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盖棺定论,尘埃落定。
景元将罗浮上的事务悉数交给了符玄后,便与钟离一道踏上了前往虚陵之路,与之一同随行的还有停云和阮梅二人。
宽敞通亮的星槎穿梭在茫茫云海之间,日夜不歇。待在星槎内的时候难免枯燥,闲暇之余钟离总是要抚琴几曲。阮·梅起初还只是看着,神情冷淡得有些过分。到后来也不得不被钟离的琴声所折服,抱着琵琶加入了钟离的乐声协奏。
停云不大会乐器表演,却很擅长跳舞。经常手捏一把小折扇,穿着霓虹色的衣衫,在钟离与阮·梅的音乐声中摇曳舞姿。每逢此时,裸露在空气中的右肩头上的毁灭烙印便显得愈发明亮。而少女的神情也更加妩媚动人,较平时少了几分忧郁的感觉。
阮·梅稍显清淡的目光不止一次地在那象征毁灭的烙印上停留,眼皮翻上翻下,但却什么也没说。钟离则更是大方,只注重手下的琴弦。
景元倒是有了耳福和眼福,既能欣赏音乐,又能观赏舞蹈。先前在罗浮时一直忙于公务,也不能抽出时间来好好放松一番。如今倒是有了机会,只需摆上一方小案,烫上几壶好酒,再来上几碟小菜,背后弄个酥软的枕头,如此便能一醉方休,直至天明时分在自己的房间内醒来。
窗外是茫茫的星海,景元每至此时总要迷糊一时半刻。待酒醒才意识到是钟离送他回房间的,身上还总是搭着钟离的外衫。背后总是有枚由细碎的链子点缀着的神之眼。每日清晨总是不重样,什么岩黄色的、深紫色的、草绿色的、水蓝色的、冰白色的、火红色的,还有个青绿色的。除却颜色,形状也是各式各样。菱形的圆形的方形的,一大堆。
景元将这些神之眼统统放进小抽屉里,从来不戴出来。这便罢了,连带着钟离的外衫也一并挂进衣柜里,从不还人。钟离倒也没有来此讨要,但每日却总是穿戴整齐。景元都有些怀疑他每日穿的衣服是不是都是幻化出来的了,但在衣柜里翻来翻去,却翻不出任何名堂,便也放弃了。
今日和前几日没有任何区别。景元依旧在自己的房间内醒来,银白色的发丝凌乱得不成样子。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见窗外满天繁星,不由得困意袭来,再次沉沉睡去。
然没睡多久,外面便传来钟离的琴声,时而低沉,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高亢。景元有些赖床,心里知道是钟离故意催促他,却不想买钟离的账,只好将枕头盖在脑袋上,继续睡。却是睡不着,只是将眼睛闭上罢了。
景元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直到将头发揉成个乱糟糟的鸟窝,才满脸怨气地走出去,却只是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然走到门口,却听见外面似乎隐隐有阮·梅的声音,瞬间清醒了不少。思虑再三,还是回身穿戴整齐后开了门。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景元看来看去,却是只有钟离一个人在抚琴。
仿佛察觉到了景元稍显疑惑的目光,钟离解释道:“阮·梅小姐回房间了。”
景元双手环胸,依靠在墙上,“我还道你也会口技。”
钟离垂眸抚琴,道:“我这副嗓子可做不来。”
景元想了想钟离捏着嗓子说话尖细的模样,有些不忍直视,鸡皮疙瘩阵阵袭来。他忙搓了搓胳膊,不寒而栗道:“幸好。”
钟离的琴声停止了。他从坐垫下捏出一张符纸,是个小人的形状。景元有些许好奇,他凑了上来:“这符纸从何而来?”
