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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佗杉之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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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恍恍惚惚睁开眼,一片碧绿映入其中,高杉不由得抬手遮了遮眼,防止过于刺目的阳光泄入。耳边寂静无声,空气中弥漫淡淡的泥土味,潮湿,清冽。

高杉悄然睁开一只眼,四下探了探,另一只手在身下摸索,不知触碰到什么东西,不是冰冷器具的质感,反而是毛绒绒的,有着活物的温热。高杉猛地弹起,快速找到掉落的刀,“噌”地一声,高杉已经急退十余步,光洁的刀面映出他微亮的绿眸。

高杉朝着那物喝道:“你是什么妖怪,靠近我有何目的?”

银时被吓醒了,一咕噜翻身坐起,抖了抖耳朵上的泥,委委屈屈地看着高杉。

原来是只狐狸。

高杉眼眸微眯,刀尖指着三头身的小狐狸,“小妖怪,为何还没不离开?”

银时好像被剑吓到了,浑身上下的毛竖起,他呜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位大人,银时看您受了伤一个人躺在林子里,所以就把你带到这里安置,我……实在没什么恶意。”

“哼,怕不是照顾着就到肚子了吧。”

高杉可不信他的话,生在侍奉除妖师的武家里,他可见过太多腌臜事了。装成无害的小妖怪的模样,骗得人类贵族团团转最后身死人亡的例子也不少。

“不是不是。”银时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是半妖,我的母亲是人类,因为母亲的缘故我从来没吃过人,而且我妖力微小,爪子连一只野猪都杀不死,怎么敢伤害您呐。况且……我救您也是有私心的。”

似乎涉及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小狐狸的耳朵都垂下来了。

高杉笑了,“你说。”

银时忸怩地开口:“就是……我是半妖,父亲也只是一只普通狐妖。我既没有过人的妖力可以在森林里横行,也不能长生,顶多活个七八十年就死了。因为半妖的身份,不受人类的待见也不被妖怪接纳,如果不是我妖力太低没有大妖怪看得上我,我早就被吃了。”

“你想说什么?”

“我听说在遥远的地方有个岛,叫蓬莱岛。那里生活着跟我一样的半妖孩子。在那里不会被人类砸石头,用火把驱赶,也不用用怕妖怪来吃,我想……我想有朝一日去那里看看……”

说到愿望,银时的耳朵竖起,红色的眸子闪着别样的光彩。

“别痴心妄想了,小妖怪。”高杉冷哼,“没有人会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半妖,我不能带你到人类的村落去。快走吧,武家派的人也快到了。”

看在被救过的份上,高杉给这只不知人心险恶的小妖怪提个醒,“离人类的村子远一点,巫女的箭可不分善恶,提防着点除妖师、你这样的小妖怪是他们最好的练手猎物。”

“呜!”银时悲伤地呻吟,眼眶湿润润的,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会后,转身跑走。

高杉松了口气,疲惫地坐下,他发现银时真是选了个好位置,参天巨树遮蔽,不远处临近潺潺溪流,树影斑驳,淡淡的青草气息将空气中的血腥味驱散。

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必须得在天黑前找到人类的村子投宿,否则血味会吸引妖怪。

其实高杉说了谎,武家并不会派人来找他,毕竟他前几天才脱离了宗族后,独身一人被野狼袭击,力竭昏迷过去。本以为会葬身狼腹,但不知为何……高杉眯起眼,想来这小狐狸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得赶紧动身了。

高杉扔掉沾了血的衣服,从袴上撕下一块布料,掏出锦囊里仅剩的草药涂抹在伤口上,用衣块绑紧,做完这些后他挖了个洞,把染血的衣物埋进去,再处理好活动过的痕迹。

“嗯?一股狐狸味。”许是狐狸靠得太近的缘故,一向洁癖的高杉不得不皱起眉,他看了眼天色,神情凝重。

没时间了,得快点走,到人类的村落再好好洗个澡吧。

幸运的是,高杉在太阳落山之间找到了投宿的村子。农舍的袅袅炊烟送来人间烟火气,薄红的夕阳云层渲染得橙黄,嫣红与玫瑰色交织,绚丽无比。

高杉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风景直至消逝。

夕阳最后沉落了,云山与夜色融为一体。高杉莫名想起银时,小狐狸充满希冀的眼神,让他那时竟产生一刹那的悸动。心下顿时烦躁,高杉翻了个身,冷漠地告诫自己,莫顾他人生死,明哲保身才是活下去的聪明办法。

分明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刚被家里赶出去就遭到袭击,高杉并没有因为村子有巫女的庇护就放松警惕。他太知道人的生命在抬手倾覆一座城池的妖怪面前是多么的脆弱,食人的妖怪趁着夜晚警备松懈的时候吃人的事情在除妖师的案牍上并不少见,尤其是身处战国,邪恶的盗贼偷袭村落,烧杀抢掠,身在混乱动荡的时代,几乎人人自危。

高杉这一觉睡得不好,眼下的乌青在俊秀的脸上分外明显。

高杉向投宿的人家道谢后,把腰带上为数不多的金银摘下,递给他们。虽然战国时代物价飞涨货币体系几近崩溃,金银有时甚至买不起米,但在贵族统治下的城镇,钱还是流通的硬货。

淳朴的农人受宠若惊,连忙拒绝,还劝慰道:“大人不如把伤养好再离开吧,这世道……”

高杉应下了,第二天就开始帮着农人下田。

伤在大腿,并不影响农活,只是……

高杉缠好宽绰的衣袖,一幅农夫打扮,手里拿着秧苗,却无从下手。

少年皱起眉的样子也很好看,听着农妇善意的哄笑,耳朵也会悄悄泛起红晕,高杉不自在地撇开脸。

有农人过来解围,高杉就认真地听他讲。

上了年纪的人不免有些啰嗦,“做这些一定要耐心专注,每一株都得整齐有序,这样苗才能长得直,也不会盖到别的苗。”

农人弯下腰,握着婆娑幼小的苗,轻轻植入湿润的泥土中,细细的苗挺得直直的,起初是一个绿点,在他眼前,骤然延伸出一条有韵律的绿线。

农人瞧着他,笑了笑,“这位大人呀,我也是种了一辈子的田哩,大人的手是拿剑的,不适合种田。”

高杉淡声说:“没有人生来便是要做什么事的。”

农人发愣,瞅他,不说话。

高杉心下有气,鼓着嘴,也一言不发。

一直到傍晚,农人陆陆续续收工回家,投宿的那户人家来喊他,“大人,回家吃饭吧。”

高杉收了工,才发现手上都是淤泥杂草。

得知高杉并没有插多少田,农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吃饭的时候多给他舀点米。

高杉看着眼前低矮破旧的屋子,一家五口,显得有些拥挤,农妇在哄着幼儿入睡,两个大的扒着饭看他,他不禁疑惑:“我与你们素不相识,更未给予你们什么,为何如此诚心待我?”

