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承影,孔周所藏殷天子三剑,在座之中,要数最了解这对姐弟的莫过于哑舍上方的螭吻。
螭吻诞生于商朝,而含光,承影,宵练为商王所藏之剑,故而,他们是认识的,也因此,在看到下方两个拥有形体的剑灵时,他不由沉默。
剑灵就这么得天独厚吗?同样的年岁,他却还不能摆脱桎梏……
想到这,螭吻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他就将这种情绪抛之脑后,他本就是古物,对他而言人形不过是锦上添花,有和没有并不会影响他陪着小阿罗,他不像绿珠,执着于寻找一个又一个主人。
面对哑舍内众人和众多古物的打量,承影很淡然,从头到尾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
“你怎么也来了?”荀蓁看着她,有些不解。
承影笑了笑,斜睨了某人一眼,笑道,“我可不像某些家伙,我来找你,当然是有事的。”
只差被点名道姓的嬴政一脸冷漠。
龙渊艰难地忍住不笑场。
荀蓁有些无奈,她问“那你有什么事呢?”
“逛街,去吗?”承影说到逛街,立刻变得兴致勃勃,“那家店上了新品,我看了,有几件很适合你,正好这次可以试试,”
好家伙,汤远差点裂开,他万万没想到,这群剑灵这么潮,不,他早该想到的,看到承影这一身干练的西装就该明白这和荀姨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我记得还有一家男装,”承影将目光投向和甘罗站在一起的扶苏,笑了笑,“扶苏正好也可以试一试,我觉得有几套挺适合他的。”
眼看着承影越说越兴奋,嬴政凉凉地开了口,面色冷淡道“正好还能帮你拎包是吗?”
承影笑了笑,叹息说,“这能有什么办法呢?您不是不愿意帮忙吗?我们就只好找个愿意代劳的了!”
嬴政没说话,只笑了笑,直觉告诉汤远,那是冷笑。
气氛一时沉默,还是荀蓁开口,她看向承影,问“汾阳别墅那里今天都有谁?”
承影目光扫过扶苏,笑了笑,“哪里平日没什么人,你们今日过去住正好。”
荀蓁微微点头,看向扶苏,“那处园林风景雅致,虽年代久远,但修缮后却很是宜人,你们可以去住。”
你们?
扶苏愣了愣,想到身旁的胡亥,准备拒绝,毕竟虽然可能母亲他不在乎,他却不能直接把人带过去,可要是把这孩子一个人留下来……
似乎觉察到了扶苏的意思,荀蓁平静地开口,“比起你,那些都不重要,我不在乎,你也不用想太多。”
对于荀蓁而言,目前最重要的莫过于扶苏,所以,她愿意为了他延迟时间,她等了两千年,并不介意再多等几十年。
或许就像风少旻当年说的,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见扶苏点头,荀蓁对承影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陪你去,正好是周末,可以好好看看。”
承影没说话,她看着荀蓁,她想问,扶苏这个儿子就对你怎么重要吗?重要到你都忍着胡亥这个家伙在你面前?
这么想的显然不止承影一个,嬴政看着哑舍跳动的烛火缓缓呼了口气,可无论是他还是承影都没说什么。
承影笑了笑,“好啊!”
她说,“正好明天我不上班,可以好好逛一逛。”
看着这副画面,宵练默默喝完了手中的丝袜奶茶,并打了个饱嗝。
汤远忍不住侧目,却看到身边少年模样的宵练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出来其中的不对劲一样。
是的,汤远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以他旁观者的角度看的是最真切的。
扶苏公子或许是和秦二世胡亥曾是好兄弟,加之他人性格好,出于种种他不知道的原因,所以他原谅这个弟弟,但……
对于荀姨而言,她大概很难,不,只要她三观正常,脑子正常,她就不会多么喜欢胡亥。
人皆有亲疏远近之分,那么,对于扶苏而言,谁才是他最亲的人?
汤远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但……
他看着灯火下荀蓁美丽动人却显得冷漠的面容,想,大概荀姨是不在意的。
但这意味着什么呢?
汤远陷入了思考。
如果此时嬴政知道他的想法,大概是说一句,象征着缘分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这样的儿子,反正,如果是他,他是不想要的。
一旁的嬴政看着扶苏的目光逐渐幽深,如果此时含光在这,大概会喝杯茶,然后慢悠悠地宣告,暴躁始皇帝即将上线。
如今的嬴政勉强算是好脾气,可始皇帝可不是,昔年君临天下的他可受不了什么气,哦,基本没人敢给他气受。
虽然后面是惨遭现实“毒打”,但问题是,现在的他……从某些方面来说,和当年做皇帝的他很是相似,只不过当年手握的是权力,而现在嘛……握的是武力。
武力和权力那个更有用含光不知道,但他清楚,这两个都有用,不然凭什么赵高能轻易弄死扶苏,将荀蓁玩弄于鼓掌之中,最后居然还不死!
