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你们先走，我把他解决一下。”陆择栖指了指躲在他身后的某人，略带歉意地微微一笑。
杨乐茗只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跟眼前几位或熟悉或陌生的选手点头示意。待旁人走后，他终于长长呼出口气，小声嘟囔：“我怎么听着你说的好像是'处决'呢……”
“好，那现在就开始处决吧。”陆择栖缓缓转过身面对他，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你找我有事？”
“当然有，之前那个人就是你吧！”杨乐茗即答，说完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大，便猛地捂住嘴。陆择栖同他沉默地对视了几秒，他好像才堪堪反应过来，腾出一只手拽住面前人，“在这说不合适，你跟我进来。”
陆择栖正想着末尾这个“进来”是要去往何处，一不留神被对方拉着走了几步，身旁掠过一排洗手池。
他原本没想着反抗，一是因为刚认识不久的杨乐茗今晚举动过于奇怪，他着实有些好奇；二是因为对方现在的样子强硬而执拗，和白天那个小鸡仔般的形象判若两人。
不过，当他意识到杨乐茗正一手握着洗手间隔间的门把手，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试图将他往里拽时，他还是忍不住甩了甩胳膊，挣脱了。
“怎么了？”杨乐茗扭头看他，表情疑惑，“快点进来呀，不然一会儿要来人了。”
“就这样说不行吗？”主要是两个人一起躲进去也太奇怪了吧。
“会被别人听见的。”
“不会，这个时间大家都直接回宿舍了，没人进来的。”陆择栖睁着眼睛说瞎话。
杨乐茗不放心地向外张望了片刻，发现确实没有人朝这边走来，这才嗖地一下回了头，目光像射灯般直直地打了过来：“是你吧，那天晚上的人是你吧？先说好，你可别想着抵赖，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但我已经完全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你了，不论你怎么狡辩都是没有用的，我已经——”
“等、等一下。”陆择栖抓紧打断，对方连珠炮般的语速令他无暇顾及话语具体内容，“我一句也没听懂……”
“别装傻。”杨乐茗两手一叉腰，气势汹汹地靠了过来，倒豆子似的开口，“你可别说你不记得了，就是那天，那天晚上你在外面守株待兔就是想抓到我然后跟选管打小报告是吧，都怪你赖着不走害我把手机弄掉了，虽然不影响我用但它的膜摔破了一个角，你说这是不是你的责任？”
“嗯……”陆择栖从他的话中归结出重点，“原来当时那个人是你啊。”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否则为什么在舞台上冲我笑得那么诡异，是不是想提醒我说你手里有我的把柄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是你先笑的吧……”陆择栖简单回忆了一下，“而且手机也是你自己弄掉的。”
杨乐茗噎了噎，马上另起话题：“你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陆择栖摇摇头，很快又在对方灼热的、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妥协了：“好奇，你告诉我吧。”
“我跟踪你了。”
杨乐茗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语调里甚至带着一丝骄傲，“我就知道你没发现。当时我捡起手机都没顾得上检查有没有摔坏就赶紧追出去了然后悄悄跟在你后面看你和另一个人上了两层楼，你们停下以后我就躲在楼梯拐角听了一会儿，可惜我之前没和你讲过话认不出你的声音楼道光线又太暗看不清脸，我就光记住你发型有点奇怪但之后找遍了所有选手也没找到同一个造型的。”
他总算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本来还想多观察一会儿但又有一个人来了我怕被他发现就偷偷溜走，我本来一点也没怀疑过你今天一天你的表现也完全正常，但就是解散那时我看见朱嘉宁一直在缠着你说话你应付他的语气跟那天晚上和另一个人对话时一模一样。”
“没有吧，我明明很认真在听的……”陆择栖尝试为自己正名。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知道的我的秘密，你要向我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什么事？”
“当然是我私藏手机的事了！”杨乐茗理直气壮地喊完，瞬间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值得大声宣扬的事，他立即收了肩，压低声音，“向我保证。”
“嗯，保证。”陆择栖很快点头。比起在这里听对方长篇大论，他更想早点洗完澡躺在宿舍床上听索朝祺和冉华聊今日见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自己的耳朵在隐隐发胀。
杨乐茗可能是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痛快，明显一愣：“真的吗，你谁都不会说？和林育睦也不说？朱嘉宁也不说？索朝祺也不说许维也不说冉华也不说高叙言也不说？”
“这串名字是怎么来的……”
“哦，我从网上看到的。”杨乐茗神秘兮兮地放轻声音，“我跟你又不熟只能从粉丝把你和谁放在一起提的次数更多判断你和哪位选手关系更好，但你别害怕我不是针对你一个人啊排名前二十的选手我都会稍微关注一下的。”