农人和蔼地笑了,“大人您有所不知,前些年有伙盗贼闯进了我们的村子,那盗贼首领把血肉献给了妖怪得到了一股无比邪恶的力量,巫女大人不敌被他打成重伤,至今仍未痊愈。那时恰巧有个白发的武士投宿在我们村子,他很强大,替我们杀死了盗贼。”

农人的神情不禁带上几分怀念,“那位武士大人呀,一把剑,挡在几十个贼人面前,谁也不知道怎么出手的,一阵白光,回过神来那伙人都尸首分离,武士大人身上却是滴血未沾。”

“白发……武士。”高杉喃喃着,握着刀的手紧了紧,眼中亮起微光,他轻笑,“若是可以倒想见识一番呢。”

“我们还没回过神来武士大人就匆匆忙忙走了,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此后村子便定下个规矩,若有武士投宿,那必将热心款待。”

高杉便止了语,去歇息了。

第二天清早,农人惊奇地看到高杉拎着两只野兔回来。

“大人[一](这是删除的标志)你这是……”

“我不承别人的情,拿着,给小孩子吃点肉。”

虽然贵族一向认为肉是污秽之物而不屑食用,但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并无什么分别,只是寻常人家吃不起肉罢了。

农人感激地收下,看着高杉远去的背影,不由叹道:“真是个别扭的大人啊。”

过了几天,高杉的腿彻底好了,离开前他猎了几只野味,并把钱留下,在昼夜交际之时悄无声息地离开。

万籁俱寂的清晨,地平线泛起一红亮光,小心翼翼浸润浅蓝的天幕,一刹那光线延伸了,掩藏在云下的太阳把透亮的天色染成橘红。

高杉慢悠悠地走,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懒散地停下来欣赏早晨了。身为武家长子,每日早时就得练习弓马之道,日日恪字武家教条,并不允许仅少年的高杉有一丝松懈。

明明脱离武家只是十几天前的事,却仿佛已经过了好久,高杉漫不经心地想。

“救!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求救打破清晨的宁静。

高杉驻足,抬头,看到吊着脚踝被绳索倒挂的银时。

银时手短,够不着绳子,脚被缠住,乱蓬蓬的白卷发倒垂着,像个倒挂的鸟巢。银时叫得鬼哭狼嚎实在凄惨,高杉怕他引来野兽,便轻巧地割去绳子。银时顿时一咕噜掉在高杉脚边,爬起来“啪唧”一下抱住高杉的小腿,开始呜呜地哭。

高杉嫌弃他,“这么笨的妖怪,居然会被猎人的陷阱缠住。”

银时哭唧唧,“嘤嘤嘤,不是啊大人,今天是月头,是我从半妖变成人的日子(私设)平时我都是藏在洞里一整天不出门的呀,只是闻到大人的味道跑出来就被这该死的陷阱缠上了。”

银时又要被气哭了,“该死的人类呜呜呜……”

“咚!”

“哎哟。”

银时抱着头,泪汪汪,“对不起,大人。”

高杉看着黏在他脚边的小妖怪,白色的发旋,毛躁的发丝下是一双小巧的人类的耳朵,确实连半个狐狸也不是了。

草丛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银时慌慌张张地藏在高杉身后,捏紧高杉裤脚,小声地呜咽。

高杉莫名看他,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宽大的手掌包裹起银时攥起的拳头,把皱巴巴的裤脚解放出来。银时的手很小,带着活物的温软,高杉没有嫌他掌心黏腻的汗水,只是垂眸道:“暂时先跟着我。”

仿佛有一只毛茸茸的尾巴疯狂摆动,银时惊喜地抬头,眼睛亮亮的,他大声说:“谢谢大人!您真温柔!”

“咚!”

“哎哟!”

高杉面不改色地收起略微红肿的拳头,牵起银时小小的手掌。小孩子的腿短,高杉便放缓了步子,耳边是啪嗒啪嗒的轻响,脚步不重,却能听清每个节拍,仿佛轻柔的羽毛坠落湖面,在心底泛起微微波澜。

“话说,你几岁了?”

“十七。”

“……”

高杉发现银时很有做菜的天赋,许是自幼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银时的野外生存技能几乎点满。

朔日已经过去很久了,银时的一身爪牙倒是在森林里如鱼似水,下河捞鱼,尖尖的狐耳捕捉鱼群游荡的动静,细长的黑爪子插鱼直取要害,一戳一个准。

银时虽然个头不高,但拾柴生火,架木烤鱼煮汤的身影上窜下跳格外灵活,有时候进食到一半嗅到或听到什么妖怪的动静,银时还能迅速处理痕迹,拉着高杉撒腿跑路。

银时,一款居家旅行必备的好狐狸。

这天,高杉靠着树,看银时忙活来忙活去的身影,抓一把向农人换的盐,丢几个采摘的鲜果,银时吃力地搅动对于他过大的勺子,滚滚白汽扑面而来,空气渐渐弥漫鱼的鲜香。

高杉惬意地舒展,慨叹道:自己真是被狐狸养废了。

这十几天结伴的过程,二者配合十分默契,高杉打怪,银时做饭,过得比在武家还自在许多。

“高杉,吃饭啦。”

银时放下勺,擦了擦满头的汗,心满意足。

一口下肚,鱼肉微软滑嫩不粘牙,乳白浓汤的鲜香霎时充味蕾,暖洋洋的热气一扫疲惫。

银时叉腰,十分得意地,虽然高杉不说,但他自得地相信高杉已经被他的厨艺折服,哼哼╰(*?︶`*)╯

高杉莫名其妙地看着银时,瞧他一副想笑又死死压住的抽搐样子,担忧问道:“你们妖怪吃人类食物会发病么?”

银时跳下石墩,哒哒哒地跑过来,“妖怪的胃可比人类坚硬太多啦,不过他们一般不屑于食用人类的食物,或者说更倾向于把人类当食物。”

银时把脑袋靠在高杉怀里,“我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一直吃人类的食物,但是除了母亲,没有人类喜欢我,高杉,你是第二个对阿银这么好的人类,我喜欢你。”

小妖怪的示好直百又热烈,银时贴着高杉的小腹,像小猫一样地乱蹭,把脆弱的脖颈敞露,毫不掩饰他的亲近。银时幸福地躺在高杉怀里,感觉高杉的手一下一下梳笼他蓬蓬的卷发,舒服地狐耳后折。

银时喟叹:“高杉像妈妈一样温暖。”

“哎呀!”

小狐狸被丢出怀里,顿时奄奄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呜呜发出抗议。

“走了。”

高杉淡笑,好像一捧春风倘徉,整片安静的林子霎时鲜活起来,少年尚未长开的眉眼略带几分青涩和昳丽,一汪碧水泛着青莹莹的幽光,给森林点缀一抹充满生机的亮色。

银时痴痴看着,心脏dokidoki地跳,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好半晌回过神来,抓住高杉修长的手指,整个像泡在酿酒罐里一般轻飘飘的。

高杉收起目光,边走边道:“接下来我们要加快行程了,我带你去见个妖怪。”

“谁呀?”