说白了,凭借的不还是力量吗?
无论是权力还是武力,总归都是力量的一部分。
2
景苏阁
推窗望去,是一池湖水,明明如镜,若非冬日,想来应是一处美景。
扶苏望着窗外,心情有些复杂。
老板倒了杯热水,如今是晚上,他虽然喝茶无事,可扶苏到底还是人类的身体,今天喝了这杯茶,估计晚上睡不安稳,所以,他也就只倒了开水。
多年侍读生涯,他能明白扶苏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无法为扶苏做决断,那怕他并不喜欢胡亥。
夫人或许看扶苏看了许多年,心中有这个儿子,可对于扶苏而言……
老板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呢?”扶苏无奈道,“为难的又不是你。”
老板摇摇头,想说什么,忽然皱眉,冷呵一声,“谁!”
“是朕,”
听到这声声音,老板知道是谁,他看向门口的男人,眉头皱了起来。
泰阿该不会用了太久始皇帝的脸真把自己当始皇了吧!
老板想说什么,却被一道剑芒抵住喉咙,只见男人瞥了他眼,神色冷淡至极,“上卿可不要轻易乱动,否则……”
“你的生死对我来说可没那么重要。”嬴政说完,看着扶苏那张陌生的脸,忽然笑了,“为难?你的为难就是唉声叹气一会继续和胡亥做好兄弟?
蒙恬和蒙毅他们两兄弟要是知道估计要对朕说,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果断拒绝护持你的旨意。
若他们像王翦那样,估计还能像王离那个不成器的小子一样护我大秦河山最后一程,而不是死在你弟弟的屠刀之下。”
说起蒙恬蒙毅,嬴政心中止不住的愤怒。
扶苏身体僵硬,他看着面前最熟悉的脸,面色发白,没等他说什么,却见眼前人冷了脸,“这就是宫人儒生口中所谓仁慈的长公子?我大秦功臣良将,数十万的士卒,百万的臣民,居然都不敌一个胡亥!”
他讽刺地看着扶苏,“虚伪的仁善!”
最后一句话宛如锥心之言刺入扶苏胸中,此时此刻,他仿佛喘不过气。
老板也被嬴政惊到了,他看着眼前人,眼中惊疑不定,泰阿真的是始皇帝吗?他理当不会说谎,毕竟如果是假的,他怎么敢来扶苏面前说这话?
可问题是……
“您真的是始皇帝吗?”老板开口,看着嬴政“您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身份?”嬴政看着年轻一如当年的看看冷笑一声,“等到你死了,下去时你自然能知道我的身份,怎么,你想提前下去看看?”
老板:这就强词夺理!
话虽如此,但泰阿能说出这话,多半是……
老板的心凉了下去。
“崽卖爷田心不疼,扶苏,大秦江山不是你打下来的,不心疼是吗?”嬴政看着扶苏苍白的脸,没有停下来,“死的高,阳滋,他们不是你的孩子,不是你同母的兄弟姐妹,比不上胡亥,所以你不心疼是吗?
被杀的蒙毅,吞药的蒙恬和你没有深情厚谊是吗?被项羽坑杀的二十万将士和你无关,和他胡亥也无关是吗?”
扶苏颤抖着,嬴政继续说下去,“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早在他存了那个心时,就该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既然没本事做不到还要上去,那写在历史书上的结局才是他应该得的!”
凭什么他胡亥还活,哦,“活着!”
“你敢原谅他,”嬴政笑了笑,“看来你领悟到了皇帝的精髓所在嘛!”
皇帝的精髓是什么呢?嬴政可以肯定地回答,唯我独尊和不要脸,九成以上的皇帝都有以上的特质。
或许正如同荀蓁所言,在皇帝眼里,人不是人。
想到荀蓁,嬴政忽然笑了,或许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所以胡亥能任性妄为,所以扶苏基本没在乎她的想法,所以……他们都不是合格的家长。
但至少,相比于胡亥,扶苏还能再利用一下。
嬴政呼出胸口的郁气,然而,他并不是那么想废物利用,也许真的问问莫邪和干将要怎么生孩子了。
“孔子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嬴政看着扶苏,“这么多年我也看过无数君臣父子,也承认一件事,父子还是要讲究缘分的,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
嬴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你不要怕,大胆地说出来,反正我现在不是皇帝,大秦也没了,又打不过你母亲,我既杀不了你,也不会杀你,更没了钳制你的东西,你还担心什么呢?”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大不了,你不当我儿子和胡亥做亲兄弟,嬴政冷漠地想。
所以,这波叫论妈妈的重要性吗?老板忍不住想。
“我下了禁止,她们听不到,”嬴政看着老板笑了笑,“话说当年赵高正是用了禁止,逼迫你母亲不得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强行冲破禁制差点魂飞魄散,论禁制还是你们日者强。”
“可惜,干的也不是什么人事,”嬴政开始对甘罗开炮,“朕很奇怪,要隐居你们不好好隐居,总是时不时地跳出来,显得日者一脉很厉害是吗?
