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些年过去,仙舟联盟重新与巡海游侠取得联系,建立合作:他们为巡海游侠提供资源支持,游侠在必要时助他们一臂之力,毕竟都是为了维护公义、对抗丰饶。
但哪怕确立结盟,游侠的行踪也飘忽不定,只偶尔传来一两句消息。
因此,需要一个人沟通两方,这个人需要有游侠方信任的武力和侦察力,同时需要有仙舟方信任的忠诚和实绩,最重要的,要有对抗丰饶的决心。
剑魁提起这事时,彦卿似乎不意外,仍是笑着,指指自己:“我吗?”
“六仙舟剑首里,只有你现在后继有人,”剑魁——亦即过去的曜青剑首耸耸肩,“况且,”
这位大前辈与他一样高,伸手握拳砸了下他额头,哼两声,“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看看来着。”
彦卿捂着额头笑嘻嘻,趁他手没收回去,又主动探头砸一下拳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啦。”
彦卿走过很多世界。
有的世界荒无人烟,白茫茫大雪里屹立着一座城,其中生机存续令人惊叹,城池统领称号“大守护者”,信奉“存护”;
有的世界高楼林立,像他在曜青见过的样子,现实与虚拟的边界极为模糊,无名的骇客从空中出租车跃下,要和他玩上一场以生命作注的游戏;
有的世界被虫群侵占,繁育复繁育,乌泱泱的虫群一眼望不到头,他踩着飞剑,还像年轻时那样横冲直撞,硬生生冻出一条路来。
偶尔碰见假面的愚者,他们透过彦卿看到场场闹剧,命运刀锋般的转折对他们来说是上好的笑料。很欠揍,彦卿向他们邀战,人打倒了,假面依然笑得讽刺;
又或碰见独行的纯美骑士,他们正直友善,终生行走在无尽的苦旅中。
“无尽的苦旅?不,我的朋友,”骑士温和地补充,神色虔敬,“纯美的伊德莉拉与我们永在。”
“可你甚至都没有见过她。”星神之存在,太过虚无缥缈。
“每当我经历苦难时,就会看见她,就在我堪堪触及的地方。”
这样。彦卿笑:“你们很厉害,值得钦佩。”
“您是独行者,勇敢者,革命者,您决心、并且正在为自身的信仰奉献全部,这是更加值得敬佩的。”纯美骑士的眼睛碧绿温柔,似有星光闪烁,彦卿有一种感觉,对方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样啊。于是彦卿只是笑,也不说话了。
见得最多的,还是丰饶孽物。
巡海游侠传来消息,他便把消息转给仙舟,自己先跑过去帮忙;仙舟征伐人手不足,他也要回去,通常是剑比人先到,而那把剑一出现,就能使云骑士气大振,也让失了灵智的丰饶孽物萌生退意。
他打了无数次架,杀了无数孽物,交了无数朋友,又在无数世界留下无数传奇。有人挽留他,有人视他如蛇蝎,而彦卿只是挥挥手,便纵身跃起,踏剑而去,不问去路如何。
总有人爱着他;
总有人憎恨他。
彦卿无所谓,他有剑,有归处,在世界与世界之间飘荡也从不孤单。
某一年某一天,他来到一座小岛。
这座岛十分隐蔽,生态又好得十分诡异,不只是植被茂盛那么简单。
比如说:彦卿正看着眼前有两个他高的蜂巢,陷入沉思。
戳一戳会怎么样?会出现有两个他高的蜂吗?
他很好奇。而有些人手痒,是一辈子都改不掉的,他在路上碰到的稀奇古怪的事,很多时候也跟他这习惯分不开。
触发人物天赋:戳一戳。
先是安静,然后在这安静里,彦卿分辨出翅膀翕动的声音。
当机立断,拔腿就跑!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剑光一线,快到看不清楚,只能从笑声分辨出人去到了多远。
彦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嗯,他就是很开心,尽管背后蜂群追击不停,编织成一张网,嗡嗡声震得树木都在发抖。
但他就是很开心。
只是一直这样可不行。彦卿还有闲心回头扫一眼——蜂的尾刺比他的剑都粗了,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被扎一下怕是要糟。
前方有潭池水,剑自动收起,彦卿也不管缓冲,直接砸进去,水花四溅。
通常入水是为了躲避蜂群,但彦卿:
让我看看池子里有什么~
这种原生态的岛屿,水里往往比陆上更危险。
不过没关系。他就是知道这点才入水的。相当不要命,要是被罗浮的人知道了,得被拎着骂到狗血淋头。他会顾好自己的命,但现在身边没人,而他很快乐,是找乐子的时间。
没有找着乐子。
入水后,彦卿只往上看一眼,便愣住了。
水面上浮着花朵,完整的、零散的花,大红的、粉红的、橙红的、亮白的花,被水波包裹,温柔地浮动在他眼前。
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池水之中只有他的心跳,日光明亮,透过水面折射入眼里,彦卿移不开目光,只是睁大那双灿金色的眼,像是看到了神迹。
蜂群来了,嗡嗡嗡一头扎进水里,他猛地回神,迅速钻出水面,花瓣还附在金发上,法决已经施出,整个池子都被冻住,蜂群被压在冰底,脱出不得,连着那些花一起。
他缓步落在冰面上,蹲下,费点劲挖出一朵冻住的花,看它在手心里慢慢融化。
蜂群的声音消失后,周围变得十分安静,空气也清新,有鸟鸣声自森林深处传来,清越明亮。向上看时,能看见苍绿树叶间蔚蓝的穹顶。
是春天。
彦卿想到很多。
他摸摸重新柔软的花瓣,想起很多年前。那时柳叶也柔软,稍微有些扎手,阳光正好,风也柔和,他坐在池子边,一边笑一边跟同行人说:唯有春意不可辜负。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罗浮,那时他还是个孩子。
回去一趟吧。
彦卿轻笑,别好剑,带着一身湿漉漉和头顶的花瓣走过冰面,心情很好,哼起了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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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番外: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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