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什么？薛洋不是没怀疑过自己重生的巧合，只是直到现在与晓星尘同行了近两年也不曾发现什么异常，想查都无处查起，阿图依莉竟一眼就看出他的来历了···薛洋冷笑一声，道：“就算是又何如，管他多了什么，日后天王老子夜叉罗刹尽可来取了去，我还怕他不成？”
阿图依莉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念着他的救命一恩，还是晃起了银铃，口中轻轻吟着：“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之语，仿佛在祈祷着什么，在薛洋狐疑的目光中阿图依莉苍白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爬出来一条漆黑的小蛇盘踞在手心。
薛洋道：“这是什么？”
阿图依莉神秘地笑了笑，掌心的黑蛇化作了一颗药丸，道：“今日我将它赠予你，此乃我族化魂求生之术，你们二人的魂魄异象我谨遵祖训不会干预，但念着你的恩情，来日你们魂魄破碎性命垂危之时，或许它还有几分用处。”
薛洋接过，道：“说吧，什么条件？”
阿图依莉道：“帮我把你们口中那只恶灵带走，我只求神寺恢复正常。”
薛洋道：“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此行目的就是恶灵，说不上什么帮不帮。交换条件是什么，你说清楚。”
阿图依莉却道：“没有条件。你救了我，这算答谢。”
“就凭这个？我只不过接了你一下，算什么救命之恩。”薛洋不信她的话。
这下轮到阿图依莉疑惑了，道：“你出手不论有心无意，到底是救了我，恩情怎分大小？”
薛洋一时间有些愣住了，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心里稍稍有了几分利人利己的感觉，闷闷道：“第一次救人，没什么经验。”
阿图依莉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身边这位道长可是善得犯傻，难道你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没有得过几分感化？”
感化？仿佛被自己词恶心到心里维持的哪一寸地方，薛洋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道：“我不会因为任何人···”
“哦？”阿图依莉戏谑地看着他们，“不会因为任何人吗？”
薛洋有种被窥探到心思的愤怒，脱口道：“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什么？”
薛洋狠狠瞪着阿图依莉，忽然听到晓星尘的声音，眼中的决绝与愤然偃旗息鼓，道：“道，道长，你醒了？”他咬牙切齿转向阿图依莉，“你敢戏耍我？”
阿图依莉道：“我可没有，是你自己要说的。你说，永远不会···”
“够了！”薛洋拉起晓星尘就往外走，“道长我们走。这死丫头阴邪得很，别信她的。”
晓星尘懵懵的，道：“小友你怎么进来了？我刚才还和阿图姑娘说着话呢。”
薛洋道：“你没听见？”
晓星尘反问道：“听见什么？”
薛洋也不知自己在藏匿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道：“没，没什么。阿图姑娘累了，我们先出去吧。”
晓星尘不明所以，跟着薛洋出去重开了一间房。忙了一夜，两人困意上涌，薛洋也懒得再找阿图依莉算账了，脸色一变就央着晓星尘睡去了。还是这样的晓星尘好，能说能笑，不在意他的身份，不用管过去的一切···算了，活着就好。
薛洋轻轻戳了戳晓星尘熟睡的脸，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什么也不用管，像这样就好。
如此相安无事两天，薛洋只是去打听些库斯日的细节，昌宁城人显然对库斯日极其重视，不过几天全城就布置得盛大隆重，大街小巷间都是圣洁的旗旛。
“道长，我们今晚去逛逛呗？”薛洋央着晓星尘。
晓星尘放下茶盅，道：“是发现什么了吗？”
薛洋托腮盯着他比茶盅还白腻的手指，叹了一口气，道：“唉道长啊，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呐。又不是一定要为了别人的事才能出去，你为了自己的开心随心一次会如何？人生苦短，当然高兴才是天下第一要紧事！”