“我的老师,吉田松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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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松下私塾坐落于人类的村子外围,几间空置的草堂合围,便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学塾。高杉曾在那里度过童年,他的老师吉田松阳是高天原的大妖怪,本体八咫鸟,是连接现世和常世的使者。

八咫鸦的能力是超度亡灵和复仇,专职把已经死去却又逗留在现世的亡灵送往常世,它是生与死界限的管理者。

在松下私塾的经历是高杉为数不多由衷感到愉快放松的时候,奈何松阳的妖怪身份被武家家主发现后就被勒令不允许靠近高杉一步。

高杉带着银时走进私塾,私塾外的结界温柔对他开放。高杉嘴角含笑,眉眼是少有的温柔。

黑色鸦羽拂过,银时悄悄抬起了眼。

一只巨大,浑身漆黑的乌鸦停留在他们眼前,它的脚爪坚硬有力,背部的羽毛像一件铁甲,异常坚韧。

它口吐人言,“高杉,你长大了。”

它的瞳孔深邃,宛如夜空中明亮的星星,那神态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温情。

松阳化作了人形,笑眯眯地打招呼,脸蛋柔和得像个少女。

高杉恭敬地行礼,正欲开口,却听到和室的门刷拉一下打开,抬眼望去,一个黑发女孩闯入。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室内有人。

“怎么了,骸?这是你大师兄,高杉晋助。”松阳轻柔地询问有些僵住的女孩。

“大师兄好。”骸转向松阳,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与屋子里和谐融洽的气氛格外不协调,“松阳老师,阿弥又哭了,大家都哄不好。”

松阳点了点头,抱歉地对高杉说:“学生们需要我。”

高杉摇了摇头,笑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老师。见见我的师弟师妹们。”

一进屋,就是一团乱糟糟的气象。小萝卜头们挤在一堆,叽叽喳喳的嘈杂声充斥整个屋内。

有人大声说道:“松阳老师来了!”

人群顿时鸟兽散去推推搡搡,像摩西分海一样给松阳一众让开一条路,不时传来“哎呀”“嗷呜”等被踩到脚的声音。

“好多人类幼崽啊 。”银时悄悄拉了拉高杉的衣袖,说道:“你们松下私塾的传统是当妈妈吗?”

“咚!”

“嗷呜嗷呜!好痛!”银时抱着头大叫,隐隐约约摸到额头发烫好像有点肿包。

松阳笑眯眯地收起拳,语气温柔:“不是哦,小狐狸。”

银时欲哭无泪,所以高杉经常锤他是受到松阳的影响么,这是你们松下私塾的祖传技能嘛?

“老师……”

站在室中央的胧不自在地抱着小婴儿阿弥,肉眼可见的身体僵直。阿弥闭着小眼睛,张大嘴巴,撕心裂肺地哭,哭得昏天地暗,难以想象一个婴儿能有这么大的嗓音,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副硬撅到底的模样。

松阳无奈地笑笑,动作娴熟地抱起阿弥,拍拍他的背,低声细语地哼着小调……银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似乎嗅到令人安心的味道,阿弥渐渐止了哭,慢慢展露一个甜美的笑容。

松阳停止哼唱,背上小婴儿,离开和室后,继续若无其事地与高杉畅谈。

“老师,银时他……”

本来竖着耳朵想偷听(光明正大),结果银时的目光完全被人类幼崽吸引住了。小婴儿眨着黑豆豆眼,好奇地盯着银时,银时白绒绒的耳朵一动,他的小眼睛也追随而动。

“就摸一下哦,不可以用力。”

银时觉得好玩,凑近阿弥,用气音说道。他侧着身子,把耳朵伸出去,小婴儿眼睛顿时闪闪发亮,伸出一截白嫩嫩的手用力抓住耳朵。

“嗷呜!痛痛痛痛!快放手!”

高杉不得不停下来解救银时,表情又嫌弃又无可奈何,像极了年轻妈妈对待自家蠢儿子的样子。银时泪汪汪躲在高杉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

“银时,你已经18岁了。”

“谁说的,我明明三岁。”

“……”

松阳好笑地看着他们互动,眼神似有怀念,“高杉,你还记得你有一把剑吗?”

高杉沉思了一下,道:“老师曾经说过有一把剑与我有缘,要我在十六岁唤醒它。”

松阳颔首,“也是时候了吧,你们随我来。”

松阳打开了最里面那道禁闭的和室门,太阳光从东窗进来,被镂空细花的纱窗帘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的混合物。银时的目光瞬间被正中央的刀吸引住了。

刀背随刃而曲,两侧凿有两条血槽及两条纹波形指甲印花纹,刃异常犀利,柄长三寸至四寸,用两片木料,牛角或兽骨夹制而成。最瞩目的还是玉石般洁白通透的刀身,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殷红如残血的光芒,犹如汇聚了千丝万缕不详之气,看起来凶厉无比。

银时看得痴了,仿佛灵魂深处颤抖的共鸣令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须臾,刀身剧烈轰鸣,带着刀架不住地抖动,好似在呼应银时的靠近。

高杉挑眉,未置一词。

银时拿起刀,刀光闪闪,利刃淬炼的寒光流水般穿过他的身体,银时不自觉地发抖。

“白……白夜叉!它叫白夜叉!”银时激动地大喊,接触到高杉戏谑的目光,一激灵清醒过来,顿时羞愧万分,“高杉……我……”

“无妨,既然它选择了你,你就拿去吧。”高杉安慰银时,拍了拍腰册深紫色的刀鞘,“我有修罗丸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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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高杉,这是我的礼物吗?”

一出[了]松下私塾,银时就抱着红色的打刀,爱不释手,一幅激动喜悦又忐忑不安的样子。

高杉温柔地哄他,“是的,银时,这是送你的刀,拿着它好好变强吧。”

“我会变强,好好保护高杉的,是吧,白夜叉。”

银时珍重地拍拍打刀,下定决心。

银色的身轻颤,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与刀共鸣,好像在回应主人的期许。

高杉摸了摸银时毛茸茸的脑袋,发现他的衣服已经短了,堪堪露出一截纤细的腕子,他给银时带上不妖璧(松阳赠与),裹上头巾,把他的狐耳遮好,牵着他来到人类的集市。

虽然身逢乱世,但人类的集市依然熙熙攘攘,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粗麻布衣、金珠银饰,街市的摊物货品琳琅满目,贵女们衣衫蹁跹,头戴珠钗作响,玲玲笑声格外清脆悦耳,银时亦步亦趋地跟着高杉,脑袋好奇地左摇右摆,眼里写满了新鲜。

高杉叩响制衣坊的大门。

“嘎吱[吱]”一声,走出一位婀娜的女子,“哦呀,这位大人,要做衣吗?”

女子眼前一亮,捂着唇轻声问候。

“给他做一套合身的。”高杉推了推藏在身后的银时,示意他去量身。

“这位……公子?”

见女子露好奇状,高杉主动解释道:“这是舍弟,前几日被毒蜂蛰得狠,不便敞面示人。”

银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包着脑袋的样子格外滑稽。

量好身形后,高杉便付了定金,这些都是两年来按猎妖兽后把剩下皮毛爪牙卖给除妖师换来的,银时顿时就有些心疼了,但想到新衣是高杉特地花钱给他定制的,银时又高兴起来。

很快,银时几番复杂的情绪在见到新衣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上好的锦白色布料,触手丝丝凉滑,狩装简约但在设计上格外显露小心思,绯红的袴上用银线绣了一只小狐狸,针脚细密,活灵活现。

穿上新衣的银时便显得娇憨可爱了,果然是狐靠衣装啊。高杉倒有些新鲜了,不再是乱糟糟脏兮兮与死鱼眼的打扮,好好装饰一番便隐约有些妖媚的风采,不愧是强大的狐狸精基因啊。

“哼哼,一件衣服就把你养熟了吗,难道你身上流着的是家养狐狸的血?”

