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控中心三楼休息室的晨光被百叶窗切割成斑驳的条状，斜斜落在积灰的行军床上。林娜被金属器皿的碰撞声惊醒，出门看见詹纳博士站在操作台旁，白大褂袖口沾着暗褐色的污渍，正在整理一组不锈钢注射器。Vi 系统的屏幕幽幽亮着，电子合成音低低地重复播报："燃料剩余 6 小时 12 分，核心冷却系统压力稳定。"
"早。" 詹纳头也不抬，将注射器依次放进消毒盒，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冰箱里还有几罐金枪鱼罐头，保质期内，但我建议加热后再食用。"
格伦第一个骨碌爬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时打了个寒颤："博士，热水锅炉还在运转吗？" 他昨夜用香皂洗了头，湿发搭在额角，语气里带着末世中难得的雀跃。
"蒸汽压力维持在 5 个标准大气压。" 詹纳按下消毒盒的启动键，蓝色指示灯亮起，"但燃料储备显示红色预警，我建议洗浴时间别太久。"
肖恩?沃尔什靠在西侧窗边，警棍有节奏地敲击着玻璃，目光像鹰隼般紧锁着詹纳的背影。瑞克坐在洛莉身边，正用一把缴获的梳子帮她梳理打结的长发，动作轻柔得与他沾满血污的战术手套形成诡异反差。
"所有人，跟我到地下实验室来一趟，有些事……我想你们需要知道。" 詹纳突然转身，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干涸的血脚印。
地下实验室的荧光灯发出持续的嗡鸣，消毒水气味中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像是某种防腐剂与腐肉的混合体。詹纳指向操作台上的玻璃培养皿，透明液体中漂浮着一小块脑组织样本，淡绿色的纹路在灯光下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19 号实验体，" 他的指尖划过玻璃表面，留下一个模糊的指痕，"我的妻子，也是疾控中心自愿感染计划的首位参与者。"
安德莉亚下意识握紧掌心，"她...... 变成了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种东西？"
"在生命体征消失后 32 秒完成转化。" 詹纳调出墙上的主屏幕，脑部扫描图上的绿色波纹如蛇般扭曲，"病毒通过空气传播，以纳米级颗粒潜伏在中枢神经系统的海马体区域，死亡是唯一的激活程序。"
死寂如同厚重的玻璃罩扣在实验室里，只有 Vi 系统的散热风扇在单调运转。卡罗尔?普仁蒂猛地将索菲亚揽进怀里，小女孩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硌在她锁骨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洛莉?格莱姆斯的手紧紧攥住瑞克的战术腰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色比墙上的瓷砖还要苍白。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肖恩突然爆发，警棍狠狠砸在操作台上，震落的试管在地面上滚动，发出空洞的回响，"从我们敲门你就知道真相，却把我们骗进来等死！"
詹纳没有躲避，任由警棍擦着鼻尖落下，金属与台面碰撞的巨响在封闭空间里回荡："告诉你们能改变什么？外面没有安全区，没有治愈方案，只有两种人 —— 等待死亡的活人，和等待进食的活死人。"
就在此时，Vi 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主屏幕瞬间切换为猩红底色，白色大字不断闪烁："警告！燃料储备低于临界值！自毁程序即将启动...... 倒计时 59 分 58 秒......59 分 57 秒......"
"自毁？" 安德莉亚后退半步，后腰撞在玻璃柜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要把这栋楼炸掉？"
詹纳指向监控画面，B3 区的防爆门正在剧烈震颤，门后的撞击声透过扬声器传来，如同重锤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那扇门后面关着 27 个活跃样本，"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燃料耗尽后，自动□□将释放足够摧毁方圆半英里的爆炸能量，确保病毒不会扩散至亚特兰大市区。"
达里尔突然举起弩箭，瞄准实验室角落的通风口："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通风管道里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伴随着低沉的嘶吼。詹纳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管道发出嘶嘶的喷气声："神经毒气已释放，预计 30 秒内麻痹管道内的生物样本，但对人类呼吸系统有刺激性。"
瑞克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又看向洛莉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必须找到安全出口，我们还有不到一小时。"
詹纳从抽屉里拿出两盒抗生素和压缩饼干，推到操作台边缘："主大门会在爆炸前 30 秒解除电子锁，但门外聚集着至少两个行尸集群，数量估计超过 200 只。"
"我们怎么出去？" 卡罗尔的声音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怀里的索菲亚已经开始小声啜泣。
"唯一的可行路线是电梯井。" 詹纳指向走廊尽头的电梯间，"主电缆尚未完全锈蚀，但需要有人到顶楼机械室手动切断安全制动装置。"
"我去顶楼。" 安德莉亚立刻应声，检查弹匣时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格伦，你负责携带照明设备和工具包。"
格伦攥紧手电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好...... 好的，我跟你去。"
肖恩踹开墙壁上的急救柜，将绷带和消毒酒精塞进战术背包："林娜，翻译一下。" 他指着墙上一块刻有拉丁语的金属铭牌，青铜图腾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
林娜上前辨认，指尖抚过刻痕深处的积灰："铭文内容为 ' 净化程序启动键 '，下方注释显示，启动后通风系统将释放高浓度神经镇静剂，可延缓病毒激活进程，但会导致中枢神经抑制，引发呼吸困难。"
詹纳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按下去，整栋楼的行尸会进入 12 小时休眠状态，但活人会出现类似窒息的症状 ——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生命。"
瑞克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管道发出更响的嘶嘶声，消毒水的气味瞬间变得浓烈："值得冒险，总比被行尸撕碎强。"
达里尔突然拽住林娜的手腕，将她拉到培养皿旁，压低声音："盯着詹纳，他的右手一直悬在那个红色按钮上方。"
林娜这才注意到，詹纳的右手始终停留在操作台角落的红色按钮上方，眼神空洞地望着培养皿里的艾米丽样本，仿佛那不是一块组织，而是活着的亲人。她想起母亲笔记里的警告："当研究者开始将样本赋予人格属性，理性便已崩塌。"
"安全通道被堵死了！" 肖恩的吼声从走廊传来，伴随着金属撞击声，"全是行尸，堵得水泄不通！"
达里尔立刻举弩，箭头对准走廊入口。一具穿着白大褂的行尸撞开防火门，腐烂的手指向前抓挠，肖恩用警棍狠狠砸在行尸腕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安德莉亚迅速补枪，子弹穿透行尸右眼，黑色脑浆溅在走廊墙壁上。
"退回实验室！" 瑞克大喊，"所有人，去电梯井！"
众人退进实验室时，詹纳突然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Vi，执行纪念程序。"
实验室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操作台屏幕发出幽幽光芒。艾米丽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疾控中心的后花园，她穿着白大褂，笑容灿烂。
"她坚信我们能找到解药，" 詹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为此她自愿成为第一个**样本...... 但病毒的变异速度超出了所有计算机模型的预测......"