“关注……”
“其实也没特意去找，我不挑，大家聊什么我就看什么。就拿你举例吧，我大概看了你有四五十个cp贴，请放心，我是一个有自主思考能力的成年人，绝对不会因此对你本人产生奇怪的误解。”
“四、四五十……”
“也可能六十多？我又不会去数，不记得准确的数字，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如果你用关键词搜的话能有更多，可能要再加个零。但我也没有专门点进去看，就是它们总飘到首页，时间长了自然而然会好奇里面写的什么。其实我更想看我自己的，这样就可以知道粉丝们是怎样看我的了，可惜我好像没什么cp运，这种类型的少得可怜。”
“cp运……”
“你是复读机吗一直重复，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杨乐茗歪着头满脸疑惑的样子有种不自知的好笑，陆择栖弯了弯嘴角，笑不太出来。
最后还是杨乐茗主动终结了这一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趁着现在还没人来你抓紧时间向我保证，然后我就可以暂时放过你了我可是很忙的，今晚这期已经播了我还得去翻评论呢！”
“我保证。”陆择栖举起右手发誓，“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
想了想，补充上一句，“和……你提到的那些人都不说，其他人也不说。”
“好的。”杨乐茗郑重其事道，“我记住了。你如果违背誓言，就要给我带半个月的饭，直到三公结束。”
惩罚居然这么简单——要是把这话说出来，对方的情绪肯定会更加激动吧……陆择栖乖乖点头，一声不响。
出了洗手间的大门，回到摄像头监视下的杨乐茗瞬间转性，恢复了“正常”。
他举止端庄，笑容恬静：“那么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就要下楼。
“一起走吧，我也打算回——”话音未落，陆择栖便被突然回头的杨乐茗吓了一跳。
对方猛地凑近，声如蚊蚋，说是因为不想和他看起来关系太好，拜托他千万不要一起。
“为什么？”陆择栖问完马上后悔，“等一下，当我没问，你先走吧。”
杨乐茗一脸深沉，回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小跑着下楼去了。
成功把对方送走，陆择栖独自在走廊尽头放空，歇一歇被对方一连串长句攻击过的脑子，顺道再歇歇耳朵。
《群星闪耀时》如火如荼地播出，节目一天比一天出名，选手们也一天比一天火。下班路上逐渐增加的粉丝数量直观地证明了这一结论。
越来越多的人员聚集迫使节目组不得不改变选手们的下班路线，让大家齐齐绕远，即便如此，粉丝队伍依然一路蔓延到了练习楼前。陆择栖透过走廊的窗户向外眺望，刚好可以看到一小截队尾，粉丝们携带闪亮的灯牌，聚在一起说笑。
要是有谁忽然抬头，说不定就能发现他。
“你还在啊。”
楼梯上的人隔着几个台阶仰头看他，没等走到他身旁便先一步开口。
陆择栖闻声望去，忽觉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熟悉。不久前他结束练习回了宿舍楼，刚进门又立即折回来，找到了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放空的林育睦。
现在反了过来，原本和大家一起离开的林育睦原路返回，来练习室找他。应该是找他吧……可是对方看到他真的在时为什么好像有点惊讶。
陆择栖放弃猜测，干脆直接问：“你没和他们一起回宿舍吗？”
“回了，但是又回来了。”林育睦言简意赅地说了句车轱辘话。
他慢悠悠地上了几级台阶，把最后一小段路程补完了，“你在看什么？”
“看灯。”陆择栖让出一步，如此一来对方就能肩并肩地和他站在窗前，一起看荧光棒的亮光。
林育睦“嗯”了一声，没说话，也跟着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陆择栖觉得这样的时光也不错，和林育睦待在一起很放松，因为对方看天空就是真的看天空，看灯就是真的看灯，并且看得很认真。特别是在杨乐茗的映衬下，对耳朵十分友好。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耳垂，撇下林育睦低下头，虎口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怎么……你感冒了？”
“不清楚，也许是吧。”对方无所谓地应和着。
“可能是着凉了？”陆择栖仔细回忆了一下，心虚地问，“是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被子？”
林育睦眨眨眼，没出声。怎么看都是已经忘了这码事。
“就是，那天晚上……”他出声提示。
“哦……”对方点点头，似乎终于记起来，“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吧。”
“怎么会，明明只过了两——”三四五天吧……好像确实挺久了。
“你看，下面有你的牌子。”陆择栖拙劣地转移话题，他点点窗户，透过玻璃指给对方看，“写了你名字的。”
“嗯，也有你的。”
“那是我吗，怎么感觉他们把我姓给写错了。”陆择栖眯着眼看了会儿，放弃追究细节，大方地放过了“假粉”们。
他数了数，“你的比我要多一个……啊、我的意思是，因为你是第一名嘛。”为了避免误会，他连忙补充。
排名越靠前的选手人气越高，同样，前来为其应援的粉丝数量也就理所应当地更多。
“第一名啊……”林育睦摩挲着玻璃，指尖周围很快聚起一圈水雾。