无风却升起一阵恶寒,银时应激地狐耳耸立,厉声问:“何人在说话?”

“怎么了,银时?”

高杉一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到我身后。”手按在刀镡上,蓄势待发。

“愚蠢的小狐狸,看着你的刀。”

“有声音……在我脑子里!!”

刀……白夜叉?!

银时连忙解开刀鞘,愕然发现刀身徜伴着不详的红光,刀刃突然诡异反光,却没有照出他的脸,藏在其中的,是一双猩红的,恶鬼的眼?!

银时吓了一大跳,惊呼,抬头试图寻找高杉,却看到一个白色的高大的身影,站在高杉的身后!

“放开高杉!你这妖怪!”

银时抽出打刀,气势汹汹地指向高杉。

“你在对谁说话,银时?”高杉惊愕,四下警惕地察看,但,除了二人,没有一丝活物气息。

“高杉……你……身后,有个九条尾巴的妖怪!”

银时气得浑身发抖,可恶的妖已经用尖尖的黑指甲挑弄高杉的紫发了,可是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别嚷了,小鬼。”他同样有着一头白卷毛,尾部冒出了九条毛茸茸的银白色狐尾,如月华般清濯明净的银色,皎洁出尘,尾巴尖处还有一抹朱红。妖怪猩红的眼写满嗤笑,“他看不见的。”

“离高杉远点!!!”

银时怒吼,对了,他说了刀,还有高杉看不见……电光火石间,银时猛然抬头。

“你就是白夜叉对不对?刀剑的付丧神。”分明是笃定的语气。

“愚蠢的小妖怪,现在才想到。”白夜叉漫不经心地嘲讽,一只宽大的手掌探向高杉纤细的腰。

“锵!”被修罗丸挡住了。

“哦?”白夜叉挑眉,高杉冷淡地收回剑,却在转身抽刀,顺着惯性狠狠袭向看不见的大妖。

“哎呀,哎呀、失策了呢。”在银时的视野里,白夜叉轻巧地躲开高杉的一击,轻飘飘地抱怨,虽然是懊恼的语气却让人感觉十分火大。

“高杉,他是白夜叉的刀灵!”

“既然是刀灵,为何攻击我们。”高杉质问道。

呃……其实他只是想摸你的腰,银时腹诽着,又朝向白夜叉,气急败坏地叫道:“可恶,你怎么敢摸高杉,明明是我先来的!”

高杉古怪地看了一眼,一言难尽。

“啰嗦的小鬼,啊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白夜叉不耐烦地捣了捣耳朵,又把沾上不明物体的小指放衣服上擦了擦,他喋喋不休地抱怨:“啊啊啊,真是的,分明松阳那家伏答应了把我留给高杉,为什么现在我的主人是你这个混蛋小鬼啊?!”

白夜叉蹲下身,痛苦地哀嚎,浑身散发怨念:“岂可修啊,老子等了他百年,好不容易等来又他的转世,结果又要他看不见我吃不到么!!”

“喂小鬼,把剑给高杉,我有话跟他说。”

银时握紧握住刀,坚定地摇头。

“啊啦,真是麻烦。”白夜叉嘟囔了一句,又叽叽咕咕大说了什么咒语,银时顿时感觉有一股温热的力量注入他的经脉,灵魂莫名地颤抖,零星的记忆碎片无序地闯入大脑。

恍惚了一会,回过神来,银时莫名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心中有股奇怪的信念:白夜叉不会伤害他。

“放心啦,我已经定了下契约,不得伤害刀的持有者,否则魂飞魄散。你应该知道对我这样的大妖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吧。”白夜叉已经直起身,淡定地拍拍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在蹲在地上毫无形象的人不是他。

银时凝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力量越强的妖怪受到契约的约束也越大,所以一般大妖都不会轻易与人定下契约,自然也不会随意违反。

银时撇了撇嘴,把刀递给高杉,“他不会伤害我们,他说要见你。

“要见我?”高杉接过白夜叉。

“唔!!……”

一个白色的身影死死抱住了高杉,愣神间,高杉的脑袋已经被一只大手按在宽阔的胸膛,皮下的肌肤随着心脏剧烈跳动而起伏着,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脸颊流到脚趾尖,把高杉整个人都蒸热了,耳朵尖氤氲红晕。

唔,好闷。

感觉快要憋死了,银时愤怒的大喊大叫唤回他的理智。

高杉努力腾出一只手,推了推滚烫的胸肌.。好硬,但没推动。

白夜叉闷笑,胸膛的颤动带着他的手,热气好像要烫到他的心间。

高杉收回手,恼羞成怒。

白夜叉突然俯下身来,大手仰起他的脑袋,高杉被迫抬头,“干什……”

“唔!!!”

高杉瞪大了眼,又惊又怒。

白夜叉狠狠地舔他的唇角,长舌灵活地撬开紧闭贝齿,在口腔里长驱直入,嘴里完全被陌生的气息占据,空气被霸道地攫起,舌头覆盖苔面,像蛇一样搅动,吻得又重又凶。

“混……放开……”高杉又喘又急,从黏腻湿热的声音里挤出几个破碎娇颤的字眼。

“啊啊啊!白夜叉你住嘴啊!!!”

银时捂脸尖叫,嫉妒得画容扭曲,他跺了跺脚,突然像炮弹一样冲过去,一把弹起,拍掉高杉手里的刀。

“啪嗒”

骤然失去支撑,高杉跌坐在地上,急急地喘着气。

他柔顺的紫发已经被激烈的动作弄得凌乱,盈盈水汽盛在绿汪汪的眼里,脸颊飞着红云,嘴角红肿还挂着透明液体,一派意乱情迷之色。

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子被拉下神坛,跌落红尘滚了几遭,银时咽了咽口气,只觉得这样鲜活的高杉特别的……色……

银时晃了晃脑袋,嗒嗒嗒地跑过去,握住高杉的手。

“你没事吧。高杉。”

乍然出现一头白毛,红色的瞳孔盛满焦急地看他,高杉顿时又想起那个白发红眸的妖怪,默默抽回手。

银时大受打击,狐耳垂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鼓着一张包子脸,快哭了。

高杉暂时不想理他,银时又气又急,踩了几脚白夜叉出气。躺在地上的白夜叉纹丝不动,仿佛在嘲笑银时的无能,银时突然就破防了,无能狂怒:“下流!!卑鄙!!!##**жнхф(▼皿▼#) ”

高杉皱起了眉,搜刮了武家少爷所有的词汇量,恨恨骂道:“无耻的妖怪。”

接连好几天,高杉都没有牵过银时的手,夜晚睡觉时,本来最爱抱着暖烘烘狐狸的他破天荒地自己抱了一床被子囫囵睡去了,徒留银时咬着小被角眼泪汪汪。

“都怪你,都怪你。”银时在梦里哭诉,“高杉都不理我了。”

“吵死啦,”白夜叉坐在毛绒绒的尾巴堆里,懒洋洋地捣耳朵,“还不是怪你太没用,连老婆的手都摸不到。”

“老……什么老婆!”银时红着脸反驳,“我才不是这样看高杉的!”

