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尖上的这颗圆球,不知在时间的长河中被冲刷了多久,它变得极其圆润又油亮。在太阳的照射下,还能折射出许多金色的光束,在这种氛围的加持中,这颗平平无奇的圆球居然被赋有了一丝圣洁纯真的神意。
总是会有被这些光束晃眼的人,于是便顺带进入这个教会看上一眼,也算是在阴差阳错中成为了这个教会的招牌之一。
塔很高,这颗圆球在塔的顶上,于是所能见的就更多了。
它看见过靠近海的那片地面发生过大爆炸,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看见过许多密密麻麻的人,从那个深坑中诞生;看见过许多大大小小的人进入它的塔中,跪伏在地,贪婪又急切的呼喊着什么……
这样的景象太过无聊,圆球甚至想阖上眼睛,不过最近倒是有了些不同。
那个巨大的深坑不知道是在被谁一点点的填上,那些密密麻麻四处乱窜的人,忽然之间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圆坑外的人开始会向圆坑内走去,圆坑内的人也开始结伴的向外离开,似乎无形的屏障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瞧瞧,多奇特。
少东家不知道一颗圆球的心思,她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颗圆球的存在,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被这只看不见的眼睛记在了心底。
不过或许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也许只会对它粲然一笑。毕竟少东家向来都这样,一举一动,皆随本心,一招一式,皆为百姓。不为名利,不拘于形,只因想而做。
大侠嘛,向来都是这样的。
“少侠姐姐,你要走了吗?”刚跟着织田作之助扎完马步的井口萤跑了过来,她的脸上还冒着豆大的汗珠,气都还没喘匀,撑着膝盖急匆匆地问,“少侠姐姐以后还会回来吗?”
少东家有些迷茫地四处张望:她什么时候说过不来了吗?
织田作之助在不远处被一群男孩子缠住,故而并未看见少东家求助的眼神。但好在赵光义来了,尽管少东家现在还不是很想和他说话,但有人解围的话,又何乐而不为呢?
“少侠当然会回来,这里可是她建造的,又有什么理由足够让她放弃这里呢?”赵光义笑吟吟地走过来。
他今日没穿那件紫茄子一样的衣服,反而是换上了更贴合现代的衣服——中山装。
一看就是和鲁迅一起挑的。
不过这样一来,仿若游离于这个时代,一眼就能瞧出格格不入的人,似乎又只剩下咱少东家了。
但好在少东家从不在意这点细节——或许是成大事者不拘于节?
少东家不知道井口萤为何会有这种担忧,要知道这不羡仙可是她一手重建的,虽说是在异世,但她怎么也不可能不回来嘛!界碑都开了呢!
于是她蹲下来问:“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忧呢?”
井口萤有些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心一狠,一口气全部说出来:“因为、因为少侠姐姐经常来去无踪,大家都不知道你会不会在哪天忽然消失,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们很害怕、我很害怕。”
原来是龙头战争的这段日子里,许多的孩子都受到了不小的战争创伤,尽管她与织田作之助都已经非常尽力地及时救助每一位流离失所的孩子。
但这种创伤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抹平的。
至于原本就生活在擂钵街的孩子们,恐怕只会更糟糕。
自幼失孤的幼兽拼尽全力向外嘶嚎,竖起全身的尖刺才有可能活下去,带着与世界同归于尽的愤怒才赢得那么一丝挡雨之地。
少东家在战争期间一直未曾远离新不羡仙,这也是新不羡仙一直未曾被侵扰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今战争结束,少东家又重新收拾行囊准备探索横滨以外的地方,自然而然的,这些孩子们便直觉自己又要重新回归那种食不果腹、行走刀尖的日子了。
孩子们都在想,自己究竟会在什么时候重拾曾经的愤怒,再次变成那种人人憎恶,但足以保全自身的模样。
“我不会离开,直到你们全部长大。”少东家看着已经变得结实的井口萤,非常认真又镇重地许下承诺,不过她很快就不正经起来,嬉皮笑脸道,“这里可是第二个不羡仙,就算是我自己想走,恐怕寒姨也不会允咧!小孩子就不要那么担心啦,吃好睡好玩好才能长得好哟~!”