"少废话！" 肖恩抬脚踹向操作台，"打开电梯井的门！"
詹纳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最后一批实验疫苗在 72 小时前彻底失效，我已经...... 放弃了。你们是我在隔离期间见过的，最具生存韧性的人类样本。"
达里尔用猎刀撬开电梯门，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井道里有三具行尸，卡在电缆上！"
格伦举起打火机，火光照亮井道，只见三具行尸扭曲地挂在电缆上，它们的手指深深嵌进金属缝隙，腐烂的面孔对着上方，眼窝里蠕动着白色的蛆虫。安德莉亚拉开手雷保险栓："掩护我！"
爆炸声在井道里轰然响起，碎肉和金属片如雨般落下，众人纷纷躲避。安德莉亚第一个跳进井道，抓住晃动的电缆，工装靴踩在行尸腐烂的肩膀上："格伦，跟上！"
格伦颤抖着抓住电缆，此时 Vi 系统报时："倒计时 30:00......29:59......"
"快爬！" 瑞克推了洛莉一把，"达里尔，带她上去！"
达里尔将林娜塞进井道，自己殿后。林娜攀爬时，粗糙的电缆磨得掌心生疼，听见詹纳在下方高声喊道："瑞克！等一下！"
瑞克顿住动作，低头看向实验室："什么事，博士？"
达里尔拽住瑞克的手臂，语气急促："没时间了！快走！"
众人奋力向上攀爬，金属电缆在重量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当他们终于爬上顶楼电梯间时，安德莉亚正在用消防斧劈砍电梯门，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格伦的打火机掉在井道里，火光熄灭前，林娜看见詹纳和杰奎站在操作台旁，两人正在键盘上快速输入指令，Vi 系统报时："倒计时 15:00......14:59......"
"他们在做什么？" 索菲亚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着卡罗尔的衣角。
詹纳抬头看向电梯井方向，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意，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句 "再见"。实验室的荧光灯开始每隔 10 秒闪烁一次，如同濒死的心脏在做最后的跳动。林娜突然明白，詹纳选择了与妻子的样本、与未结束的研究、与这座死亡大楼同归于尽。
达里尔用猎刀劈开电梯间的通风口，腐臭味更加浓烈："这边！通往楼顶天台！"
众人鱼贯爬进通风管道，金属壁面烫得惊人。林娜听见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是詹纳启动了某个隔离区的爆破装置，用来阻挡追来的行尸。Vi 系统的倒计时声通过管道传来，如同催命的鼓点："倒计时 10:00......9:59......"
当他们终于从天台通风口爬出时，夕阳正将亚特兰大染成血色。达里尔第一个跳上粗糙的沥青地面，转身接住林娜，她的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几乎站立不稳。瑞克扶着洛莉，格伦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安德莉亚举着枪警戒四周。
肖恩指着远处的地平线："看！"
众人回头，只见疾控中心大楼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底层窗户透出橘红色的火光。詹纳和杰奎的身影出现在七楼的实验室窗口，两人着看向远方，仿佛在欣赏一场盛大的日落。
Vi 系统的最后报时通过大楼的公共广播传出，清晰地回荡在天际："...... 倒计时 00:30......00:29......"
林娜握紧达里尔递来的水壶，看着那两个身影在窗口静止不动。达里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有的凝重："他们锁死了实验室的门。"
"3......2......1......"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黄昏，疾控中心大楼的上半部分猛然炸开，橘红色的火球冲上天空，碎石与玻璃如雨点般落下。气浪将众人掀翻在地，林娜被达里尔压在身下，刺鼻的硝烟味灌满鼻腔。
当烟尘稍稍散去，众人挣扎着起身，眼前的疾控中心已变成燃烧的废墟，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远处的行尸群被爆炸吸引，发出此起彼伏的嘶吼，朝着火光聚集。
瑞克摘下帽子，看着燃烧的大楼，声音沙哑："他们本可以出来的......"
林娜看着燃烧的废墟，想起詹纳最后那句话，病毒的真相如同巨石压在心头。夕阳彻底落下，第一颗星星在硝烟弥漫的天空中闪烁，远处传来行尸群逼近的嘶吼。他们站在废墟前，面临着又一次分歧与抉择，而疾控中心的爆炸，不过是他们末世旅程中，又一座崩塌的希望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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