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曼阳大受震惊，但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还是老老实实退出了对方的星博页面，重新换了一个热度比较高的话题页。
页面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金色羽翼边框，是帝国徽章的缩略版，代表这是仅限帝国公民查看的星网页。
里面的发帖和发言数还在持续上升：
[话说，我好像真的没怎么听说过xxx伯爵来着……]
[资料显示他的年龄不大啊，才20岁，靠，老子今年也20，还在军事学院读二年级……有的人已经结婚了……]
楼里的内容逐渐有点跑偏:
[怎么有股子酸味？]
[哈哈哈哈这也能羡慕？]
[四舍五入就是结婚生子了？]
[联邦少将差不多大了他十一岁哎!]
[这年龄差，少将再大点都可以当人爹了，无语.jpg]
[我怎么觉得伯爵的样貌配不上啊（别喷，喷就是你对，反正本人就是外貌协会，你管得着吗)]
[我觉得小玫瑰就挺合适的。]
[啊啊啊，终于有人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反正都是协议结婚，为啥不搞一对长得好看的，这样大家还能磕一磕不是!]
[可是我觉得照照片上长，伯爵现在也不差吧]
[emmmm，咱们就是说，小玫瑰这个名号我虽然不知道，不过我好像知道楼上的在说谁了……]
[谁啊谁啊……]
[加1]
[加1]
……
看着迅速滚动刷屏的楼，倪曼阳手比脑子更快，也点了个“加1”。
别问，问就是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又是一串的“加1”，下面终于慢悠悠弹出来一条——
[jiling]
[ji灵]
[基ling]
于是，倪曼阳知道了网友口中的“小玫瑰”名叫“基灵”。
[可他不是联邦那边移民过来的吗？]
[那种家庭早点切割了才好。]
[对啊，他现在在帝国第一大学读宇宙交流与合作。]
[好厉害，学霸啊!]
[他是低分调剂进去的，没高录取线多少。]
[就你在那儿酸，有本事你也低分调剂一个第一大学给大家看看。]
[就是，低也只是相对于王牌专业低，怎么可能是真低分。]
[笑死，上面的不会是伯爵的粉吧。]
倪曼阳猛一看到最后这句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空气：“咳咳咳……”
与此同时，早晨，帝国阿尔庭星芒青藤中学。
许瑞泽抱着自主打印机印出的证明资料黯然神伤地回到座位，看着同桌翘着腿搭在桌面上，也没心情说他了，只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就没多高……”同桌柳习研是一个打着唇钉和许多耳钉的张扬富二代，还在满心怨气地嘀嘀咕咕。
还学霸？柳习研退出搜索页面，心想，他旁边这个还差不多。
余光瞥到同桌回来了，柳习研头也不抬，手指在悬浮键盘上敲得快要冒火花，见同桌不说自己，突然有点慌。
主动将耳钉和唇钉取下来，柳习研格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也不提醒我，等会监督处的人来了。”
“……”许瑞泽看他一眼，心想，自己哪天没说，不是对方从来都不在意吗。
可今天自己什么都没说，对方反而把饰品都乖乖摘下了，许瑞泽还能说什么呢。
他觉得以后都不用说了。
“学生资助管理中心没人在？”
“嗯，自助机器也没开。”许瑞泽把头磕到桌上的一堆书上，也不管是不是同桌推过来的，满脑子都是红色的“-4.9993千万星币”和“逾期一切物资无理由销毁”。
要不先退学？
他刚生出这样的念头，又被想象中自己姐姐发怒的姿态吓得一哆嗦。
“你还差多少？”
“很多，”许瑞泽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对方借钱给自己的方法的可行性，“估计还得刷完你的卡——”
所有的，都不够。
毕竟，如今的小少爷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少爷了，小少爷的卡限额了，每个月只能用不到百万了。
“怎么还有那么多!”
