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王同志刚进组织，就敢听调不听宣，坚决不去两广一带干脏活累活，赵董和黄董一拍手将他丢到八奇技成堆的华北地带，他又听话了，背上沉重的背包，一副祖国有我的坚定样儿，从北京坐了趟直达的高铁，没多久就到了小张同志的“窝点”。
诺大的别墅里，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则有点少。
张楚岚觉得这别墅有了王也好像是没那么空了。
——虽然他每天焦头烂额，从没有空感慨房子空不空。
生活质量这种东西，他从不在乎，也没机会在乎。
王也融入他们出奇的快，可能是之前有多很多次交流了，明明是个外人，他放下背包，将其交到张楚岚手里，而后接过冯宝宝递过来的一碗面，找了个凳子，就挨着张楚岚和冯宝宝自个儿坐着吃面了。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卡顿的。
……比回家了还自在。
与之相比，好奇他的来到，不时瞅他的灵玉真人都显得有些奇怪了。
他跟着张楚岚他们，听着一直说有事要走，一直不走说情报的徐三徐四，不时配合着张楚岚他们，露出懵懂“智慧”的目光。
徐四看了他一眼，想起赵董私下里告诉他这小子看着老实，其实能骗过宽登儿，还挺会装的。
徐四心想，能跟张楚岚这个小混蛋混到一起的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肯定就是个小混蛋后头穷追不舍的大混蛋呗。
徐四其实想的不对，张楚岚少有混蛋的时候，能让他称作小混蛋的只有被砍断手脚之前的吕良。
……说实在的，他还挺羡慕小混蛋时期的吕良的。
随心所欲，胡作非为。
他干个什么都顾忌太多，以前是身世的秘密，以后是宝儿姐、小师叔以及数不清的秘密，他在乎的人越来越多，担忧的事越来越多，逼得他只能把真心藏着，变成个藏着掖着的臭老鬼。
徐三像个老妈子，但也可能是没话找话，走前第三遍说要张楚岚给王也腾个房间。
这么大个房子还能没王总的地儿睡觉吗？
张楚岚想，难道咱们王总每天是从200米的大床醒来的杰克苏？
等等，万一真是呢？
咱们大别墅养得起公主一样的小师叔，可养不起辈分高一截、要求还忒多的王叔叔。
——他张楚岚年纪轻轻的，还没赡养过老人呢。
张楚岚端着面碗，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看向王也，看的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囫囵吞枣，将一碗热腾腾的面吞下肚，顶着满头大汗，喷了张楚岚一脸热气儿，问：“你干嘛？”
张楚岚摸了摸下巴，说：“我在思考。”
王也扬起手，打住了张楚岚的思考，他怕张楚岚一通瞎思考，又要冯宝宝那姐妹儿找个地儿把自己给埋了。
张楚岚“嗯”了一声，抬起头，喊：“老王啊。”
王也把面碗丢到一边，挥挥手：“说。”
张楚岚认真地说：“你们家的床是两百米的吗？”
王也一顿，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瞅着张楚岚。
张楚岚知道是没这事儿了，哈哈一笑，端着面碗，屁颠屁颠地跟着王也，解释道：“诶哟，就知道您没那破习惯，咱们王叔叔是谁啊，是世外高人！哪里会在乎一些俗里俗气的玩意儿。”
王也觉得他的白痴劲儿来的突然，现在这阵儿狗腿样也来得陡然。
生生把他一肚子肉麻的话塞回去了。
张楚岚站没站相，吃没吃相，在别墅里绕了几圈给王也找住处，他边吃边走边含糊着说：“咱家里没有床，床垫子倒多，您别嫌弃啊。”
王也眼尖，瞅见了某间屋子，对着里面的床说：“不是没有床吗？”
张楚岚立即护犊子似的，挡在王也面前，说：“这您就别想了，这是小师叔住的地儿，您找别处吧。”
王也哼了一声，道：“就知道把好东西都留给你小师叔。”
“是啊，都自家人嘛。”
王也心里气闷，嘴上冒了酸：“合着就我是外人了呗。”
张楚岚赶忙说：“您哪是外人呐，您是我叔叔。”
“干的。”王也面无表情。
张楚岚咳了咳，扬起手，像是旧社会里能说会道的店小二，吆喝一声道：“天字客房一件，您瞧着。”
什么天子号，王也看着远比张灵玉要大空屋，在心里吐槽，就他爹的是个二楼。
这空屋连床垫也没有，张楚岚懒得要死，吆喝着让宝儿姐帮他搬上来一个，正在这一来一往间，两个人便谈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还是王也先主动说的。
张楚岚扬了扬眉，没想到一向神神秘秘的王也对他会这么坦诚。
