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闻啊……扶涯闭了下眼,趁着休息间隙迅速回顾了昨晚的经历,竟是难得流露了几分犹豫。
说是“旧闻”更准确一点吧。
我来过这里。扶涯想。但我又离开了。
纪念门票是我自己预定好的,所以我希望未来的自己可以参加周年庆典,无论有没有失忆,这一趟旅程都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这是自己最初的期盼。
所以、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没心没肺玩乐到底吗?
——哪怕博识学会对某样东西势在必得?哪怕星际和平公司来势汹汹?哪怕巡海游侠与终结者的战火无限蔓延?哪怕还有无数人将这里视为藏宝地而摩拳擦掌趋之若鹜?哪怕……迎接复乐园的是无法反抗的【毁灭】或者【终末】?
想到这里,扶涯心尖一颤,细细密密的刺痛从心底向四肢百骸扩散,荡起一圈圈苦涩的涟漪。
不管怎么说。扶涯咬了咬牙,睁开眼纵身一跃,抓住眼前挥舞的藤蔓顺势向上一翻,落到藤蔓上后不等站稳又借力一蹬,如同坠落的流星一般穿过茂密的树冠,直接避开了路上的重重阻碍,流畅而华丽地携着叶片纷繁下落,最后在迷迭岭中心地带的空地上站定。
因其大动作而溅起的滚滚烟尘散去,露出扶涯那双透着坚定的湛蓝色眼睛,又在阳光的折射下透出浅淡的红。
数条通往未知的道路在扶涯眼前一字排开,以命途命名,很明显要做新的选择、去往新的节点。手上的光线两条在后一条在前,考虑到迷宫弯弯绕绕、并非可以直线抵达某处的基本设定,扶涯扫视了一圈选项,随后果断抬腿走向了冠以“欢愉”之名的通道。
荆棘与枝蔓随着扶涯的深入而渐渐向两边抽离,为她腾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小路。脚步声被柔软潮湿的土地吸收,流风拂过枝叶婆娑,带来啁啁鸟鸣,在浅金色的阳光下逗弄尘埃,抚平心中的躁动不安。
扶涯深吸了一口气,在那个并不陌生的身影前停步。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确实是你的邀请,那么我会如约前来。
“好久不见。”她打了声招呼。
阿月转过身,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好久不见。你想起来了?”
“没有。”扶涯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很抱歉。”
“道什么歉啊,怪生疏的。”阿月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并不意外扶涯的回答,也不见丝毫失望或者是失落的情绪,转而问起扶涯的游玩体验来,“那么,目前为止,玩得开心吗?”
对此,扶涯同样实话实说,“很开心,但是在剧场的时候有一点点担心。”她还掐着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的手势。
闻言,阿月轻轻地“啊”了一下,“我还以为我瞒的很好呢,看来演技退步了啊。”她摇了摇头,似乎在惋惜自己的表演不够完美。
“这跟演技无关吧。”扶涯嘴角一抽,幽幽地吐槽道。
一群神经病在那么近的地方往死里打,她是傻了才看不出有问题。
“事发突然,是我没考虑周全。”阿月无奈地叹了口气,“破坏了你的游玩体验,是我的失职。”
扶涯微微一愣,上前一步后将手搭在了阿月肩上。
“其实我不在乎那些娱乐活动,海盗船、碰碰车还是剧场演出——无所谓惊喜连连还是状况百出。”扶涯眉眼弯弯,笑得很是认真,“与新友邂逅,与旧友重逢。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旅程。”
独自一人的旅途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另一只手攀住了扶涯的手,近在咫尺的阿月也温柔地笑了,“我猜也是,不然我也不会一口气寄十张门票给你。”
原来十张门票是阿月的手笔,而能够随随便便安排如此数量的纪念版门票,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但两人都没有挑明。
“怎么不早点喊我,这样还能多玩几天。”扶涯神情自若地转移话题。
她并不是贪玩,而是指阿月和自己的相处时间。
而阿月也能理解她的意思,俏皮地吐了下舌头,“我很忙啊,临近庆典,五天是我能挤出来的最长的时段了。”
“你辛苦了。”扶涯真心实意地感慨道。
“还好。”阿月不甚在意地笑笑,“对我来说,忙起来才好。”
一旦空闲下来,过去的回忆就会反反复复地涌现,澎湃的思念会将她淹没,在幻影中逐渐沉沦。但她不能停在原地止步不前,无论是为了众人的期待还是最初的约定,阿月都要不断前进,直到一切落幕。
扶涯看着她,没有说话。倒是阿月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就没什么想问的吗?这么犹豫可不像你。”
“你说得对。”扶涯耸了耸肩,“但看到你后我觉得,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答案。想来想去,好像也就一件事值得多问一句——”
这是复乐园第一次举办周年庆典,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第五百年?
那么多人为“结局”而来,“结局”到底是什么?是剧情的一环还是确有其事?
既然我曾来过这里,又为什么要将这一切瞒着我?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
扶涯当然有很多疑惑,但都不重要了,她只想确认一件事——
“《乐园手札》……是我写的吧。”
阿月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欸?你已经看到过了?”
