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
燃着灯火的室内,钱昭和如意片刻不敢歇守着刚喝完药的宁远舟,室外,元禄和杨盈肩并肩站在廊下,眼睛一会儿往院里面对面站着的洛锦书、赵煦之望去,一会儿又不安地看着自己身边站着的于十三。
“十三哥,没事吧。”这是杨盈第一次见到别国皇帝,缙国皇帝传闻中冷冽肃杀,可如今站在院里的男人满目温和看着锦书姐。
杨盈拽住元禄袖袍,小心翼翼蹭到元禄另一边。
“怎么了?”元禄莫名。
杨盈用手一指于十三,和元禄咬耳朵,“冷。”
于十三即便面上极力透着克制的冷淡,杨盈、元禄第一次不愿在此刻靠近。
不同于之前穿的黑裙,洛锦书换了一身藕荷色衣裙,裙摆勾画着大朵海棠花,随着走动裙裾飞扬,步步生花。轻薄如烟的色彩更衬得她眉目温润,面色娇艳不少。
这件藕荷色衣裙她从前从未穿过,今天更是描眉梳妆,美得叫人心动神摇。
难怪她总说会再找一个安国或者梧国的小郎君,这般风采,他的确不该为此担忧。于十三越想心越往下沉,从前束缚自己的想法被凿开小口,情之一字疯狂滋长。
洛锦书不知道于十三想法,她不想赵煦之寻了借口插手自己事,特意回屋翻箱倒柜许久又磕磕绊绊描眉梳妆。她用从前贵女风姿赴赵煦之约,清晰划开了彼此现下距离。
赵煦之只需一眼便知道洛锦书打算,他未点破,倒是开口打趣,“看来你在六道堂未如此装扮过。”
洛锦书起先不解,再看赵煦之盯着自己身后,福至心灵,真心实意笑了笑,“那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不枉我精心梳洗装扮。”她这一笑,叫人仿佛饮下一杯山涧冷泉,清爽感扑面而来,倒真的如同幼年那个不知世事的贵女。
可五年后她已经有了心上人,并毫不避讳向他提及。
赵煦之忍不住瞪视于十三,“大哥若知道你逼婚不成死缠烂打,定要骂你,缙国俊俏的郎君向来比安国、梧国多,你坐在府里,我送你画像,也足够挑选月余。”
他既自称自己兄长为大哥,便是没准备用皇帝身份与自己说话,洛锦书眉目一挑,“霁国人,找缙国人,我怕我以后见着兄长,会被逐出家门。”
灭国之仇,从未相忘。
一时四周寂静,好半晌她打破沉寂。
“哥哥为什么把药给你?”
谈及正事,赵煦之正色,“我幼年因疯病被母后送到霁国,你以为我为什么发疯?”这事洛锦书知道的不算清楚,她以为是缙国皇子斗争,如今再看自己兄长送的解毒丹。
真相远比她想象的可怕。
霁国皇室毒素缠身,因此解毒方子一堆,毒药更多。
“霁国给你下毒,因为你是缙国太子?”她说出这个猜测后,顿觉豁然开朗,“你母后不知道,兜兜转转把你送回霁国,嗯……我师父当时应该诊出来了,但他不能救,所以兄长才会把解毒丹给你。”
赵煦之很满意她的清醒,“猜得不错,霁国皇室缠绵病榻还想拖缙国下水。”他说这话神色平静,他本该恨霁国,却遇见洛家,就如同洛锦书本该恨缙国,提及赵煦之,神色倒也平静。
她终于明白,这才是她师父、她的父兄不愿再活下去的原因。自己的君主如此,她的师父、父兄如皎皎明月,又如何面对这一切。
“所以,我的父亲和兄长?他们究竟如何?”死的?即使不愿再辅佐霁帝,也不会突然战亡。
洛锦书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赵煦之回答自己问题,她眼眶泛起红痕,包着泪却倔强的不让泪水流下,却不知这样的自己如同冰霜里藏匿的火种,足以灼伤他的胸腔。
更何况身后还站着虎视眈眈的于十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再次念及于十三这个名字,面色几乎能滴墨。
到底没忍住,躬下身贴近洛锦书耳边细语。
直到不远处想起一道吸气声,他神色才松弛下来,“赵煦捷多年前伙同北磐凿了地道,他原本想要北磐帮自己夺位,谁想夺位不成先遇到大哥。北磐杀了大哥,赵煦捷干脆缆到自己身上,如今安国、梧国动荡,怕是北磐故技重施。”
安梧斗争竟掺杂着北磐,而兄长死于北磐手中。
震惊的消息一浪接过一浪,以至于洛锦书完全没注意到赵煦之说话姿势有些许暧昧,直到她从思绪中回神,赵煦之已经离开。