对于能用钱却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小少爷有点暴躁，终于侧头看向许瑞泽：“可我所有的卡都被限额了……”他懊悔地想，早知道就早点服软了。
“不过，你是未成年，”柳习研声音压低了些，“应该还能再等等？”
“我还有个姐姐。”许瑞泽笑不出来，而且姐姐她会在两个月后成年，到时候……
到时候该怎么办，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力道大的把脸都搓红了，可本人却根本没什么感觉。
要是在这两个月内能还一半，还款的截止期限就能延期到五年后……实在不行，再求习研帮忙……
“你在干什么？”许瑞泽终于想起来关心自己的同桌。
柳习研撇撇嘴，对他后知后觉的关注表示不接受：“清理虎头蜂呢。”
许瑞泽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这孩子虽然古文课学得不好，比喻借代倒是用得很妙。
“我能看看吗？”许瑞泽有点好奇，同时对自己这个一向傲娇自恋又实心眼没个数的同桌表示深切的担忧。
“呃，啊？”柳习研手速飞快地将最后一句“阿尔庭星芒”删掉了。
于是许瑞泽看到了如下的内容：
[你们说我嫉妒说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不解释，可你们要说我是伯爵的粉，那我不认，别给我扣帽子，不想吵架，有胆就来硬刚，本人高中生一个，要啥没有，要命半条——]
许瑞泽有点想笑，但他是个贴心好友，硬是憋住了。
“你不喜欢伯爵吗？”许瑞泽见对方字句里带着怨气，问他。
“我不是对他生气，那些家伙非要和我吵，”柳习研倒是分得清，“谈不上喜欢和讨厌，我又不认识他——”
他转头盯着自己的同桌许瑞泽：“怎么，难道你是他的粉？”
“没有。”许瑞泽严正否认。
“哼，这还差不多。”柳习研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你可别去追星，乌烟瘴气的。”
“我哪儿来的钱和精力追星？”负债近几千万的穷·许瑞泽·光蛋哭笑不得。
“你再等我两个月，我一定考好，卡解冻了就给你。”
“也要为自己好好学习啊，”许瑞泽对于自己怎么也帮扶不起来的倒数成绩大户同桌无可奈何，“不用太担心我，我……应该能想到办法的……”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不会的，”许瑞泽终于朝对方笑了笑，“谢谢你，习研。”
“我又没帮你什么。”
许瑞泽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他心想，我之前欠你的钱和一直以来的人情，怕是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许瑞泽不知道，在朋友的生命安全面前，柳习研可以视钱财为粪土。
同样，柳习研也并不能了解巨额欠债人许瑞泽心里的煎熬与感动，他摸摸耳朵后的凹陷，他此时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看吗？”
许瑞泽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屏幕上：
[哈哈哈哈，小学弟好冲的火气!]
[@阿尔庭星教育厅这儿有个学生被学业逼疯了]
[好“一只高中牲”。]
[兄弟，你好像惜命又不太惜命的样子……思考.jpg]
[看出来了，你确实不是他的粉，你是他的黑粉。]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些，许瑞泽没忍住笑出了声，可面前就是当事人，许瑞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推转屏幕，垂头不再看了：“他们回你了。”
柳习研刚把屏幕扭过来便看到刚刚弹出来的一条：
[你的精神，我心疼，你的学习，我担心，你的文字，还爱他，磕到了——]
可恶，这谁!
神经病吧!
柳习研本想拍桌子，结果脚一蹬，连人带椅子向后摔了。
“哐当——”
“习研!”
……
飞行器上，倪曼阳也跟着笑了。
大家还挺可爱，不过，这位疑似自己黑粉的同学，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再往下翻，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这很正常啊，伯爵其实就是个草包，他父母死的时候他牙都还没长齐呢，做人的道理都还没来得及教啊!]
[他这不就是倚仗着死了的父母取得的功绩作威作福吗，估计在学校里也是个不安分的人，没听说有什么成绩。]
[我来爆料，听说某伯爵常常以鞭打和惩戒仆人取乐，久而久之，侍奉他的就没几个人了，听说过“羽兰酒池”吗？]
[什么新鲜的瓜，我也来一口。]
倪曼阳挑挑眉，点开了这个楼中楼。
该说不说，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羽兰酒池”!!!这个梗我知道，据说是因为他很爱喝酒，老皇帝在他16岁生日的时候赏了他全帝国当年生产的羽兰酒的三分之一，后来一个老仆人爆料伯爵拿这酒泡澡。]
[哈哈哈，我想起来有篇论文里写了这个，笑死，没点名，但**不离十了，原文找不到了，不过有些点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伯爵为了洗澡专门建的那个浴场，浴场整体是方形，穹顶开一个大口，用切割的宝石铺满，浴场里有四个大立柱，是手工雕刻的混合柱式，浴场内部分成热水和冷水不同区域。
内部装饰极尽奢华，且浴场里面运用了独特的供暖系统，类似于远古代的“地暖”，用能源给地面加热，人走在上面，脚都是热的，据说里面还有健身房、休息室和会议室……]
倪曼阳扶眼镜的手一顿，他瞪大眼睛，被这详细而煞有介事的描述给震惊了。
不免取下眼镜又看了一遍。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建了这样一个地方?