晓星尘被他逗笑了，道：“你惯会耍贫嘴。库斯日要到了，城里最近热闹得紧，那就去逛逛吧。”
薛洋道：“这就对了嘛，管那么多做什么，开心最重要。走吧。”
“那个，我也想去可以吗？”阿图依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
薛洋笑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拧眉道：“你去做什么？”
阿图依莉有些尴尬地道：“我就是想见见城里的热闹。库斯日一到，毕摩肯定要派人接我回去了，我长到现在还没有出过神寺，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晓星尘心软了三分，道：“既然阿图姑娘想去，那我们就一起吧。”
阿图依莉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沉重的心事很容易被外物转去，当即高兴起来，道：“好，多谢道长！”
薛洋：······
昌宁城的夜幕繁华热闹，百姓们准备着库斯日的祥瑞和游仗，商铺小贩更加忙碌了，从早到晚笑脸不停地招呼着客人。
每一条街道都人来人往，阿图依莉看到什么都很新奇，薛洋毫不客气地推搡开挡路的行人，回头见晓星尘时不时被人撞到还微笑着言歉，他干脆抓起了晓星尘的手，道：“道长，抓紧我。前面有表演的，我们也去凑热闹。”
手指间有些薄汗，少年的声音在前方兴奋地说着一路上新奇的事，晓星尘感受到两只手间一点点上升的温度，他忽然觉得很安心，好像不论人潮有多么拥挤他们都能紧紧抓着对方。
路有些不平，晓星尘抓紧了小友的手，不自觉间十指相扣，他察觉到身边人的轻轻的笑意，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失态，脸上发烫想要慢慢抽出手来。
“道长，别放手。”薛洋重新抓紧了他的手。
晓星尘似乎听出了他几分不满的意味，道：“哦···”
他们挤进围观表演的圈子，里边的人正耍着些刀枪棍棒的功夫，什么喷火术缩骨功看得人眼花缭乱，众人也十分捧场地高呼鼓掌着。
晓星尘很认真地听着周围的热闹，时不时露出笑容来，薛洋扭头看他，晓星尘的脸在光亮中如暖玉莹光般的温柔，他一时移不开眼，心里忽然疑问晓星尘的脸是不是有什么魔力，让他在义庄时到现在都忍不住盯着看。
薛洋轻轻道：“道长，你能不能记住现在？”
此时，此刻，无名的他。
恰好众人的欢呼声在烟花中沸腾，晓星尘偏头道：“小友，你说什么？”
薛洋咬了咬唇，面对晓星尘忽然失去勇气一般，闷声道：“没什么，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阿图依莉凑够了热闹，追着他们来了，三人寻到街边的小摊坐下，老板热情迎了上来，晓星尘道：“三碗酒酿圆子，一碗多放些糖。”
薛洋道：“道长···”
阿图依莉也道：“好耶，我最喜欢吃甜的了！”
薛洋怒道：“你喜欢什么啊，那是我家道长点给我的！”
阿图依莉看着薛洋护食的样子，再一瞄晓星尘的神色，道：“哦，知道了，你的道长给你点的。”
晓星尘听出她的一丝失落，道：“好了别争了，都有的。”说完便嘱咐店家，“劳烦再多加一份糖。”
店家笑着应下来，道：“一家人争个啥呀，我再多送你们甜点！”
晓星尘微笑着在桌上多放了些银子，道：“多谢。”
薛洋哼道：“谁和她是一家人？”他不满地看了一眼阿图依莉，转头往晓星尘身边凑了凑，“我和道长才是一家人。”
阿图依莉笑嘻嘻地道：“是啦，你们最好了。”
“汤圆来咯！”店家身子略胖，但十分灵活，汤圆甜点安排得妥妥帖帖，
薛洋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果然甜滋滋的吃着开心，满口甜味回味，他舒服地眯起了眼，道：“好吃。”
他又去看晓星尘，对方依旧是矜雅地慢慢品尝着，虽然晓星尘从来不对食物挑剔，但薛洋每次都能在他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喜好。看来，晓星尘也喜欢吃甜的呢。
晓星尘将口中食物咽下，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薛洋继续看着他的脸，无辜道：“我没有啊。”
晓星尘：“······”算了，他说不过小友这张嘴，他问起阿图依莉，“阿图姑娘，还合你口味吗？”
