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育睦眨了眨眼，视线随即垂下去，头顶的灯光把他的睫毛拉出长长的阴影，像毛茸茸的小刷子。他的神情依旧温和，并没有因刚才的对话产生任何波澜。
陆择栖越看越心虚，先一步将目光移开了。林育睦认识他不到两个月，即使算上节目录制前意外碰面的那次，他们二人的交集也绝谈不上多。
而他呢，他都把这个“选秀游戏”玩了三周目了，上一次还险些通关，可他对身边选手们的了解几乎称得上是匮乏。
他忽然有点嫌弃自己，明明早就看出朱嘉宁和林育睦一定在节目开始前就认识彼此，却从未好奇过二人过去有何渊源。至于孟凡炟这边嘛，他更是完全没在意过，在他的印象里，孟凡炟和朱嘉宁哪怕是迎面走向对方也不会打一声招呼。
这样的两个人竟然是同期练习生？听语气好像之前还挺熟的？他不知道的事情究竟还有多少……
不关注娱乐圈算什么借口，平时不能使用手机上网搜索又如何，他又不是没长嘴，有什么不清楚的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啊。
自己不问，有什么理由去怪别人不主动提呢。
陆择栖在心底默默自我唾弃了几句，调整好心情后重新偏过头，直视着孟凡炟的眼睛真诚发问：“啊，真的吗？”
“假的假的。”孟凡炟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轰蚊子一样，隔了几秒又瞥他一眼，“我编瞎话骗你有什么好处，看你最近和他走得近提醒你一句罢了，朱嘉宁这个人说话没谱，你要是聪明的话就别全信，你要是傻，那我可就没什么办法了。”
“多谢……提醒？”陆择栖思索着，长长地“嗯”了一声，“你说这个是因为担心我吗？”
孟凡炟不说话了，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他。
“当我没问！”陆择栖瞬间投降，他垂下头，发现椅子上的客户正一脸不满地怒视着自己。
“你好，请问你还记得自己手底下还坐着个人吗？”许维朝后一仰，下巴抬起来，“把你们老板找来，我要投诉你上班时间摸鱼。”
刘晓光反应快，立马进入角色，十分狗腿地拿了桌上的杯子递过去，说新来的实习生不懂事，这位客人您消消气。林育睦没动，低头注视着地板上因许维的动作而掉落的碎发，看起来有点绝望。
陆择栖忍着笑，飞快地把许维脖子后方最后一缕长发剪完，开始思考怎样收拾残局。
孟凡炟对着他们叹气，忍无可忍地开门走了，隔几分钟折返，身后又带回来一位。刘墨湘先是探出半张脸，而后露出全身，陆择栖注意到他身前的两只手合力拎着一个大包，坠得他走路不稳，摇摇晃晃。
他将包放在空椅子上，拉开拉链翻找一阵，从里面摸出卷巴掌宽的透明胶带。
陆择栖条件反射地迎上去，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将其接过，他拿着胶带摸索了一圈，找到边缘小心地揭开。
林育睦握起剪刀示意，和他配合着剪出几段，刘晓光和孟凡炟自然地扯走，蹲在地上去粘头发碎屑，提供工具的刘墨湘很快也加入打扫大军。
唯独许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哀怨地说有没有人能先来管管我，我现在总感觉自己脖子后面跟没信号的老电视机一样。陆择栖想象了一下他说的画面，急忙带着刚剪好的宽胶带走上前，往对方后颈上一贴，撕下来时成功收获了一声尖叫。
“不好意思，我轻一点。”
“你别，我自己来吧还是。”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会轻轻地……”
陆择栖用刚从刘晓光那里学来的狗腿语气与他斡旋，移动时没注意脚下，被地上的辛勤劳动者绊了一把。
“谁在踩我？”
“对不起对不起……”
“你撞到我了……”
“等一下先别动，这样会把头发带得到处都是。”
“我可以起来了吗？我想去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或者谁有镜子帮我递一下？”
“那个包里有，但我现在——”
“我去拿，放在什么地方？”
“其实我也不知道……”
三下整齐的敲门声将一团乱的现状打断，房间内倏地静默下来，相对远离混乱中心的林育睦打开门，外面似乎附近房间的选手，对方很有礼貌地说自己对声音有些敏感，能不能请他们稍微小声一点。
林育睦作为307代道了歉，陆择栖朝门口看过去，意外地同那位选手对视了一瞬。对方的目光越过就现在他身前的林育睦投向屋内，定住了，眼神中似乎含了些探究的意味。大概是没想到307居然凑了这么多人吧。
选手离开后，屋内几人无声地交换了一圈视线，难得沉默地加快了整理速度。
刘墨湘继续翻包，拿出一瓶糖浆放在桌上，接着又掏出两个纸盒并排码好，看着像是什么冲剂。
陆择栖禁不住小声感叹：“他的包好像百宝箱……”
“哆啦A墨。”刘晓光玩完谐音梗自己先笑上半天。
刘墨湘拉着两位同事叮嘱出现什么症状要吃对应的哪种药，吃之前记得看说明书，如果有其他事再去找他。陆择栖头回看见孟凡炟在一个人面前如此低眉顺眼，觉得好不新奇。
林育睦从头到尾听得很认真，但还是被刘墨湘总药盒敲了头，说就是因为你不听医嘱每次都好不利索，所以才会动不动就生病。更神奇了，原来看似内向胆小的刘墨湘才是站在你们MYX三人组食物链顶端的人物。
时间已经不早了，刚刚又被隔壁宿舍敲门警告过，不宜逗留太久，刘墨湘背着包同大家告别，陆择栖赶紧跟上去，也说要走，回去路上或许还能帮忙拎一下看起来就很重的包。
“你先留一下，”许维抬手把他叫住，指指自己的后脖颈，“这位托尼老师，不给我个交代再走吗？”
“给你。”刘晓光把墨湘留下的那卷胶带推了过去。
陆择栖很努力才板住脸没笑：“我帮您……免单吧……”
许维面无表情地竖起拇指：“哦是吗，那太好了，真的谢谢你。”
“嗯，欢迎下次光临。”陆择栖下意识摸了下兜，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空着手来的，什么也没带。
他实在演不下去，感觉多待一秒就要破功，边说不早了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再见边往外走，刚出了门口便身形一顿。