“临行前,藿藿小姑娘硬塞给我的。”
钟离食指并中指夹住符纸,口中念叨着什么。待松开手时,那张小人符纸已经活了起来。还拿出一把小剪刀,比照着景元的模样给自己剪裁起来。细细碎碎的纸屑从半空中飘然而下,不多时,一张景元形状的符纸便诞生了,栩栩如生。似剪影一般,但又更为精致,五官精细得很。
“甚是相像。”
景元俯下身子打量着,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这张飘在空中的小人。然还未来得及缩回,便被钟离捉住。
景元饶有趣味地看着钟离,也不挣脱。
钟离却并未看他,只是将他的食指指腹翻转向上,取了一滴指尖血,滴到了那张符纸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张景元形状的符纸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染上了景元的颜色,并且单薄的身体也鼓了起来,仿佛充气气球般肿胀。景元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一个惟妙惟肖的小藤人便出现在眼前。
“好生神奇。”景元忍不住叹道。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待说完这句话后,那个景元模样的小藤人也说了句话,“好生神奇。”
语气和神态简直和景元一模一样,倘若不是这小藤人只有手掌般的大小,景元简直以为自己仿佛在照镜子一般。
“这小东西……”
景元用食指戳了戳小藤人,然却被这小东西一口咬住。但景元却没有任何痛感,反而像是被棉花含住一般,软绵绵的。
“……你怕不是用了外面的星云填充的。”景元笑看向钟离,“心思着实巧妙。”
钟离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此处没有旁的东西,也就星槎外的星云可以利用一番,以假乱真。”
“这小东西有何用处?”
景元又捏了捏小藤人,手感出奇意外地好。他禁不住两手并用,就这么蹂躏起和自己有着一般无二样貌的小藤人起来。
钟离在旁看着,无奈地再三摇头。
乘坐星槎在外航行的这段时日,景元倒是越发孩子气了。原本他就少有将军的威严模样,散漫惯了。如今倒是更甚,神情也比以往生活了许多。每每喝酒至酣眠时,总是枕在桌案上,露出半边侧脸。银白色的发丝遮掩住大半的神情,唯独露出的唇角却是微微上扬着的。每日不过晌午是不肯起床的,总是赖着。如今又如小孩子般玩弄起小藤人来,还爱不释手。
罢了,喜欢吃琼实鸟串的将军,还是多给他些包容吧。
钟离兀自想着,景元玩弄够了自己的小藤人,转而看向钟离,面上浮现意味不明的笑容:“还有旁的模样的吗?”
钟离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却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你想要个什么模样的?”
景元指了指钟离。
钟离:“……”
果不其然。
钟离轻咳了两声,一脸严肃道:“没有。”
景元不依不饶,“现做也为时不晚。”
“……”
钟离清了清嗓子,随口胡诌个理由,有些一本正经道:“藿藿姑娘送我的符纸已经用完了,待回罗浮,我再要些来……”
钟离的话在看到景元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一沓符纸后戛然而止。
景元有些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一沓符纸,唇角微勾:“不巧,临行前,藿藿小姑娘也送了我一些。”
钟离:“……”
在景元期待的目光中,钟离只好将符纸接过来,拿出剪刀开始剪裁自己的外边轮廓。但不知是先前剪裁景元的符纸剪得多了些,手有些抖,还是本身技艺就不甚太精,亦或是故意为之,接连剪了几张后都不像是自己的轮廓。
景元拎起来与钟离一一比对。
“……不能说是像吧。”
景元小声嘀咕。
直到此时,景元才有些明白。为何一小沓厚厚的符纸,到钟离这里就只剩这一张了。怕是那一沓都用来练习剪裁轮廓了,练来练去,才终于在最后一张报废前剪裁成功了。方才他还以为是钟离故意为之,不想弄个自己模样的来给他玩。不想,竟是真的没符纸了。
景元偷眼瞄向钟离。
钟离依旧一丝不苟地拿着剪刀裁着,即便剪裁出来的有些不像样,他的神态也仍然是极其认真的。那过分全神贯注的模样,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景元有些愣神。
钟离似有察觉般抬眸。
景元稍稍回神,不偏不倚迎上钟离的目光,轻笑一声:“方才我以为你拿话搪塞我,原来竟是真的。”
钟离垂眸,“璃月港有些手艺人,逢年过节时会剪些喜庆吉祥的图样,贴在窗户上,寓意来年吉祥如意。”
手指稍快了些,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脚下黄色的纸屑落了一地,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
景元连连赞叹。
“好生有趣。待卸任将军一职后,我也要学一学这些精致的手艺。”
钟离停止了手下动作,递给景元。
景元举起来一看。
居然是自己的形状。
景元放下手来。
难怪方才钟离的动作快了许多。
不等景元问,钟离又将剩下的剪裁完了,悉数都是景元的形状。
“好生收着。”钟离收起剪刀:“万不得已时,递上一滴指尖血在这符纸上,可代你承受住一记致命攻击。”
“有你在,这些符纸怕是用不上。”
景元说完,钟离陷入短暂的沉默,轻声道:“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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