。”
凰曦柔耐心回答道：“外面偶尔会看见好看的蓝天，毕竟太阳光线刺眼，大家很少抬头去欣赏天空。
阳光总是温暖的，它平等地落下，然后给大家带来一样的感受。
小鸟不是很常见，不过也不是找不到，但想摸到就比较困难了。
走在屋檐上的应该是猫，他们有四条腿和长长的胡须，太阳很高的时候你到处走走，能看到他们晒太阳的样子。”
“那外面就有好多好多东西。我好想出去啊。”玛雅支着手臂说：“在外面会很开心吧。”
她应该是在提问，凰曦柔想。
不过这个问题却不好回答。
凰曦柔透过窗户往外看，小小的窗户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展现一点点外面的景色，像是一个小方块，左看右看都是有尽头的。
“现在几点了？”凰曦柔问道。
“对啊！现在几点了！”玛雅站起身走到窗户前。
她的脸贴在窗户上，眼睛往外看。
她看到有人行走，看到有炊烟升起。
“糟了！”她跑到桌子前，开始收拾桌子，“已经到去见我妈我爸的时间了。抱歉！凰曦柔，现在我必须要离开了，如果晚了我爸妈会很难过的。”
凰曦柔也站起来帮玛雅收拾屋子，她其实也不需要收拾什么，就是几个水杯的事，在她眼里那堆满小玩意的长木柜更需要玛雅收拾。
桌子上的东西全被玛雅塞进木柜里，她扎起自己的头发，正准备离开时，凰曦柔问：“可以带我去看看你的父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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