赵光义看着表面说着俏皮话,但事实上在极其认真安慰小孩的少东家,一时间又有点失神。
似乎是想起曾经在玄元教密道,也是这么一个人,来来回回地为他开解心魔,嬉皮笑脸地说着宽慰人的话,句句动人,直叫人心肝颤。
不远处的织田作之互助似乎感受到些许奇妙的气氛,不由得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蹲着逗弄小女孩的少东家,和站着笑看她们的赵光义。
织田作之助歪歪脑袋,没看明白这种气氛,很快又低着头去应付那些闹着要学做杀手的男孩子们了。
“喂——”
正在天上飞跃,打量着应该从何处落脚的少东家听见一声呼唤,声线十分耳熟,但不认识……嗯,好像有个白头发在顶楼招手。
少东家选择纵身下跳,直接落地,以极为帅气的姿势站定,轻描淡写地拍拍裙摆、捋捋衣袖。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少东家记得这两位黑白无常,说起来,上一次见面似乎还是在……嗯,上一次。
五条悟听见少东家不咸不淡的问话后撇嘴:“喂喂、什么叫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你这家伙,我们不来横滨,你都没想过来找我们!我们来这里当然是出任务啊——保护一个小鬼而已啦。”
夏油杰看似在安抚五条悟不太高昂的情绪,实则是在暗暗浇油:“悟,不要这样,这位少东家忙是正常的,我们要理解。毕竟她是救助了百位孤儿的横滨少侠,已经是黑夜传奇了嘛。忙起来忘记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新朋友也是正常的。”
头一次见这种架势的少东家:……??
果不其然,本来已经不打算计较的五条悟立刻就闹起来了——这可是杰亲自端上来的理由,不闹白不闹,可不能亏了!
“果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这还是你们国家的古话诶,你这家伙,完全把我们忘掉了!多久了?少东家你算算多久了,嗯?三个月!三个月——你完全忘记掉我们三个一整晚的情谊了吗?”五条悟越说越起劲,现在恨不得跳到少东家身上,搂着、掐着她脖子,盯着她眼睛质问,几乎都快把自己给说服了,“你这个负心汉……偷腥猫!”
“哐当——”
空旷的天台上忽然传来重物跌落的声音。只见唯一可以上来的楼梯口站着三人,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上还有扇光荣退休的铁门,看来是被谁过于激动掰坏的。
少东家从五条悟颈侧探出头,因为五条悟身形过于高大,虽说少东家一米七多也不矮,但在后来的三人眼里就是这样一幅画像:
——面容俊秀的女生被高挑的白发男生搂在怀里,男生宣示主权一般在说着无理取闹般呷醋的话语。
而另一位个高、长得跟狐狸一样的黑发男生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看上去马上也要抱上去了。
“你们两个怪东西,在对一个女孩子做什么?!快点给妾身松开你们肮脏下流的爪子!”穿着水手服的女生掐腰,指着他们鼻子痛斥道,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冲上前去拉开。
不过五条悟更快一步,他率先后撤,露出了她们本就没有抱在一起的空气间隙。
三人中还剩下两人,分别是一女一男,女性似乎是跟着这位路见不平女生的,而男性嘛——
“赵光义?”少东家发出了更困惑的声音,她明明记得他昨天说他要外出办事啊?难不成就是这事儿?
赵光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三人,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少侠好风光,竟然还有两位美人相伴。原来嘴里那些话是哄骗不成?我看少侠早就是乐不思蜀了。”
少东家:?
少东家思索半晌,愤而跳起:“你这个紫色毒夫,莫要又污蔑我——我们三个打游戏那晚明明你看见了,又在说什么胡话、浑话,太恶毒了!”
水手服女生:“诶——?!”
五条悟颇为遗憾地叹气:“居然这么迅速就没了,不好玩,应该继续玩的嘛!”
夏油杰浅浅笑道:“没想到理子妹妹这么快就醒了,来得真及时。”
理子妹妹,也就是天内理子,那个路见不平出口指责的水手服女生。她狠狠瞪了两位男子高中生一眼:“你们两个,这种玩笑简直太恶劣了!”