白夜叉吹了吹小指上不明物体,讥笑,“我们共享一个灵魂,我还不了解你的小心思?”

“啊?”银时呆住了。

“另一个我怎么这么笨?”白夜叉直起身子,高大的阴影将小狐狸完全笼罩住了,九条长尾有生命力似的随意舒展。

“带你去看看吧,我和高杉的回忆。”

白夜叉随手一挥,梦境的场景瞬时变幻,逐渐向他揭开曾经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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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咚!咚!咚!”松阳笑眯眯地举起了拳头,地里新鲜出炉三个小朋友。

最左边的是长着狐狸耳朵的银时,中间是紫色圆圆脑袋的高杉,两个人互相撇着头,谁也不看对方,最右边的是长头发的桂,努力伸长了脖子企图劝架。

三小只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后,银时不满地大声嚷嚷:“好痛啊,松阳,为什么要打我!”

松阳笑眯眯,“银时,你忘记你把别人家的稻田压坏还把人家吓倒的事吗?记得回去道歉哦。”

松阳威胁地亮了亮拳头,三小只顿时觉得头上的大包又有发烫的迹象。

“还不是因为高杉无缘无故打我一拳,要道歉也应该是高杉!”银时一脸不爽,高杉瞪圆了鹿眼,反驳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太欠。跟我比输了只会嘴上逞能。”

桂认同地点头,“是啊银时,输家也要有输家的风度,输不起可不是武士所为。”

“闭嘴啊,假友!明明你也把别人的田地破坏了,你凭什么置身事外啊!”

“不要转移话题,银时。”桂一脸严肃地,强调,“不是假发,是桂”

“……”

“咚! 咚!咚!”

松阳笑着收回拳头,“乖乖跟我去道歉。”

“是……”

春寒料峭,长州的樱树却已顶出小小的,红褐色的茸牙花苞,枝丫横斜,早开的樱花苞颜色淡得近乎透明,点缀一树春天的亮色。

白发的妖怪捻起一朵盛开一半的樱花,黑尖指甲小心翼翼地拭去娇嫩花瓣上的水汽。

“自我有记忆来,松阳便在乱葬岗里捡到了我,随后就是高杉、桂。”

白夜叉看向远处嬉笑打闹的三小只,眉眼温和,“高杉在战争中失去了家人,那时他才五岁,被松阳抱回来的时候差点瞎掉左眼,后来一[旦]碰到阴天就会疼得难受。

“桂是结罗妖怪,挂在树上睡觉的时候被不知情的松阳救下来,他就莫名其妙地跟着我们了。”

尖锐的指甲探进花心,把淡粉色的内壁强压出道道褶皱来。

“那时的我们很单纯,跟着松阳总里能吃饱饭,最大的忧虑也只是闯祸不能被松阳发现。”

虽然早上吵得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在松阳的威胁下三人还是得老老实实躺一个被窝。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幼驯染吧。

初春仍是寒冷,小高杉睡着睡着就不由自主地往中间的热源靠去,迷迷糊糊一把抱住银时毛茸茸的尾巴。

银时心里还气着,没睡着,小心眼地抽走绒尾,不给他抱。

“冷……”高杉小声吃语,紧闭着眼,小手摸索。碰了个空,小高杉的嘴角都撅起来了。

“真是败给你了。”

银时嘟囔,主动翻了个身,小胳膊环过高杉的腰,胖胖蓬松的尾巴往两人身上盖。

怀里的团子真舒服,又凉又软,银时朦朦胧胧地想,打了个哈欠,正要睡去。躺在最左边的桂正好被惊醒,发现两个好友已经缠在一块了,被子随意踢在一边。

桂妈妈皱起局眉,生病了怎么办?!

于是桂也挤到银时的左边,柔顺的黑发开始变长,变长,灵巧地把三个人裹成一个密不透成大茧,桂满意了,这家没我得散 (* ̄︶ ̄)他在一片漆黑里遁入香甜的梦。

“……”

“好热……”

梦境里的时间变幻得很快,三人一起度过的童年却弥足珍贵。

十几载春秋,银时看着高杉,从少年成长青年,眉眼的青涩褪去,披上一层独属青年的成熟与妩媚,举手投足尽显风流。银时牵着的衣袖,从短小的襦袢,渐渐变成宽大的衣袖,不变的是紫袴上一只金色的蝴蝶。

春去秋来,少年小小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孔,一眨眼,怎么就长成成人了呢?

少年第一次胜利后开朗的大笑,少年朝他进攻时不服输的表情,少年生气发怒的脸色鲜活而又亮丽,少年第一次穿上新衣羞恼又止不住喜悦的神情……他看着高杉长大,仿佛不完整的生命兜兜转转终于寻回另一半的人生。心中愈发酸里的情感几欲喷薄而出,却最终消弥在成年的高杉一次温柔的回眸:

“银时。”

抬起头来,他早已落满了泪。

“高杉,我喜欢你。”

你是我生命中的馈赠。

“我也……唔!”

原来在百年前我们已经注定相遇。

“高杉,我想办一场人类的婚礼。”

“好。”

未曾想一次次偶然的心动原来早有图谋。

“高杉![你]别去,你是人类,你会死的!”

“……银时,老师已经不在了。”

“二百四十六胜,二百四十七败。”

“即使是要踏过老师的尸体,即使是要踏过你的尸体,也要保护那个人的学生,我们的同伴,松下村塾高杉晋助的灵魂!”

“在地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高杉。”

“正合……我意。”

白发的妖怪捏碎了花瓣,坚握的拳头抓不住随风飘逝的流沙,白夜叉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淡淡说道:

“松阳被神官抓走后,我们才知道他原是高天原上的妖怪,堕了尘,不恰当地杀了几个人,又不恰当地救了几个人……但这又与我们何干呢,他只是我们的老师。”

高杉被锁链捆在地上,愤怒的双眸仿若冰寒利剑,深深刺痛他的眼。

“坂田银时,选一个吧。杀了松阳,或者,让本该死去的人类转生。”神官高高在上,轻蔑的语调却定夺了两个人的生死。

……

“银时,不要……求你了……”

……

“银时,保护好他们。”

……

手起刀落,松阳最后一次温柔的回头,“谢谢你……”

……

“银时!!!——”

“呃啊啊啊啊啊——”

……

“松阳死后,高杉就入了魔,他发誓要屠灭除妖师。最后也差点被他做成……还以为个子长高了多少能有点长进,到头来哪儿哪儿都幼稚地跟孩子似的……他把一半的灵魂与血肉献给了妖怪,唤来邪恶之源四魂之玉。他向它许了愿——你知道那块破东西实现不了愿望,只会吞噬人的灵魂——高杉成功了一半,他获得了无比邪恶又强大的力量,只要通过‘吃’——吞吃妖怪,就能进化。

“高杉他变得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的。一开始我还会喂他几只妖怪,后来,我发现,只要是向四魂之玉许愿,无论是人还是妖,在动了邪念的那一刹那,就把灵魂卖给了四魂之玉,他只会在无尽的杀戮中迷失自我,最终连魂带肉,被吞噬殆尽。

“在高杉第一次对桂出手后,我知道……那具空壳底下,已经不再是高杉了。

白发的妖怪露出悲伤的神情,“我决定杀了高杉,在他被彻底吃掉之前——

恍惚间,眼前又浮现出高杉苍白濒死的脸。

“谢谢你,银时……”

