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水道中。
诺斯手中握着的怀表,表面裂开了一道缝。
她皱了皱眉:“不好,我留在上面的眼线出事了。”
鸽子鱼有些担忧地游了游:“怎么办?”
水道漆黑,诺斯打开了一盏水下探照灯。黑暗浓稠得和烂泥一样,这盏灯仅仅只能照亮他们前面的一小段路程,一路游来,甚至都没有看到一条鱼,这里仿佛是生灵的水下坟墓,只有流动的暗流才能证明,这里并非死水一片。
越往里游,水的温度就越发降低,而明显的,诺斯的动作也越发滞涩。她检查了一番氧气瓶:“如果那页手记绘制的地图不错,游到钟塔内不成问题......”
她指了指上面——作为二队中爱德琳小姐发展的眼线,起先跟着狩猎队,现在明显已经和她断开了链接。
“有点不妙,梅勒先生。”诺斯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她隔着厚重的水压和小鸟木偶说话,恍惚间,仿佛正在和那双黝黑的眼睛静静地对视。
“请放心,爱德琳小姐,鸽子先生。”
属于木偶师梅勒的声音,准确地传送到他们的脑海中。水道的漆黑完全隔绝了一切光线的传播,自然两人不会发掘,这道直接在他们意识海中响起的声音,其实通过了一根傀儡线——悄悄地连接上了一人一鱼的意识海——才能神鬼不知地和他们对话。
诺斯一顿,流畅地同他接话,心中却不免警铃大作,对这位梅勒先生的警惕和防御又拉高了一个等级。
在团队频道都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木偶师梅勒的能力,看起来比他们所预测的更为深不可测。
“地面上的事,不用着急。”
木偶师平静和缓的声音在黑暗中汩汩流淌,有意思的是,他们原本翻腾的心绪跟着镇定了下来。
诺斯定了定神:“好,我明白了。鸽子,我们继续前进。”
她侧耳听去。记录者优于常人的听力,让她迅速捕捉到了水波和砖墙传来的频率——那其实是钟塔秒针的走动,一下、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声音在卡多府的夜晚、乃至西比亚镇、整个西比亚湖区,甚至是阴影重重的西比亚湖底,不断吸引着未知的怪物与其共鸣。
受影响最深的鸽子鱼烦躁地甩了甩尾巴,不客气地评价道:“感觉就像是有一千只乌鸦在叫我的魂。”
贺归则向那群忙碌的颜表情小木偶们招了招手,不一会儿,就有个放下缝纫剪刀的^w^的小家伙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抬起双手,从贺归手里接过了一根烟和打火机。
绯星先发制人地数落他:“你要教小孩子抽烟?”
贺归舍不得把这大宝贝的发型揉乱,转移阵地捏了捏绯星手感颇好的光滑后颈,惹得小家伙唔唔两声,跟被揪了后脖颈的小猫一样要挠他。
“诊疗室附近,找个好地方。”贺归从另一种意义上教坏小孩,“然后放一把火,放完就溜进诊疗室别出来。明白?”
顶着^w^的小朋友点了点头,兴奋劲儿和此刻眼睛亮亮的绯星一样。
“听起来很有意思。”绯星拍不掉他的手,索性劫持贺归另一只手的手臂,舒舒服服地枕在上面,举起右手抓回木偶师的注意力,“我也想去!”
“好了宝贝,等我给你做一双脚再去外面玩。”贺归跟抱猫似的,熟练地将绯星抱在怀里按好,然后熟练地开始哄人,“现在就勉为其难地陪陪我吧,好不好?是我比较害怕孤单,需要我们无所不能的绯星陪在我身边。”
小木偶嚣张的小气焰拐了个弯,像被抚平了毛毛的猫咪:“其实也不是很想出去。”
他捉住贺归的手摇了摇,强调一般地认真点头:“嗯,你比较需要我。”
“好,谢谢我们绯星。”木偶师勾了勾他柔软的鬓发,黝黑的眼睛静静地映照着乖巧看他的木偶,“那么,无所不能的绯星大人能告诉我吗,现在上面是什么情况啦?”
