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月下之心
笑够了的玱玹根本没有注意到云霞的对面、慢慢爬到天穹之上的月亮圆润的像是无暇的玉盘，自然也没想起来同鄞拿药。
当月亮爬到天穹的最高处时，玱玹还在处理来自大荒各地的折子，胸口上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无法握住手中的朱笔。朱笔跌落在纸上，留下一抹浓厚艳丽的红，像是喷薄而出的鲜血。
玱玹紧紧地抓住心口，强烈的痛楚让玱玹试图弯下腰、将身体卷曲在一起来缓解疼痛，可心口之上的撕裂感和丧失血液的冷意让玱玹明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伤，真正承受这样的痛感的人是相柳，身体的潜意识还是在对玱玹疯狂的发出警报。
玱玹摔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守在门外的钧亦，钧亦看到玱玹蜷缩在地上，以为玱玹中了毒，正打算叫鄞过来。玱玹用自己最后的意志力对钧亦摇了摇头，示意钧亦不要惊动其他人之后才放心的晕过去。钧亦看着痛到血色尽失的玱玹，焦急的额头上都冒出汗来。
钧亦将晕迷的玱玹抱到平时不算太忙时小憩用的软榻上，差不多一刻钟之后，玱玹才渐渐的苏醒过来，他对钧亦解释道：“我没事，是相柳受伤了，通过蛊虫传过来的痛感。”
钧亦张嘴想说点什么，玱玹就遣钧亦去找医师鄞，让钧亦问问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屏蔽掉蛊虫传来的痛感。
看着钧亦离开的背影，思维有些涣散的玱玹忍不住想到了上次仅凭□□上的疼痛就让他痛不欲生的还是相柳离开辰荣山去帮忙解决那些作乱的妖物，他身上通过蛊虫传来的野兽一般搏斗才会有的痛苦。这次的刨心之痛他没有直接昏死过去，想来还是多亏了上次被跟着受苦受痛多了，精神上的免疫力增强了之故吧。
鄞表示暂时还没有可以屏蔽蛊虫的药物，但是可以用麻沸汤用来屏蔽玱玹身上的痛感，至于屏蔽蛊虫的药物他会加紧研制出来。
钧亦心疼的皱起了眉毛，玱玹表示理解，毕竟大荒内除了三苗之外的族群对蛊虫近乎一无所知，鄞能有如此的医术他已经很欣慰了。
玱玹闭着眼靠在软枕上，想着自己招募一批三苗族的蛊师的事情是不是应该提上日程了。
但三苗族一来与西炎有着血仇，他们的上一任首领蚩宸就是死在了姑姑的手上，二则是三苗族的蛊术诡异难辨，令人防不胜防。
三苗族的蛊师就是一把双刃剑，如何将三苗族的蛊师收为己用又不会反受其害是需要好好谋划谋划的。
每月十五月满之时玱玹就会感受到一次利刃穿心之痛，除了第一次猝不及防的穿心之痛，玱玹直接痛晕过去，此后多年一直和相柳共感，玱玹想到到当年相柳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救活了因为‘情人蛊’和他命人源源不断输送灵力、喂下去无数灵药才能吊得一线生机的小夭。
玱玹无聊之时就会忍不住想起相柳，他无法理解为何见过相柳如此深情之后小夭依旧选择了涂山璟，他甚至想站到小夭都想问一问她是否知道相柳是如何救活她的，如果小夭没有他甚至想告诉小夭相柳为她做的一切。但是最后玱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现在小夭避他如蛇蝎，生怕自己在伤害那只没用的狐狸。他有的时候也会想，洪江和小夭到底有何种魔力才能让相柳如此掏心掏肺的对他们。
在一个月圆之夜，玱玹做好了准备等着共感相柳的穿心之痛，却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这是他除了第一次的猝不及防之外第二次晕倒。玱玹知道他晕倒和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几次从死亡中挣脱出来，早已经不畏生死，却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死亡，体验过真正的死亡之后玱玹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大概没有人/神/妖能体验过真正的死亡感受之后面对死亡还能毫无惧色。
玱玹定了定神，又想到或许相柳会是个例外，至少像是这样放心头血至死的情况，他曾经救小夭应该就已经体验过一次了，现在还能无怨尤的用同样的方法去救活洪江，玱玹想这世间大概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能让自己再一次去体验这种慢慢的，无望的死法。
玱玹决定等相柳再一次来西炎山的时候见一见相柳，毕竟若洪江撞没有倒了不周山，当时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那么相柳大概会宁死不降吧。
九命相柳，看似最能活，总是最有希望活下去的人，但是他的每一条命似乎又都不属于他自己。
如果他也能像洪江一样就好了，让自由的大妖甘心折断自己自由的羽翼，对他俯首称臣，为他所用。
玱玹想归想，但是还没有异想天开到回到过去拯救还在斗兽场的相柳，毕竟那个时候他也是自身难保……不对，那个时候他应该还没出生。而他的幼年时期但凡他走出姑姑和爷爷的保护范围，那么他是必死无疑的。既然过去已然成为过去，但是还有未来呢？他是否还是会有这样的机会握住这只自由的大妖？
再玱玹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抓住相柳的时候，相柳再一次来到了西炎山，三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相柳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带着他的冰面具掩去了面容。但是玱玹还是看到了相柳已经失去了血色的双唇，在玱玹的记忆里相柳似乎从来没有软弱的一面，哪怕最终一战相柳被团团围住他也能淡定的拔下身上的箭矢，就好像把一支箭从箭筒里抽出来一样。