“老师就拜托你了……”

“我追赶至今的那个男人,可不会这么没出息。”

在地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高杉。

白夜叉辉了挥手,残阳如血的场景片刻间烟消云散。他支起手撑在膝上,看着很疲倦的样子。

“高杉死后,我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悟出了冥道,尾巴也变成了九条,神明找上我,说我是世上最后一只九尾狐,让我跟他们去高天原,我和他们做了交易,剥离神性,让他们复活松阳。

松阳回来了,我在冥界没有找到高杉,他只有一半的灵魂,滞留在人间不能超生。假发说,高杉另一半的灵魂已经被四魂之玉吃了,灵魂残破不堪,必须得经过九个轮回才有修成的可能。

“——大概他做的事实在天怒人怨吧,每一世的高杉都不得善终,没有一个平稳度过三十岁。众叛亲离,家破人亡,我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孤单单地横死在我眼前,在最后一次的轮回,我插了手。

“——可惜,我的侥幸并没有起效,他还是死在了二十九岁那年的生日。

“神官自然没有放过我的小动作,他们剥去了我的肉身,没有壳子的孤魂注定无法久留,在高杉灵魂补完又一次遁入轮回后,我撕了一小块灵魂碎片转世,

就是你——”

白夜叉顿了一下,转向银时,

“松阳把我封印在白夜叉里安养——这是我与生俱有的伴生刀——在下一个轮回里,你会代替我找到高杉,而我—成为高杉的佩刀,护他一世。”

银时讪笑,挠头,“但是白夜叉现在是我的刀。”

“嗷呜呜!!可恶!到底里那里出了问题。果然最开始就应该跟高杉一起投胎吗,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好歹有概率和高杉一起长大啊!”白夜叉又开始暴风哭泣。

“可是,没有记忆的我,你又怎么笃定一定能找到高杉呢?”银时疑惑。

“假发的能力可以触及灵魂,我让他把我和高杉的灵魂缠成一条线,这样哪怕我没了记忆,冥冥之中也会引导我找到他。”

白夜叉伸出小指,一条细细的黑线紧紧缠绕,缓缓延伸至梦境之外的世界。这根丝线何其脆弱,随着收指的动作摇颤不安,仿佛一触就断,可它又是何其的坚韧,紧紧纠缠两个灵魂的痴念,在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奏响了宿命的钟声,亘古回响。

银时不自觉地看向手掌,黑丝绕指。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接下来就靠你了。”

“什么……”银时抬头,追问道,“你要消失了?”

白夜叉摇头,“两个同源的灵魂不能共存,它们只会互相吞噬直到形成一体(私设)原本我打算找到高杉后就收回灵魂碎片,成为刀灵陪着他,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只好你来吃掉我了,去变得更强,去保护高杉。”

“你什么意思?!我难道只是你的工具?!!那我被人类憎恨被妖怪威胁的十几年岂不是活成了一个笑话!!!”

银时怒气冲冲,眼睛亮得发烫。

“我不屑吞吃你那悲酸得令人发笑的灵魂,我会堂堂正正地追求高杉!”

“哼,自大的小鬼。”白夜叉嗤笑,“随便怎么样吧,你拒绝不了的。毕章,你就是我啊。”

“我才不是你!”银时气得炸毛,一溜烟跑出了梦境。

“高杉,以前的你我,似乎都不太成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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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高杉发现银时“嘭”地一下变大了。

“银时……你,吃什么了……”高杉艰难地问,眼前的少年貌似十七八岁,有着俊透的脸蛋,妖媚的绯色眼瞳,如果不是没穿衣服的话……

银时袒着一身流畅漂亮的肌肉,清澈的眼神透露好奇,“高杉,你为什么不看我?”

高杉脱下羽识,“穿上衣服再说……”

瞥过散落在地上被撑爆的衣服,“……我再去给你买件衣服。”

“哦……”

“所以,实际上是这两年吃妖肉积攒了力量让你变回应有的大小?”

高杉是不吃妖肉的,这两年来猎杀的妖兽卖不出去的肉全进了银时肚子里,只是……这变身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嗯,就是这样哩。”银时眨着眼,试图用无辜清澈的表情说服高杉。

“好吧……”高杉姑且信了这套说辞,“那个……白夜叉会对你有影响吗?”

“没事啦没事啦,我昨晚无师自通了封印刀的方法,除非我叫他,否则他不会打搅我们啦。”银时看到高杉不自在的表情,迅速转移话题。

“对了,高杉,我问你个问题呗。”

“你说。”高杉听到笃定的回答,果然松了一口气。

“如果有个……人,他跟你一起长大,拜同一个老师,睡同一个被窝,从小打闹吵架但感情一直很好,假如……我且说假如,有一天你遭到些不好的事,他为了保护你,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你安排好了一切,替你承受了那些痛苦,甚至付出性命……你怎么看?”

银时小心地瞅着高杉,提心吊胆等待高杉的答复。

高杉沉思了一会,慢吞吞地道:“如果那个人站在我面前,我怕是会……忍不住捅他一刀吧。”

“啊?!为……为什么啊。”银时声音发颤,听起来好像要哭了。

高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不对的吗?自顾自地担负起一切,自大地认为这样就好了,高杉幸福就好了,一句话不说哪怕被撞得鲜血淋漓,到头来只会默默地躲起来舔舐伤口,余生幻想着高杉活着就满足了的家伙——”高杉越说越气,

“我恨不得杀了他。我宁愿与他共赴黄泉。”

银时蹲在角落,默默抱头。

“高杉,你……”

“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高杉喃喃自语,突然眼神一凝,狐疑地打量心虚的银时,眯起眼。

“我总感觉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狐耳下意识地一抖,银时脱口而出,“对不起,高杉。”

“咚!”

“哎哟!”

狐狸大了就是不好揍。

等银时长出第一条尾巴后,高杉就不得不重视起这个问题了。

“银时,真的没吃坏吗?为什么吃其他妖怪的肉就好像变了个物种?”

高杉蹙眉,目光盯着银时又白又蓬松的尾巴晃来晃去。

银时忙着销毁痕迹,把尾巴摘下来往高杉怀里一塞,高杉瞪大了眼——

“真的不是啦,前几天去见松阳,他跟我说我的父亲本来就里九尾狐种族,九尾族都善于变化,为了保护幼崽它们会自动封印没有自保能力的小狐狸的血脉,以防大妖怪的垂诞。如果我的父亲还活着的话,我应该再过二三十年才能解开封印吧。”

银时掐了个诀洗净双手,风轻云淡地说:“九尾狐是列入神谱的长生种大妖怪,它们的子嗣吃了大补,除非遭到大天狗那样的大妖围攻,身死道陨,它们不会让自己的幼崽流落在外。”

银时的话里七分真,三分假,他只是体贴地隐瞒了白夜叉的事情罢了。

高杉只是无意识地轻抚绒尾,若有所思。

随着灵魂融合愈加深入,银时的实力一日比一日增长,个子也在猛蹿,只是梦里更加频繁地闪过以前的回忆。

“银时……”高杉惨白着脸呼唤,却露着古怪病态的笑容。

“高杉!”银时猛得惊醒,大汗淋漓。

睡在不远处的高杉动了一下,惺忪地打着哈欠,嗓音里含着浓浓的困倦。

“怎么了……”

银时焦急地挪到高杉被窝子里,四肢并用抱住高杉,三条尾巴盖在身上。

“高杉,高杉,我好难受啊抱抱我,高杉。你抱抱我。”银时痛苦地在耳边呓语。

猝然撞入一个灼热的怀抱,高杉的困意一扫而空。

“银时!”