至于跟在天内理子身后的成年女性,她早在天内理子醒来时就解释了现状,正好也免除了两位男子高中生因过于不正经的表象,而被人误会是人渣的可能。
至于赵光义,他口中的外出有事,其实只和这位成年女性有关,也就是黑井美里。而其中各项事宜,恐怕还得从这位水手服女生,天内理子开始。
天内理子,咒术界的星浆体,天元的替换肉身,生来便要和天元融合。虽然融合后能保存自我意识,但她永远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天,她生来就有了归处,定了结局。
融合的这天在她的十四岁,是放在古代都还没及笄的年龄,但她就要彻底消散了。
永远无法再见天日,仅作为一抹意识存活在她人体内,如何不算消散呢?甚至这样更残忍,因为她会清醒地看见自己不再是自己,清醒地看着自己肉身死去,清醒地看着天内理子被最后一人忘却……
黑井美里作为从小照顾她的女仆,看着她从小小一只长得亭亭玉立,从怯生生的模样到如今的勇敢无畏。
看着最后三天的期限通知,黑井美里忽然后悔了。她终于后悔了。于是她选择拿起那张名片,打通了一则属于横滨的电话。
横滨,是咒术界无法管辖的地带。
不论是日本的政府,还是天元的结界,咒术界都无法直接伸手过去。或许横滨并不安宁,但至少她能够以一级咒术师的能力,做到保全她与她的理子,至少她的理子不用为了那种莫须有的大义死去,不用在这般花样的年华死去——
她合该活得灿烂些、再灿烂些!
至于这通电话究竟是如何来到黑井美里手上,为何如今站在这里的又是赵光义……恐怕只有赵光义自己知道了。这可怕的开封府尹,心计手段简直了得!寻常人实在难以赘述。
“早知道应该把那两个诅咒师晚点打晕的,现在一点位置都没办法放下了嘛!”五条悟看着地上晕倒的两位诅咒师,闷闷不乐地嘟囔。
昏倒的诅咒师依旧凭着求生的本能,无力哀嚎着、蜷曲着、颤抖着。身上的断骨也不知何时才能接上,鼻青脸肿的模样好不可笑。
这两位诅咒师是从暗网上接单,为悬赏来刺杀星浆体的人。不过这悬赏来自何处、出自何人,尚未有人知晓答案,至少表明如此。
天元融合的日子就在两天后,所以诅咒师只会越来愈多。
这也是咒术界派来这两位最有潜力成为特级咒术师的男高出任务的原因,或许这样能够更好地保护星浆体,让她度过最后且最无忧的三天。
“啧,”少东家在了解前因后果后,忽然就发出特别不满的声音来,“这不就是猫哭耗子吗!”
“嗯?”夏油杰没听懂来自中国的古谚语。
“猫哭耗子——假慈悲,也就是虚伪。”赵光义解释道。
“哈哈哈——”五条悟听后开朗地大笑,乐得直接把两名诅咒师丢进咒灵的肚子里,无视掉夏油杰想杀人的目光,也无视掉赵光义散发冷气的面庞,自顾自地搂过两人的脖子,“虚伪的老头子,简直太形象了,老子决定要和你交朋友!”
赵光义抿着唇推开他的臂膀,虽然是推的是他手臂前方的空气。
“既然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好像也就没办法作为惊喜了——嗐!”五条悟收回手臂,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但看向天内理子的表情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我们两个咒术界最强决定了——星浆体已经在保护的过程中不幸死亡,天内理子死掉啦!”
夏油杰站在白发少年的身旁,虽然未说一句话,可笑意未尽的唇角却说明了一切:
——天内理子作为星浆体,已经死掉了。
如今,天内理子只是天内理子。
正是此时,原本昏沉的天空忽然明媚起来。
众人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原本厚重得遮住所有阳光的云彩,竟被微风刮走了一个小洞,灿烂的阳光从此处落下,撒照在大地上。而雨后本该泥泞的土地,竟在此刻散发出金光,像是星星般闪亮。
简直美极了!
呜哇——又掉落了哈哈
其实本打算写到盘星教里面的,最后只写到了景色与意像……行、叭——也算扣题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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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异界第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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