继而蹙眉，又有些担心。
这不是论文吗？学术造假可不行啊。
[我来接，这个浴场长约720米，宽约686米。
里面用酒熏蒸，香气袅袅，中央有个大浴池，浴池东西南北四端各有阶梯，有一条一人高的排水沟可以随时把废水排出浴池。
旁边有一口圆井，是给浴池供水的，井里装满了酒。
浴池底部和四周的砖块都用石膏灰浆砌合，外面还涂有沥青，然后再砌一层砖块，防止漏水。
浴池北面有一连串小浴室。每个浴室里有一个放置水罐的高平台，这是供热水浴的时候用的，水罐里也全是酒。
整个浴场里用的都是羽兰酒，总之是奢靡至极了……]
倪曼阳边看边啧啧称奇。
[我看过这篇论文，研究的是澡堂这种洗浴方法对身体是否有好处，好离谱，怎么偏成这样了，不过查重率是真的低哈哈哈哈哈……]
[那是梗，是星网上的人编的，不是真论文。]
[我就说……]
[想起来另一个好笑的梗，这“论文”里不是说有个一人高的废水沟吗，后来有人造谣，就说的就是因为伯爵排的是酒，结果周遭几百米的花草都枯萎了。]
[哈哈哈哈，花它做错了什么！]
[有点好奇，这样洗澡真的不会醉吗？羽兰酒是接近四十度的中度酒啊……]
[人刚刚才说了是编的。]
[不知道。]
[有钱的可以试一试。]
[试试就逝逝，吃瓜.jpg]
……
就算他真拿皇帝赏的酒泡澡，照他们说的这样“挥霍”，恐怕都不够用一天吧。
倪曼阳回想了下自家别墅里的浴室，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一比，好像家里那个几十平的浴池都显得格外寒酸了。
明明还挺大的。
他继续往下翻。
下面的发布时间更早一些：
[他不会真的是个艹早包吧？]
[同好奇，只会吃喝玩乐的贵族？]
[按理说应该不会，他好歹也是个贵族啊……]
[同觉得，而且他既然继承了父方的家族应该是从小就有在当继承人培养的。]
[可他们家族早就已经没落了，正支，好像就剩他一个了……]
[对，而且他母亲是某公爵夫人的贴身侍女，所以，他其实也不算是传统认知的贵族血脉……]
[蕤凛理……有人见过他吗？]
[这是个老牌学校啊，虽说确实也收贵族皇室亲眷啥的，但是管理有条，口碑校风一贯很好的。]
[梦寐以求的学校好吗？师资力量和教学资源是整个帝国排得上前十的。]
[我是这儿的学生，但我从没听说过学校有这么个人，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这就是挂了个名，或者是编造的？事实上查无此人？]
[新生没有印象……]
[快毕业的大四生没有印象……]
[以往几届的毕业生也没有印象……]
[悄悄说一句，会不会不在外院，在内院(别骂人，我知道这很离谱)……]
[但那不是各个专业排名1％的人才能进吗？而且会发布名单。]
[也是。]
[我记得好像有些情况是不报名单的……]
[其实还有在某方面极其有天赋的人也能进(哔哔赖赖)，我有个远房亲戚好像就是这样进的，不过……]
[官网那张照片好像也是唯一一张可以查询到的本人照片……]
[那照片也才十来岁吧，看起来还挺有贵族气质的说。]
[优雅高贵，内敛含蓄，希望他也是这样的贵族吧……]
倪曼阳一口嚼下了几乎一大半的甜点，接着又一口闷了尚且还有点余温的茶水。
甜点好吃是好吃，只是太少了，只够塞牙缝。
杯子小了点。
茶水凉了些。
他关掉光脑，撑着脑袋叹了口气，不是惋惜，倒满是理所当然的无奈:
看来，注定要让大家失望了。草包伯爵倪曼阳，既不优雅高贵，也不内敛含蓄。
不过，那又怎样？
钱财是他的私有物，生活是由他创作的雕塑。他一不烧杀抢掠，二不作奸犯科，就算对帝国没有什么贡献，也一直本本分分做人。
倪曼阳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爵位并不是世袭而来，而是他父母拿命换的。
换言之，他没有义务将身心全然奉献给家族，成就帝国的荣光。
既然如此，他凭什么要满足大家对“倪曼阳·凯”作为“帝国伯爵”的期待？
※
空间内，第一张卡牌的正面正缓缓浮现出图案。
穿着茶色双排扣风衣的青年靠在灰色方椅上，左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左手撑着侧脸，笑得漫不经心，右手搭在扶手上，手里还圈着一个小茶杯。
卡牌上面缓缓浮现一行符咒一般的小符号，是用罗马数字写的“Ⅰ”。
第一张卡牌就叫“伯爵”好了，原角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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