“不算吧……我们边走边说。”
手边的光线还在翻动,看来星和三月七玩得很投入。如果她们在这里光聊天而太久不动的话,会被同伴担心吧。
于是两人肩并肩在森林里散起步来。
“昨天晚上,我去了一趟砰咚小镇,就是你说的工程办事处。”
其实早在更前一天,真相就近在咫尺,只是阿月的通讯来得及时,才让她们与之擦肩而过。
“不应该啊。”阿月不解,“我收拾过一遍,就算有遗漏也都是边角料,不至于让你一个晚上就了解到这种程度啊。”
面对她的质疑,扶涯心虚地撇过脸,干笑了两声,“哈哈……我有个朋友,能复现出一定范围内的部分文本资料。”
阿月无语凝噎,斜了她一眼,“喂喂,你不怕那是真的工程办事处吗?当心我告你们盗取商业机密。”
“少来。”扶涯不重不轻地捣了她一胳膊肘,“那地方积了一层灰,明显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人了,就算有商业机密也都过时了吧。”
被拆穿了。早有预料的阿月闪得够快,没让扶涯捣到实处。
所谓的“工程办事处”以前显然与办公室有着相同的定位,宴语复现出的场景虽然只有一部分,但纸张满天飞的场面还是把赶过去的扶涯吓了一跳。
那些都是“空间”的记忆,是时间长河中某一瞬间的切片。宴语的能力有限,复现出的虚影处于静止状态无法改动,但谁叫那一刻出现的东西太多,足够两个习惯跟文书打交道的家伙捕捉关键信息了。
而扶涯看到的,就是一本随笔中的某一页。
【……说服那群固执的厄缪斯人也太难了,差点又被打出赛车场,还找了这么个破地方当临时作战中心,如果是主角团的话怎么能混得这么糟糕?】
(这段后面打了一个“×”。)
【不行,这些一定不能写进故事里,就要主角一呼百应,就要主角上来就能获得大家的信任。这是合理的艺术加工!!!】
(三个“!”加粗加大,是笔者的真情流露。)
【要写作战计划。什么?这种事还需要有计划?我直接去把赛车场炸了不就好了?】
(旁边画了几朵烟花。)
【被驳回了。】
【好吧,勉强能理解“要打破心上的枷锁”的道理。】
【不是凭什么啊!枷锁什么的慢慢来,先把赛车场炸了不行吗?】
(从洇出的墨水可以看出这里的落笔力道比之前大,表达了笔者的不服气。)
【被发现了。你们厄缪斯人真难搞。】
【我就猜到你有在偷看我的随笔!如果你现在立刻马上就过来道歉的话我勉强原谅你!】
(画了一双杀气毕露的眼睛。)
【我记录的是历史?谁要看这么残酷的东西?我要写故事。】
(潦草地画了一本书,封面是“XX手札”,旁边还写了“暂定”二字。)
扶涯有种在看多年前自己的日记的感觉,与有没有失忆无关,尽管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想法和心境,但看到的第一眼就能意识到:这确实是我能写出来的东西。
联系上阿月之前的表现,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这颗星球上历史悠久的故事书,《乐园手札》的作者,就是曾经的扶涯。
所以扶涯并不着急弄清楚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因为按照她的性格,哪怕写的是故事,也能从最终的成品里窥知部分真相——她从来只是在现实基础上加工,而不是直接胡编乱造。阿月答应会在临走前送她典藏版书籍,最迟明天她就能还原过去。
而且,从凝滞时空里找到的其他资料可以侧面佐证,《乐园手札》的真实性应该非常高才对,因为扶涯曾经的同伴坚持不能魔改历史,交换条件是一切尘埃落定后这本书一定会广为传播。于是双方各退一步,扶涯在框架内做了些改动和修饰,而同伴们配合扶涯完成创作并接下了后续的宣传任务。
即便如此,扶涯也依旧不能理解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书籍出版,又或者说是执着于作品的传播度,毕竟她现在写写画画纯粹是觉得创作过程开心有趣,目的性并没有那么强烈。
“珍宝号上的风物诗,大剧院里的六生花,朝露岛下的披云纸……所以,迷迭岭和琼枝笔有关吗?”
复乐园之旅接近尾声,主角团四人组也该轮到最后一个人出场了。
“嗯,你猜得没错。”阿月肯定了扶涯的猜测,带着她在看起来到处都一样的迷宫森林里穿行,看似完全封死的道路却在阿月接近后自动分出了一条通道,在她们进去后又迅速闭合。
满是树木的森林听上去就跟“琼枝”有关系,但仅仅如此还不至于让阿月亲自带她走一趟。
扶涯的直觉一向很准,再次穿过一条死路,她的眼前出现了由枝蔓编织缠绕、遮天蔽日的围墙,层层叠叠中又有几分精雕细琢的意味,竟是勾勒出了宫殿的大致轮廓。
“这是——”
透过枝叶的缝隙,扶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鎏金色彩,她几乎是瞬间就分辨出了那是什么,以至于倒吸了一口凉气——宛若琥珀色泽的巨型晶体,折射出并不强烈的阳光,一闪而过的竖瞳只看上一眼就能让普通人遍体生寒。
阿月走近一步,抬起手放到枝蔓墙面上,神情晦暗不明。
“怎么说好呢……”阿语缓缓开口,语气接近呢喃。
“我该怎么介绍你呢?”她又靠近了几分,差不多是贴着墙面在跟里面的生物对话。
“首领?还是囚徒?”
话音未落,一声龙吟直冲天际,咆哮着宣泄未知的情绪,如雷霆般翻滚,久久回荡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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