绯星揉了揉有些热意的耳尖,小小声嘟囔着“不要凑这么近说话,很热”,绯色的眼睛微微亮起光芒:“伊夫被俘,一队开始清点人数。丹尼尔的特异状态已恢复,应该有副作用,已坐进关押伊夫的马车。”
“另一队参赛选手开始移动。”他转动眼珠,迅速地报着一个个标记目标的情况,“他们负责清点人数。整个队伍向林场深处继续移动。”
贺归的指尖在扶手上点了点:“链接7号的视野。”
7号就是=v=表情的小朋友。绯星闭上左眼,再度睁开,绯色的眼睛里映出林场朦胧的大雾。7号小朋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最高点,此刻它俯视整个森林,一条由雾气构筑的道路在山林中蔓延,从湖边起,到湖边终止。
雾气的上方,漫天连绵的雨正在逆行而上。整片天空、森林、大湖以及身处湖区腹地的小镇,悄然被灰蒙蒙、阴沉沉的大雾包裹,仿佛有咆哮的凶兽藏在里面,要吞噬这座秀丽的、脆弱的小镇。
突然在镇子中央亮起了一道明亮的橘红色光芒,整个荒诞的世界强硬地被染上了一丝颜色。
“他们......”绯星突然捕捉到了什么,“等一下。现在是狩猎队带着那些染血的信物,活靶子?”
贺归纠正他:“是狮笼里被扔进去的活饵。”
“他们想用招徕的职业者......”绯星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置信地挤出一个词,“喂食,那些怪物?”
——尤其是,在这些怪物曾经身为卡多血裔的前提下?
“还记得吗,豪斯医生说,这些银质的信物,其实是秘仪的媒介。”
既然能让卡多府的人抽取职业者的生命力,那么曾经身为卡多血裔的【埃贝斯】们,有为何不能通过这种媒介,吞噬猎人们的寿命呢?
绯星啧了一声:“令我惊叹的创造力。他知道这些怪物曾经是他的族人们吗?”
贺归向后靠在软垫上,思索片刻:“我倾向于,他应该明白这些【埃贝斯】的由来;更有甚者,他很有可能是制造【埃贝斯】的幕后黑手之一。”
绯星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可这位丹尼尔阁下是血脉的忠实拥趸,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他还把他曾经的血裔,现在的怪物当成了狩猎的猎物,看起来还要带回卡多府的样子。”
还有他所提及的,最“珍贵”的东西。
——他的异母弟弟,伊夫·卡多。
贺归沉思片刻:“或许,正是因为他是忠实拥趸,才会需要这些......”
他抬头看向钟塔。
祭台中央的位置。整座卡多府最高的地方,和丰收之庭遥遥相对。那片美丽的庭院视野颇好,如果在那处宴会宾客,那么如果将宾客们的座位稍微翻转一番,坐在那里注视不远处的钟塔——
——很好,一个最佳的观景台。非常适合看一些符合贵族老爷、财富大亨们审美的怪诞巨作。
带回来的怪物,连接西比亚湖和卡多府邸钟塔的通道,漆黑的蛇群,被当作猎物狩猎的亡灵。
贺归轻声重复着那句歌词:“......他们捡起湖中仙女的馈赠。肮脏的血脉污染至圣的湖水。”
“......他们,将再度降临。”
绯星眨了眨眼:“这不是那个老家伙唱的?他......”
木偶皱了皱眉。
这位真正的维里塔斯,被卡多的血裔窃取了一切,但却活了下来。
和职业者本人的实力有关吗?
他们的对话没有坚持太久。诊疗室附近的火焰已经吸引来了许多大呼小叫的人,连亚克斯执事都过来叮嘱了一句“您千万别出来走动”,就急匆匆地赶去救火。
亚克斯皮鞋的声音清脆作响,附近壁挂式传讯电话的声音嘟嘟地响着。贺归准确捕捉到了他的一声急促的“丹尼尔少爷”,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上面暂时没有空腾出手管我们了。”小鸟木偶拍了拍翅膀。
诺斯·爱德琳此刻已经跃出了水面。他们穿过阴暗的水道,算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这里。这里是一处四面封闭的砖石房间,房间不大,石壁上点着火把,面前有一扇西比亚桦木制成的巨大木门。
房间没有地板。木门建在一处斜坡道上,从另一侧将门打开,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一些重物通过斜坡滑进水里,湍急的暗流就能将它们带到西比亚湖中,在暗沉的湖底埋葬一切罪恶。
突然,门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诺斯迅速将小鸟木偶捞进口袋,伸手抓住连同重新变回来的鸽子,另一只手取出羽毛笔,娴熟地在空中写出一个娟秀的【隐藏】,就紧紧地贴在墙壁的暗角处一动不动。
沉重的数道锁链晃动,门后传来两个人小声的交谈。他们应该是在不断地打开一道又一道锁,足足开了许久,木门上才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和豪斯医生诊所的那些锁一样。”贺归评价道,“看来,不管是门里还是门后,一切能从那扇门通过的东西,都让他们害怕。”
大概又是推攘了许久,那扇沉重的木门缓缓地发出吱呀一声,终于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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