起初他以为是勾到了什么东西，回头检查时却发现林育睦在身后拉住了他的衣角。
“送送你。”
“好啊，”他就笑，“你先把我送回门口，然后我再出来送你。”
对方不置可否，轻轻将门掩上了。
“今天这个……你不用太在意。”陆择栖舔了舔唇，放慢脚步。林育睦不会闲到只有几步远的路还专程出来送他，此时跟上来肯定是有话想单独对他说。
因此，他特意选了平时人较少的那侧楼梯，“我进青蔓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和公司的练习生变熟就被一起打包送过来了。我和他们没有过矛盾，他们对我也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把我当成……”他想了个合适的词，“竞争对手。”
“嗯。”林育睦跟着他走下楼梯，这里真的没有人经过，安静得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吸声。
感觉像放学后背着老师和同学偷偷一起走的校园小情侣。怎么会联想到这个，肯定是他脑子里有哪根筋搭错了。
“那你和……”陆择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决定换种问话，“我记得朱嘉宁好像出道过？”
“嗯，练习生时期有其他公司的联系他，说可以保证他在几个月内出道。”
“然后他就离开了MYX？这段故事好像不怎么出名啊，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陆择栖笑了笑，故意说地很轻松。
“对，”林育睦也弯了弯眉眼，“因为那时候没人认识他，没有人会关注普通练习生的动向。”
“那你们呢，就没有偷偷挖过你们墙角？”
“有过。”
陆择栖闻言回了下头，台阶只剩几级就可以走完，他却在这时停下了。
对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就是有点没想到。”林育睦看上去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他也就不再过问，“啊，对了。”
他彻底转过身，“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嗯，”林育睦点了下头，“从明晚开始，我会等你。”
“等我？什么时候？”
“我们在不同组，练习时间可能不太一样。如果我这边结束得早，我会留下来等你一起走。”
陆择栖感觉脑子里搭错的那根筋被狠狠拨动了一下：“那……那我也会等你。”
林育睦“嗯”了一声，抬手碰他：“走吧。”
他重新转过身，只迈出一步，很快停下。他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之后每一天的下班路，他们都要一起走。喜欢他们的粉丝看了大概会很开心，他自己当然也愿意，何乐而不为呢。
但有件事，如果他现在不问，时间长了或许就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问出口，说了可能还会惹对方生气。
他有些磕绊地开口：“为、为什么是我呢？”
“……嗯？什么？”
“就是……”陆择栖抱着手臂，艰难地解释，“虽然那天晚上，你说希望我会选择你。但我怎么想都觉得我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喜欢你的人有很多，我一直坚信你一定会出道，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用……”
他没能想出恰当的说法，“这种方式。你其实……不需要我的。所以，所以我想不通原因，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呢？”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要是索朝祺此时在旁边，一定会满脸怨恨地冲上来揪着他的衣领猛摇，大喊：“我帮你分析利弊不是叫你直接去问本人的！”
这幅场景即使是在想象中也足够恐怖，他垂下头，已经在脑海里预演起如何谢罪了。
他的余光可以看到投在墙上的两道影子，林育睦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抵住额角，不知道是在认真思考答案还是对他的傻劲感到无可奈何。
时间空白了两秒，身后终于传来声音。
“因为……”林育睦态度温和，没有说他的问题很可笑或不可理喻，只是嗓音听起来有一丝冷淡。
“怕你被别人抢走。”
不会啦……又不是红色钞票，没人会专门冲上来抢的。而且“抢走”是指什么意思，怎么抢？
陆择栖下意识想笑，提了一口气后嘴角却定住了。如果说这句话的是索朝祺或朱嘉宁，甚至是许维，他都会习以为常地当做玩笑。但林育睦的语气很认真。就是认真才麻烦。
他立即就想转身，林育睦好像被吓到似的一僵，很快回过神抬手碰了下他的肩膀：“走吧，看路。”
他这回没乖乖听话，故作镇定地侧过身看着对方，林育睦下意识后退半步，被楼梯绊了一下，胳膊僵硬地抬起来遮住半张脸。
“小心点……”陆择栖伸出手要去扶，又猛地顿了顿。
林育睦腾出一只手拨开他，另一只手挡在眼下，带着有点放空表情耳廓慢慢红了，在光线不足的楼梯口也能一眼看出来。
我的方针是，小陆在外面受难，回来有朋友刷宝卖萌逗他开心，把他哄得晕乎乎满血复活之后，就又可以出去受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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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按下回放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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