王也看他奇怪的表现，理所当然地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后头遇到你会说的吗？”
张楚岚“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点着点着，想起什么，反射弧漫长地“腾”地一下跳起来，喊道：“你什么时候说过？”
王也一脸寻常地回：“大概两个小时前。”
王也看张楚岚从疑惑、惊讶、到惊恐，最后脸全红了。
本来王也那一肚子肉麻话都已经憋回去了，看着张楚岚脸红，他倒不自在起来，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站立不安。
正巧冯宝宝搬着床垫上来了，拯救尴尬的两个人。
床垫横着两个人，冯宝宝扛着巨大的床垫，看了两个人一眼，然后淡定地把东西丢到了这个空房间里，张楚岚道谢，冯宝宝“嗯”了一声，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潇洒下楼去了。
王也找了点别的话题，望着楼下，问张楚岚：“你住哪？”
张楚岚咳了一声，随手给他在楼下指了个位置。
那实在不成个房间，就是在客厅挨着电脑架了一床垫子又铺了点床单而已，寒酸至极，反而衬得王也这空荡荡的屋子像个豪宅。
王也表情有点奇怪，问：“你就……睡这？”
张楚岚“嘿”了一声，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有个地儿睡就成，没那么多讲究。”
王也不置可否。
张楚岚主动绕过了会让他们俩尴尬的话题，又回到原来王也遇到周圣的话上，痛心疾首：“你都遇着周圣前辈了，怎么不跟把他带回来呢？”
王也抬手就是一个暴栗，张楚岚哎哟一声抱住了头。
王也翻了个白眼，量了量自己的拳头，说：“你说的轻巧，你留一个试试？”
张楚岚讪讪，又听王也加上一些前缀说了一些周圣的不是。
房间里好像嗡嗡的有蚊子，可惜没人在意。
王也的话其实可多，只是有些东西没人可说，诸葛青心魔重，再说他也不该背着自己的因果，所以他也故意没说，但只有张楚岚这个故意把因果分担给自己的家伙，他说说也没事。
谁叫张楚岚成天给他没事找事，他都被找了这么多事，给张楚岚找点事儿怎么了？
张楚岚也是很配合，表情夸张地跟着蛐蛐。
王也还挽尊一下，补充道：“但咱们都是晚辈，有些话，不该说。”
张楚岚立即递台阶：“没关系，也没谁听见，君子论迹不论心，还不准咱心里腹诽几句了？”
房间里的蚊子嗡嗡嗡。
王也心里舒坦了。
他瞟了张楚岚一眼说：“那你又等着什么事告诉我？都一起说了吧。”
说这个张楚岚可就来劲儿了，他倒豆子一样把纳森岛、三一门还有田老的所有都告诉了王也。
王也越听面色越沉重，最后甚至算得上是扭曲了。
他沉声道：“这可是动道门根本的大事。”
“是，所以我师爷下了山……”
王也低声喝道：“别说了。”
张楚岚吓得瞪大眼睛，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许久不语，张楚岚终于找到个可以信任又可以商量的人，几乎是全副注意力都投到王也身上了，他看着王也沉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王也抬起头来看他，张楚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听到他问：“这事都是真的？”
张楚岚讪讪，苦笑道：“我倒希望是假的。”
王也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王……”
张楚岚听了这种事连着许多夜不敢睡，王也却在几息间恢复了寻常的模样。
他指了指张楚岚道：“你小子，可真舍得坑你叔叔啊。”
张楚岚松了口气，晓得王也没有怪他，也愿意跟他分担因果，面上也跟着调笑起来，拿腔拿调道：“谁叫你办事不利，没抓着周圣前辈，那不得罚你跟我一同分担分担。”
王也冷笑一声，单手抬起勾住了张楚岚的脖子，然后和他打了一架。
正值午饭时候，张灵玉在楼下喊了半天也没人应，走上楼，发现他们俩打到一起了，震惊地瞪大眼睛，赶紧把他们分开。
但不知怎么的，两个在他眼里老成稳重的家伙，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打的难舍难分，甚至分不出心神来应付他。
他下楼去找宝宝，宝宝一边端着面，一边玩电脑，听了话，只是说：“让他们打咯，打完就好咯。”
可是打完并没有好。
他们打完，吃了一顿饭，不知道张楚岚又对着王也说了什么话，王也放下碗筷，毫不犹豫地又跟张楚岚动起手来。
别墅里回荡着张楚岚的笑声和求饶声。
冯宝宝认真学习，张灵玉满脸问号，只有他们两人打的难舍难分。