轻轻挣了下,银时的手臂牢牢箍着他,纹丝不动。

高杉只好努力回头,安慰他,“没事,银时……我在,我在。”

银时的身形已经比他高了,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轻松环过他的腰身,湿热的气流喷洒在耳廓,莫名引来一阵痒意。

过了一会儿,银时情绪平复下来,高杉安静地窝了许久,实在是忍无可忍。

“太热了,银时。”

“银时?”

“呼噜噜……”

“……”

日升月落,春樱开了五载,时光不曾为行者的脚步驻足,转眼间,银时与高杉已经度过第七个年头。

高杉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身形愈发修长挺拔,像抽条的韧竹,一举一动都显露出成熟的风韵和韧劲。

遗憾的是,银时始终比他高个十公分。

“高杉,高杉,我们今晚去哪个村子里过夜啊?”

银时的耳朵,尾巴都不见了——今天是朔日——虽然身为三大顶级大妖之一的九尾狐,银时在朔日仍会变回毫无妖力的人类,为此,他们不得不在每个特殊的日子寻找可以掩藏气味的地方度过。

高杉沉吟了一会儿,道:“东南方吧,那儿有个叫枫之村的村落,听说那里有最强大的巫女桔梗,我们去请求她庇护一晚。”

黑夜一向是群妖躁动,外出狩猎的最好时机,以前有银时在身边震慑,高杉尚能安然酣睡,如今银时变成了人类,甚至无法挥动妖刀白夜叉,两个毫无灵力的人类落入林中无异于是妖怪们的盘中餐。

他们在日落时分赶到了枫之村。

奈何银时身上的狐狸味没彻底散干净,惊动了枫之村的结界。

“你们是何人,为何有妖怪的气味。”

为首的巫女厉声喝道,一袭白袍绯袴,神情庄严带着警惕,手里的长弓溢满了令人胆寒的灵力,银时模模糊糊感知到箭的威力,不由感叹:不慨是最强的巫女。

高杉向她道明了来意,桔梗见他们确实如其所述,这才放下了弓,只是仍带着几分狐疑与戒备。

“你是半妖?”桔梗突然问银时。

“对,我的另一半血脉是九尾狐。”银时愣了一下,答道。

“狐狸么……”

桔梗只是喃喃自语,银时却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他凑近高杉,贴着耳朵小声说:“我的鼻子还没彻底退化,她身上有另一只半妖的味道。”

高杉不置可否,悄悄捏了一下银时的掌心,示意他谨言慎行。

银时触到温凉柔软的皮肤,下意识地扣住高杉的手,五指卡入缝隙,牢牢握紧。

“你越来越放肆了,”发现抽不回来,高杉只能无奈地小声抱怨。

银时对高杉动手动脚的次数随着年龄增长也愈加水涨船高了,起初高杉还会反应很大地踹他,但由于银时城墙厚的脸皮和可以肆无忌惮撒娇的好皮囊,再加上着实喜欢他招人的尾巴,高杉对他的容忍度一降再降,只当银时对他的依赖过重了。毕竟这几年银时频繁地做噩梦,每次脸色惨白地被惊醒就会借机钻进他的被窝摸摸抱抱,好像很害怕他消失似的,高杉也就随他去了。

“你们……是爱人吗?”桔梗领他们到空置的屋舍,见四下没了人,她才好奇地问了出来。

高杉蹙起眉,说道:“不……”

“是啊,我们是一对爱侣呢。”

银时打断高杉的话,十指合扣,炫耀似地摆给桔梗看,十分洋洋得意。

桔梗轻轻地笑了,这个美丽的十八岁少女第一次向他们展露了青春女孩该有的活力与娇俏,就像凛然不可侵犯的雪莲化开一角,折射出晶莹透亮的光芒。

“祝愿你们幸福。”

“谢谢巫女大人。”银时礼貌地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发问:“其实说来,我一直隐隐约约闻到附近有一股妖怪的味道,气味很弱,好像还夹杂着人类的气息,巫女大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桔梗不欲多言,只是淡淡回道:“前几日我救下一个受伤的妖怪,如今他已经离开了,可能是那只妖怪遗留下的气味和村里人的味道混在了一块吧。”

银时没再说什么,目送着她离去。

“高杉,我总觉得很奇怪。”银时突然焦急地走来走去。

“是那只妖怪有问题吗?”高杉皱着眉,自从进了村子,银时的举动就一直很不对劲,银时烦躁的挠了挠头。

“我们这个种族有预知的能力。”

银时随意掐了个诀,奈何什么都看不到。

“这村子一直给我一种不详的征兆,今晚,不,最晚明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银时惆怅地叹了吃气,担忧的目驻足在高杉身上,“‘祂’的力量不是人类能抗衡,我会保护你,高杉。”

高杉抬眸,微顿,“保全你自己吧。”

夕阳西下时分,远处山峦披上了晚霞的彩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带]一般鲜红。江水寒气蒙蒙,水中荡着一轮火红的落日。

犬夜叉坐在码头上,赤足轻轻地拨动湖水,落日的余晖洒在火鼠裘上,映衬少年的白发呈现一种暖洋洋的色调。

少年悄悄瞟着身边的桔梗,她神色恬静,目眺澄练的江面,一只素白的手拂过撩人的发丝,她嫣然一笑。

“犬夜叉,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犬夜又呆呆地注视温柔的少女,“桔梗,这是真实的吗。明天,明天我们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白头偕老了吗?”

桔梗微叹,轻轻覆上犬夜叉的手背,少年一瞬间僵直住了,心里刹那间飘向远方,好半晌才轻飘飘落回桔梗的话里。

“……犬夜叉,我今天碰到一对恋人,一个是人类,一个是半妖。”

犬耳动了一下,白发少年不由自主喃喃道,“人类和半妖,像我们一样……”

“是,像我们一样,”桔梗微笑着,牵起犬夜叉的手。

“他们很勇敢,路上一直牵着手,大大方方地跟我说:‘我们是爱侣’。犬夜叉,等过了朔夜,我为你取来四魂之玉,你变成人类,我不再是守护玉的巫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桔梗……”犬夜叉忽然侧身抱住了她。

怀里的少女身形意外的单薄,褪去那层守护村子的强大巫女的伪装,犬夜叉发现桔梗在他面前总是过于慈悲,过于温和。破魔之矢温柔地放过一只可怜的半妖,那是桔梗隐而不宣的爱意。

少年挽起青丝,放到唇边,充满深情和庄重地烙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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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最后一丝余晖渐渐被夜色吞噬,犬夜叉的白发缓缓变黑,犬耳,爪牙依次褪去,嗅觉,听觉也在朦胧间消退。犬夜叉依依不舍地注视着枯梗,沉声道:

“等我,桔梗。”

她笑了,皎洁的月光下,她精致美丽的面孔高洁出尘,“我等你。”