玱玹看着相柳，突然没了言语，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相柳身上一层又一层的那些名为‘情’的枷锁，他已经被这些情牢牢的锁住，让相柳看似自由却又像是被关在铁笼的鹰，困在蛛网的蝴蝶，傲慢又美丽。他最后仅剩的亲情与爱情已经交付给了小夭，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情化作枷锁困用来住相柳，玱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大概真的就是天命吧，他可以通过努力和权势去做很多很多事情，却永远没有办法让相柳真正的归顺他。
后土突然来找玱玹谈心，后土说了很多事情，包括其实她一直暗暗喜欢相柳，但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更加知道，如果她真的和相柳走到了一起，那么最后相柳一定会选择鱼死网破，至死方休。
玱玹看着后土的眼睛很认真的问：“其实如果不是洪江提前撞倒了不周山，相柳是真的做好了宁死不降的准备的。”
后土回答道：“我当然知道，虽然满大荒的都在传相柳机敏多变，智计无双，但实际情况是相柳就是个死心眼，实在没有光他也能把自己点了照亮的那种。可是越了解就越期望那几乎没有可能的可能。我要是只是暗恋他，那我还能给自己留点念想，骗骗自己他还能活着，他还是有希望活着的。”
“普天之下不论是人、神、妖总归是都有点不切实际的妄念的，我是，你也是。但相柳不是，他是想到就要去做到，哪怕明知道结果也会一往无前，向阳而生，向死而死才是他的底色。或许真的只有知道死亡、了解死亡、真正经历过死亡的相柳才能无所畏惧的面对死亡，那是其他人无法学到的坦然。有些人的坦然是因为他只经历过生，未走过死，他们的坦然从某种意义上是来自对死亡的无知。”
玱玹静静的听着，后土继续说道：“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我在乎的人都活着，说句真心话，我和我哥和我们的父亲其实都没有那么像，但是我爹和相柳却很像。”
后土说着看了玱玹一眼，玱玹回看后土，非常自然的说道：“那的确是很像，一个两个都是死心眼，洪江对辰荣鞠躬尽瘁，相柳对洪江死而后已。”
后土轻咳了一声，“是啊，但是谁又不想要想和我爹、相柳一样的臣子？就像是你爷爷最开始想让你招降相柳其实也是有这种打算的，他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既想让相柳降，又有点害怕相柳真的归顺。相柳不降他觉得自己眼光独到，可惜能臣不能归顺，相柳降他又觉得当初看走了眼，既然相柳能背叛洪江，未尝不能背叛自己，或许当帝王的总是那么矛盾。”
玱玹听着后土的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是相柳让你来找我的吗？”
“是。”
“他觉得我对他的归顺抱有怀疑吗？”玱玹的眸光闪了闪，后土看不出来玱玹到底在盘算什么，不过她打算实话实说，至于玱玹怎么想那就是他的问题了：“不是，相柳是看出来你心情不怎么好，让我来开导开导你。”
玱玹愣住了，他回想了他整个人生，除了小时候的妹妹似乎再也没有谁能这么细致入微的体贴他的心情，他一时之间无法整理出他心中的万千思绪，只好转移话题的说道：“为什么是你？不是你哥哥句龙？”
后土提起旁边的酒坛灌了一大口说道：“虽然相柳知道我哥当时的选择是对的，但是他还在生气，所以不想见我哥，怕自己忍不住揍我哥一顿。而且我哥这嘴笨，你让他来找人谈心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来得轻松。”
“我感觉相柳的脾气也没那么不好吧？”玱玹轻声反驳道，毕竟作为昔日仇人相柳都能关心的到，他和句龙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应该不至于对句龙喊打喊杀。
“相柳他最是嘴硬心软，但是架不住我哥脑子一根筋，他看相柳生气，肯定会选择让相柳打他一顿出气的，相柳就是本来没打算打我哥，被我哥这么一来二去的气也会忍不住动手的。”后土顿了顿，继续说道：“人族有一句话我觉得非常的贴切，认识一个人不能只看这个人的表面，只有相处下来才知道这个人到底如何。我哥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就是那种说沉稳可靠其实也没错，重情讲义也没问题，就是……当他过分看重一段情义的时候就会因为太看重导致经常干一些傻事，让人哭笑不得。”
玱玹闻言低声笑了笑，他似乎明白相柳让后土来得意义了，后土与他谈心一共透露了三件事，第一件事：相柳归降是真，他不会再与自己为敌；第二件事：后土已经认可了归降西炎，不会再反；第三件事：句龙可用，他可以放心对句龙交付信任。
看玱玹低声笑了出来，后土觉得她的任务也完成了，对玱玹行了礼，玱玹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后土低眉离开，顺便感慨一声自己的眼光真的是不错，就是有缘无分罢了。她是辰荣最后的遗臣之一，相柳是对辰荣最忠心不二的洪江手下的第一能臣，他们做朋友可以，但若是与相柳喜结连理，就算玱玹一时不会说什么，但是天下之大，众口悠悠，日久天长，众毁销骨难保玱玹不会认为他们还想反抗西陵，索性最初就不要埋下祸根，才能长久保证平安。
玱玹回到寝宫，看着窗边的玳瑁摆件思绪也似乎随着飘到了海里，他在想他是不是应该更进一步？他不知道相柳除了在乎和辰荣相关的人、除了小夭之外他还在乎什么。但是他作为天下共主，他有能力去试探，也有能力去实现真正的收服相柳的想法。
特此声明：
本文中所有涉及神话人物的性格和相关情节都是我编的，和正统神话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尤其是后土根本和相柳没啥关系，没有暗恋这一段，这是因为剧情需要我瞎编的。
我瞎编的！
我瞎编的！
我瞎编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八章：月下之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