真是一对“碧”人。
晚上睡前，王也终于消了气，跟鼻青脸肿的张楚岚说再见。
张楚岚没挨打，竟然还不习惯起来，他躺回床上，左思右想，往常他这会儿应该在殚精竭虑地考虑怎么处理手里一堆麻烦，但他现在脑子里就全是王也了。
人脑子里想着东西是睡不着觉的，所以，他以前从没睡过好觉。
他这会儿注定也睡不好了。
他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抬起手，比划着空白的天花板，忽然念起昨夜梦里的王也来。
梦里的王也就是王也……怪不得他会赖在自己梦里不走。
那……他眨了眨眼，心里慢慢地想，那个过于亲密的拥抱和亲吻，也是真实的吗？
他辗转反侧，以往他没人可以商量，就只能硬挨着自己想，可现在王也在这，他下意识依赖他，想要跟他探讨探讨，即便给他造成麻烦的正是王也本人。
他不带丝毫犹豫地从床上下来，踏着轻快的步子，直上二楼，敲响了王也的房间。
王也明显也没睡，散着头发，一脸“你又要作什么妖”。
张楚岚忽然有些紧张，他咳了咳，刻意将自己没骨头的散漫样子收敛收敛，一脸严肃地说：“我有个问题。”
王也眯了眯眼睛，觉得张楚岚就是要作妖。
他侧过身子，让张楚岚轻松钻进屋子，随他作妖。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除了那个床垫，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张楚岚只能坐在那，坐着坐着，感觉不太舒服，干脆躺下了。
王也：“……”
张楚岚在他这，莫名其妙泛起困，眼皮都变得沉重起来了，听他问：“你有什么问题？”
张楚岚缓慢地眨了眨眼，慢悠悠地说：“我想想啊。”
王也：“……”
合着跑过来就专程是来找他麻烦的？
他的拳头不由得又硬了。
他走过来，觉得跟张楚岚再打一架，然而拳头刚落下，看着张楚岚确实犯困的模样，拳又化作了掌，掀开了他额前的刘海，将温暖的大掌轻轻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张楚岚抬眸，正对上王也专注而温和的目光。
张楚岚心口一跳，莫名涌上来的困意骤然消退，他想，当初就是这样的目光追随了他整整一夜。
他嗫嚅着唇，却再不能像梦中那样肆无忌惮地将问题脱口而出。
夜色静谧，屋子里只有两人缠绵的呼吸声。
王也好像知道他迟疑很久都没有问出口的话，他突兀地说：“是。”
张楚岚瞪大眼睛，却不敢再看王也在昏暗的月色里过于明亮的眼睛，他别过眼，问：“我要问什么，你就说是？”
“不管你问什么，我的回答都是是。”
张楚岚听他说：“昨夜入你梦的是我，在唐门看了你一夜的是我，拥抱和亲吻你的是我……喜欢你的也是我。”
张楚岚转过眼，鹿一样澄澈的眼睛里流淌着月光、星光、还有……王也。
于是，就像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水到渠成。
他们专注地看着对方，然后吻到了一处。
……
张楚岚缺的觉好像都在王也得到了弥补，他在王也的怀抱里，很快入眠，一夜无梦，早上甚至犯懒不肯起床。
早上张灵玉看着王也拖着张楚岚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震惊地张大嘴，然后慢慢合上，悄声问：“你们昨夜也打架了？”
张楚岚摆摆手，睡眼惺忪地回：“没有。”
可是过了几天，张灵玉在晚上听到他们好像打起来了，空荡荡的房间里都能搞出乒铃哐啷的大动静，一开始张灵玉还想着劝架，后来习惯了。
但心善单纯的张灵玉对他们不太良好的关系表示担忧。
他们白天吵架，晚上打架，整天都不消停。
张灵玉稳重地拍了拍张楚岚的肩说：“楚岚，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跟王道长好好相处，不要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找王道长麻烦。”
张楚岚：“……？”
王也憋着笑，跟着附和：“哟，灵玉真人说的是，楚岚已经是出了阁的大姑娘了，实在是该学着稳重了。”
张楚岚在桌角下踢了他一脚。
王也抬起手在嘴边斜斜拉了一条线，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张楚岚努努嘴，吩咐道：“王总，该你付钱了。”
张楚岚致力于坑死王也，每次下馆子都要点一桌满汉全席，喂饱了宝儿姐和小师叔，也解了自己的嘴馋，受伤的就只有王也的钱包。
王也显然已经认命了。
只不过，付钱时他勾住张楚岚的脖子，将他也强行拽了起来，张楚岚连忙去拍他的胳膊，喊道：“窒息了！要窒息了！！”