令师竟能将我大秦玩弄于鼓掌之中,虽然他自己也没讨到好,”
所以说,救那道人?他恨不得送他下去!
“那陛下呢?”老板忍不住,“赵高之事,胡亥的野心,陛下全然无错?”
“我有错,”嬴政承认,“不但他,还有胡亥,甘罗,你我,令师,在这场局中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看着他的眼,目光幽深冷漠,一如当年帝座上冷漠的君王,“我们都该死,长生本就是一个错误,放在我们身上就是错上加错。”
这是始皇帝不会说出的话,始皇怎么会承认自己错了呢?
老板心情复杂,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已经不是皇帝,他抛弃了权位带给他的负面影响,在漫长时光的淬炼之下……从某些角度来说,他更可怕了。
老板不会说什么陛下大秦已经亡了,所以您原谅胡亥这种话,大秦是亡了不错,可亡于谁之手?
始皇帝不可能忘记,而嬴政……也不可能忘记。
见老板不反驳,嬴政嗤笑一声,他看向扶苏,笑了笑,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对他说了句,“你该庆幸当年你母亲腹中的那个孩子没活下来。”
扶苏身体僵硬了,老板忍不住闭上了眼,无他,陛下这话太扎心。
如果活下来,结局又会是怎样的呢?想来终究还是一个死字,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会死于胡亥之手。
…………
胡亥身体僵硬,他站在门外,冷风吹着,他是感受不出来的,毕竟他已经不算人了。
父皇的那道禁制没有将他排除在外,所以他是听到他的话的。
此时的他垂着头,捏紧了拳头,他想冲进去证明自己,可……他没有那个能力。
嬴政出来,看都没看他,直接走过去,正如他所言,当年的事他不无辜,所以他不弄死胡亥这个小混蛋,至于把他当儿子?
你当他是慈善家还是圣母?
胡亥感觉到嬴政的目光,有点委屈,又害怕,难过,用伏姚的话说,就像是被丢弃的一条狗狗,
[哇哦!]
房间内,伏姚看着系统传过来的画面,不由惊叹,[玩还是他们剑灵会玩,所以,始皇帝这波叫我绿我自己?]
529:……
就,真**无语。
[话说,我真有点可怜他了,]伏姚看着仿佛被抛弃的白毛青年,啧啧两声。
系统529[你不看看他干的啥,嬴政那个脾气,能无视他,已经够好的了!
背叛他的,哪有好果子吃?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伏姚想说,他已经悔过了,按照作者写的,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529怼了一句,[野心不是他的?蠢不是他的?]
对嬴政而言,胡亥把大秦给整灭了,比杀了他所有的孩子还让他觉得可恨。
始皇帝本来就没啥爱好,胡亥还给他折腾没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家伙。
[赵高他爸妈还不爱他,可始皇对胡亥怎么样?]529把书里的一些细节扒拉出来,[结果呢,连自己费心修的坟墓都进不去]
伏姚:……好了,我晓得了。
不然还能怎样呢?嬴政是要对胡亥的错负一定的责任,毕竟子不教父之过,他也承认这个责任。
现在再教未必来不及,只是吧……从他刚才的表现,显然他也不想为这个“儿子”费心思。
所谓尽父亲责任……他本来也不是个好父亲。
嬴政:诺大的帝国被都他败光了,我不弄死他,已经仁至义尽。
指望着他做模范爸爸?
3
静必居
嬴政到的时候,龙渊和承影姐弟正在玩牌,至于荀蓁则是端着杯茶拿着笔在写些什么。
她穿的还是今天那身衣服,那是她自己做的,精致有余,华美不足。
只是她生的无双容色,任何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衣服华美与否也就并不重要。
至于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没有人能让她这么做。
今天的月色很好,嬴政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想到了一句话。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可惜,他并不是她的良人。
龙渊还在吵闹不休,她坐得挺直,看着一切,却仿佛置身事外。
她从来,都这样……
他忽然想起云梦山里无数个日夜,她坐于窗边,看着数十年如一日的景致,近乎不变的神情。
绝世离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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