阿图依莉闷头吃着酒酿圆子，道：“喜欢！”随即她又垂下眸子，“谢谢你们，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甜这么好吃的东西。”
晓星尘也是在山中修行长大的，知道山中虽无玉盘珍馐但也不至于连最平常的食物都吃不上，他有些奇怪，道：“天悲寺中连这些都吃不到么？想来也是过于严苛了。”
阿图依莉道：“我和弟弟不能随意吃外面的东西，我从小只能吃药膳。”她有些羞赧地笑笑，“不瞒你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苦味之外的东西。”
薛洋大有感同身受之意，不知是对阿图依莉还是曾经的自己，道：“这有什么的，等我把那只小鬼收了，我和道长再带你出来吃，天下山珍海味，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阿图依莉眼睛亮晶晶地狂点头，想到薛洋口中的恶灵，寺中祸害未消，她又愁起来，道：“我怕是不能陪你们吃遍那些好东西了，等把那邪祟揪出来，我也要守在神寺了。”
薛洋有些难以理解，道：“没有了后顾之忧还死守这规矩做什么？我要是你，喜欢自由喜欢这天地间万事万物就自己去看自己去走，凭什么把别人架在自己身上，这只叫作茧自缚罢了。”
阿图依莉郑重地摇头，道：“不可以，我守着神寺，昌宁百姓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我一个人吃苦药膳，大家就可以尝遍美食啦。”
薛洋翻了个白眼，道：“愚蠢。”
晓星尘温柔地摸了摸薛洋的头，道：“小友不懂，这样很好。”
薛洋嘟囔道：“这有什么好的，一辈子跟困在囚牢里一样。”
晓星尘道：“阿图姑娘心怀大义，自然是有意义的，怎么能说是愚蠢呢？有些人的天地在四方，有些人的天地在一隅，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对一些人来说，生来的宿命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阿图依莉吃完了碗里的汤圆，咬着勺子，道：“道长所言极是，毕摩教我说，这叫责任。”
薛洋道：“不懂，什么玩意。”他把糕点推在阿图依莉面前，“这些我突然不想吃了，都给你吧。”
他道：“虽然我还是不赞同你的话，但还是希望你能实现。等我和道长游历结束了，把那只可恶小鬼抓住，我们还来这里，我带好吃的给你。”
晓星尘笑道：“如小友所言，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阿图依莉嘴里塞满了糕点，含糊不清道：“好！我一定会等着你们的。到那时候，我们昌宁城的百姓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他们正说着笑，只听一声沉重的鼓声远远传来，街上的嬉笑声自觉息止下来，百姓回避开那个浩大的队伍，队伍之首走来一个面容肃穆的男子径直朝着三人走来。
阿图依莉惊呼一声，猛的起身换乱地把糕点藏在身后，道：“兹莫大人，你怎么来了？”
那名叫兹莫的男子目不斜视，道：“毕摩法师正在寻你，请圣女随我回去，神寺已决定三日后开寺。”
可原定十日后才是库斯日，阿图依莉不敢追问，小声道：“是。”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是我身披石兰腰束杜衡，折枝鲜花赠你聊表相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我在幽深竹林不见天日，道路艰险难行独自来迟。）————屈原《九歌·山鬼》
??阿图依莉看出了薛洋对晓星尘的感情，预见到他们未来的艰难，天机不可泄露，只能这样暗示薛洋。?
??能不能看出道长其实已经对小友有暗戳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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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寸心念翻飞万千绪，夜欢游共语来年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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