王也没理他，生生把他拖出了他们的位置上，在大概离桌三米的位置，在人来人往的餐馆里，松开手，捧着张楚岚的脸，吻了下去。
张楚岚浑身汗毛都炸开了，他几乎是惊叫了：“有人！”
王也淡定地回：“没人能看见。”
正如他所说，不只是这些寻常人，就连张灵玉这样强大的异人也看不到了，他张望着，奇道：“他们人呢？”
冯宝宝吃着饭，百忙之中回道：“又打一起了咯。”
张灵玉一脸懵逼。
待到付完账回来，他终于瞧见了王也和张楚岚两个人，待张楚岚走近时，他发现张楚岚的嘴唇是肿的，问道：“你们打架怎么把嘴给打肿了？”
张楚岚讪讪赶紧擦了擦嘴，回：“没有打架，就是磕到了。”
王也“哦”了一声，附和着站在长辈的角度上批评道：“啧啧啧，你说你一天在想什么东西，走路都不看路的，这次是嘴，下次就是头了。”
张楚岚能忍张灵玉，却忍不了王也，尤其是看着他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就来气，上去又跟他打到一起去了，王也难得扳回一城，哈哈大笑。
张灵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觉得，两个人单拎出来个顶个的稳重，凑一块就太过幼稚，跟七八岁猫狗都嫌的破小孩儿似的。
当王也差不多在华北安定下来的时候，他又跟诸葛青碰了一次头，诸葛青是本着关心关心好友的想法，想跟王也好好唠唠的，结果王也一屁股刚坐下几分钟，电话就来了，然后他就听王也隔空跟着那边的张楚岚斗嘴，接着张楚岚以电话出席“好友座谈会”，隔着一根网线跟王也一齐挤兑自己。
诸葛青：“……”
待终于挂了电话，诸葛青看着王也脸上难得轻松、松弛的笑意，心思几转，问道：“你听调不听宣，敢情去张楚岚那就愿意了？”
王也一顿，摆摆手，说：“我总是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着的，那还不如去个清净点儿的地儿呢，华北那边圈儿里的人没那么闹腾，没什么事，我就图个清静。”
诸葛青道：“华北可不清净，尤其是张楚岚身边不清净。”
“他麻烦比天大……”说着说着诸葛青看着王也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和笑意，劝告都咽回去了，耸耸肩，道，“得，看你也是心甘情愿。”
王也笑了笑，回：“心甘情愿算不上，只是倒霉，碰巧遇上了。”
准备离席时，他说：“对了，我圈儿里朋友不多，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虽然老张不太愿意，但有些事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诸葛青忽然警惕起来，他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我和张楚岚在一起了。”
果然！
诸葛青眼皮跳着：“敢情你一早就打算直奔张楚岚那去了啊！”
“哎呀，”王也摆摆手，谦虚道，“也是赶了巧了。”
诸葛青心中的心魔大闹道：“这混账东西是来跟你炫耀来的！”
诸葛青抓住心魔，笑眯眯地说：“哎呀，都是朋友，应该要祝福人家的。”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他一脚把王也踹出了屋。
王也哈哈大笑，而后揣着兜，背着身，朝诸葛青摆了摆手，离开了这里。
当他重新从清净的亭廊里走到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时，又接到了张楚岚的电话。
张楚岚那头热闹非凡，他喊道：“再不回来，就不给你留饭了啊。”
“说的像你什么时候给我留过似的。”王也吐槽道。
张楚岚赶忙为自己开脱：“胡说，我哪有那么混蛋！”
王也低低笑了一声，看着人海飘荡，想起躲在街角只对他放下防备的张楚岚，望着即将变绿的红绿灯，慢悠悠地道：“你是不混蛋，但你的混蛋劲儿全撒到我身上了。”
“真混蛋啊，”他笑着念道，“张楚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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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说混蛋谁是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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