“是不是很凉？”陆择栖笑着看他，刚想叫他不要碰，林育睦却忽然移开手，慢慢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的。
“你选我吧。”
“什么？”陆择栖拿不准他话里的含义
他困惑地等待后文，视线倏地一抖，渐渐没办法聚焦在对方脸上。因为面前的人正向他徐徐靠近。
林育睦将一只手藏在身后，一步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陆择栖下意识后撤半步，不明白自己此时该采取怎样的反应，干脆直接定在原地。
走廊里这么亮，说不定会被下面的人看到，摄像头也还开着……
他渐渐可以感受到拂在颈间的呼吸，对方的另一只手正顺着腰线向后探去。
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动，腰后微痒的触感消失了，陆择栖稍微花费了几秒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收音器被掐断了。
“mystery axis是知名公司，而我是现阶段的第一名。”林育睦目光温和，表情一如既往的淡，自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自然得像“吃了吗”。
他一点一点地加重语气，“论资源论人气，我都是最好的营业对象。如果你需要这样一个人，现存的选手中应该不会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如果你愿意，从此现在开始由我来协助你，所以——”
林育睦突然停住了，在陆择栖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咬了舌头时，又继续说下去。
他钝钝地说：“选我吧。”
陆择栖怔了怔，思绪卡壳了一瞬，紧接着又被不知从哪涌来的风吹跑了。他按了下大脑里的回放键，核实了一遍，对方说的确实不是“吃了吗”，也不是什么其他的。
在他沉默的期间，林育睦的目光一度度偏离，很快有重新落回窗外，他的视线也追过去，注意到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怪不得会感觉到风。
林育睦方才咳嗽了，不能吹风，他记着这件事，抬手将其掩紧了。窗框上带着个卡扣，他略一研究，马上就明白了要怎样上锁。
“咔哒”一声，月牙锁稳稳地落下，带来的响动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陆择栖听着这个声音心里一抖——他发现下面有人在抬头往楼上看。
“有人！”
一个女孩伸手指了指，周围一圈人便会接二连三地仰起头，甚至还有人努力踮起了脚。虽然增加的这点高度和两层楼相比简直微乎其微。
“真的诶，是谁啊？”
“你快看你快看，认出来了吗？”
“管他呢，先叫一声——嗨老公！”
“……”
陆择栖正犹豫着是该大方地打招呼还是该当作无事发生默默闪开，眼角余光看到林育睦低下头笑了，他从脑海中抹掉了第二个选项，略显僵硬地举起右手，挥了挥。
楼下粉丝明显发觉窗后有人在看，其中一个兴奋地尖叫起来，然后以一传十。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比如……
他反刍着林育睦说过的话，想不出cp粉爱看的到底是什么。
双人营业要怎么营？
比如两个人一起，各出一只手，比个心什么的？
是不是有点傻啊……真的会有人爱看吗？
他准备问问对方的意见，侧过脸却发现林育睦没将注意力放在地面，而是望向了天空。
“怎么了？”陆择栖也跟着往上看，月亮好像被挡住了，夜空像铁一般又沉又静。他什么也没观测到，正打算放弃，垂下眼帘的瞬间视野边缘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急匆匆地抬起脸去寻，天空仿佛巨大的幕布，有双无形的手在为他穿针引线，闪亮的长针在云层间穿梭，拖着长长的、银丝般的尾巴，不知从何处而来，又在眨眼的间隙消失不见。
“刘晓光选错出门时间了啊……”他愣愣地望着眼前罕见的景色，只冒出这么一句。
“嗯，等回去再告诉他吧。”
林育睦收回视线，缓缓贴近玻璃，下面的人肯定看到他的脸了，不然不会爆发出如此整齐的惊呼。陆择栖安静地等在一旁，看他像刚才的自己那样和楼下的粉丝们挥挥手打招呼，又迎着闪光灯的光亮指了指上方。
“啊，是流星！”其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仰头望向了天空，她当即惊叫出声，去拉旁边姐妹的衣袖。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果然比未出道的练习生更有吸引力一点，手持装备的女孩们相互分享着这一刻欣喜的见闻，齐刷刷地掉转了镜头方向，拍起流星雨来了。
陆择栖没头没尾地笑起来，觉得眼前的画面不止神奇，还很有意思。
他扭头，发现身边的人也在笑，林育睦眼睛里闪着细碎的亮点，不知其中倒映的是星光还是灯光：“我们好像输给星星了。”
他听见对方轻轻吸气，“所以——”
所以什么呢？
后半句话的内容陆择栖不会有机会知道了，作为刚刚问题的答案，他趁无人在意的期间勾了勾对方的袖口。
谢谢谢谢谢谢这章终于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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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饕餮的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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