本该一眼望见头的人生平添了北磐这么个仇人,她一时间也没心思琢磨怎么气于十三,转头见元禄和杨盈看自己,只点头向对面示意自己安好,继而转身离去,留下元禄和杨盈在原地唏嘘不已。
“完了,我姐夫要换人了。”元禄和杨盈吐槽。
杨盈颇为赞同,“这么看十三哥对喜欢这事,还不如宁大哥。”
“殿下说的十分有道理。”
两人一唱一和简直在于十三雷点上蹦跶,若是平时两小只加起来也说不过于十三,可今天于十三憋了一肚子火,又想起罪魁祸首是自己,终是眉目紧束无言离开。
第二日晌午,宁远舟从无数梦噩中挣扎醒来,定下神,发现榻边围了两层人。
坐在榻边的如意,蹲在床头给他诊脉的钱昭,探着身子的杨盈和元禄,还有束手站在最后满眼担忧的于十三。
没有孙朗和洛锦书,估计孙朗在巡逻,洛锦书为救她吐血仍在修养。
他嘴里干涩紧,昏迷后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就没有询问。
见宁远舟醒了,如意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开始缓和,她独自一人来到院中,转身却见于十三已在等她。
如意看向于十三,迟疑一下,于十三抢先道,“老宁很重要,阿柠也重要,他们我都很担心,但是表妹,你也要好好顾着自己,你和老宁别学……我和阿柠,好吗?”
昨天洛锦书见赵煦之这事,杨盈当晚就和如意说了,先前心里是放不下宁远舟,这会人醒了,有些话她早就想说,“我会好好的,十三,无论是我和阿柠谁遇到你们性命垂危,我们都会舍弃一切相救,若救不回,我和她也当能慢慢活下去。这一点,远舟明白,你……明白吗?”
于十三怔了怔,如意继续道,“我知道,你会说每个女人都值得被呵护,我觉得你说得对,所以我想开了,不想和他那么拧巴,活着时好好爱对方。倒是你,你是真的决心让另一个人护着阿柠吗?”
“原本是安慰你,现下倒是你开解我,”于十三喟叹一声,他想让她过得安稳富足,可直到昨天才明白,“我昨天见她和缙国皇帝站在一起,藕荷色的衣裙,眉目如画,第一次想不顾她意愿,将她带走。”也是那一刻,他才明白,离不了这场爱情之人是他。
他想将她护在怀中,想关心她身体,想守着她身边,想捂住她双眼不去看缙国皇帝。
可这些,他一件也做不了。
这让于十三有些颓废,可颓废不过呼吸间,他神色又飞扬起来,“表妹,你找老宁去吧,我得去找回我未过门娘子。”
这般厚脸皮,是于十三没错。
如意乐呵呵想着这几日队伍里少不了热闹看,等遛进宁远舟卧房,宁远舟隔着距离就感受到如意心情不错,“怎么了,那么开心?”
“你醒了,我能不开心?”
“可你眼神里分明是要瞧热闹。”
如意被宁远舟道破心思也不恼,干脆凑近说了于十三的事,“现下我们好了,等十三和阿柠也好了,自然值得高兴。”
“我们算好了吗?”
“自然算是。”
宁远舟和如意和好如初,如胶似漆,只是毒入肺腑还得卧床,第二日六道堂开会改到宁远舟屋内。
元禄早早就到了,忙前忙后收拾屋里,忙到一半,孙朗和钱昭前后脚到。
“哎哎哎,你们谁看见十三了,我昨天一天都没看见他,不会被缙帝气得躲墙角了吧。”随着孙朗声音一起到的,还有众人心里熊熊燃起的八卦之魂。
“头儿,你看他开会都不来,怕是真的被醋淹了。我说今早怎么一股子酸味。”孙朗话说一半,屋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比白衣身姿先一步落入众人眼中的是于十三发髻上一根花丝银簪,和洛锦书那根有些像,于十三头顶这根更晃眼。
见众人被自己发簪吸引,于十三颇为满意,“怎么样,我和阿柠的同款发簪。”
洛大夫知道你和她用同款吗?
室内一时寂静的可怕,元禄疯狂向钱昭眨眼企图明白到底发生什么改变了于十三。
钱昭看了看孙朗,纠正他,“今早不是醋味,是爱情的酸味。”
还是一个人独角戏的爱情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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