那厢,高杉已经和衣入睡了,银时躁动得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望着高杉恬静的睡颜出神。

“高杉……高衫,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银时坐在高杉床边守了一整宿,等高杉醒来时,他已经恢复成毛茸茸的狐狸样了。感到充盈的妖力在体内流淌,银时又自信起来,开始邀功。

“高杉、高杉,我昨天一晚没睡观察村子呢,但是什么都没发生诶。”

银时扑到高杉怀里,深深吸一口,恢复嗅觉的鼻子顿时被高杉好闻的气息占满,银时又幸福了。

高杉轻笑,熟练地给狐狸梳毛,语带鼓励:“你做得很好,银时,辛苦你了。”

银时下意识地把耳朵往高杉手心里蹭,高杉秒懂,温柔又不失力度地抓挠狐狸耳朵,小狐狸舒服地呼噜呼噜叫,一下子沉陷在高杉的温柔乡里。

猛地,银时陡然惊醒,狐狸耳朵尖尖竖起来,他凝重地说,“高杉,我一直想知道——”

“嗯?”

“这几年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儿子?”

“……”

“?!高杉!!!”

“……”

狐狸郁卒,耳朵牵拉着,银时几乎心碎了,咬着尾巴尖尖要哭不哭的样子,高杉不得不硬着头皮撒谎,“银时,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

“呜——”

“……”

“别哭了。”

“嘤嘤嘤……”

“——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哭啊。”高杉发出直男式疑感。

“……没什么,突然不想哭了。”

银时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心力憔悴,忍不住嘀嘀咕咕抱怨:高杉什么时候开窍呢?

“嗯?”狐耳轻轻动了一下,银时顿时收起玩闹的心思,跳上屋顶,谨慎地观察四周。妖怪的视力一向很好,银时能看到几百里外村庄的不同寻常,猎人打扮的村民手持火把长弓,苍蝇乱转般焦急地着寻着什么。

隐阵约约,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风飘来,银时双目瞪圆,迅速从窗外翻进来,一把抄起刀子,“刷啦”一下拉开门。

“桔梗出事了。”

高杉二话不说.抓起修罗丸就跟上银时的步伐。

银时嫌人类的脚程慢,一手捞起高杉的膝弯,一手托着背,一下子抱起高杉。银时就着公主抱的姿势,一蹦一跑一跳着走了。

高杉在怀里颠得难受。

“???”

等二人赶到森林边缘,银时轻轻放下高杉,贴心地扶了一下晕手乎的他。”

“犬夜叉!我好恨——”

“可恨!可恨啊!!!——”

“犬夜叉”一脚狠狠踩住桔梗的手,抓着一串四魂之玉项链,不屑地嘲讽:“蠢货,我根本不想成为什么人类。天真的巫女,人类和妖怪怎么会有未来,我要彻底变成妖怪。四魂之玉,我不客气了。不过这颗玉还要吸收更多怨恨之血,我要杀光村里所有人。”

银时听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白夜叉,对准“犬夜叉”,用力一掷,

“噌!!!”犬妖腾空而起,侧身翻滚躲开来势汹汹的飞剑,不过避得吃力,“犬夜叉”肩头的火鼠裘被狠狠刮开一个豁口。霎时,血流如注,“犬夜叉”捂着肩痛苦蜷起。

“是谁!”“犬夜叉”厉声质问。

“嚯,冒牌货的质量真是够差劲。令人作呕的缝合怪。”

银时缓步而行,脸上挂着贱贱的欠揍表情,

“怎么啦,冒牌货,一把刀就把你吓倒了吗?”

银时做了个手势,深凿在地上的白夜叉顿时嗡鸣作响,剧烈晃动几下,“锵”地飞回银时手中。银时手握利刃,漂亮地挽了个剑花,抬眸冷笑。

“脱下你的皮来,冒牌货。”

枯梗惊愕地抬头,“是你们……”

高杉靠近枯梗,检查她的伤势,道:“失礼了。”“嘶啦”一下,高杉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料,紧紧缠住伤口。

“犬夜叉”突然桀桀怪笑,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浓厚的黑气霎时溢出,张牙舞爪地冲天而起,从黑雾中刺出几道触手,拦截银时前进的路线,朝他疯狂袭来。

那妖怪顶着一头大波浪,人类的面孔阴柔俊秀,有种诡异的艳丽感。他冷笑,“你是什么妖怪,也敢招惹我奈落。”

黑色的触手密密麻麻地困住银时,像一团黑漆漆的茧,只是这茧里滴着从触手上掉落的黏稠液体,不仅致人浑身无力,还会腐蚀□□。奈落就是靠这个一点点吞吃比他强大数倍的妖怪,获得磅礴的妖力。

“好臭啊!”茧里传来银时闷闷的大叫。

“哼,你也就挣扎一会了。”奈落傲慢地嘲讽。

“桔梗!桔梗!!我要桔梗!!!”突然间,鬼蜘蛛对桔梗邪恶的贪欲冲毁了奈落的理智,妖怪发出尖锐啼叫,竟置困在茧里的银时于一旁,一股脑地冲向高杉。

“咚!!!”修罗丸狠狠撞上妖怪坚硬的触手,高杉震了震发麻的手,未及他反应过来,触手又携着凌厉的风破空而来。

“哼!”高杉艰难地抵挡,还没站稳,无情的触手接二连三的攻击让他毫无一丝喘息余地。

重重咬住舌头,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尖锐的痛疼使高杉愈发清醒。他镇定下来,锐利的碧眼冷静地分析局势,试图寻找每一次攻击的破绽。

抬剑格挡,反卷突刺,侧身横扫……渐渐地,高杉找到了战斗的节奏,逐渐从下风逆转,占据主动权。

“啊!!”刀剑没入血肉,鬼蜘蛛尖声哀啸,高杉马上乘胜追击,双手持刀倾力下劈,顿时如划开衣物般贯穿妖怪半个身子。

“痛!!! 好痛!!! 我要桔梗!”鬼蜘蛛痛苦的嚎叫犹如婴泣,刺破耳膜的尖啸中透着浓浓的怨恨和不甘。

“没用的家伙,”鬼哭狼嚎的叫声戛然而止,奈落一手捏住了锋利的刀刃,缓缓下压,但诡异的是,他的手掌却没有一点割伤流血的痕迹。

高杉警铃大作,立马抽刀回身,可是奈落握着刀,刀竟然纹丝不动。

高杉不再恋战,放开刀柄,一个翻滚迅速避开奈落的攻击,急忙捡起桔梗掉落身旁的破魔之失,用力一扯,却惊愕地发现拉不开弓。

桔梗捂着伤臂,夺过破魔之失,吃力地拉满弓弦,箭簇寒光冷冽,桔梗苍白的脸上布满汗水,她怒喝道:“停下,奈落,我这一箭就能射穿你的心脏。”

黑发妖怪置若罔闻,闲庭信步地向他们逼近。奈落落的灵压一步一步逐渐增强,浓稠邪恶的妖力几乎倾身面前足以将他们压垮。高杉的脸色分外惨白,额头渗满了汗珠,他的手紧紧按在刀镡上,心中的愤怒喷薄欲出。

平复下心情,高杉弓着身,做出起手姿势,他沉声质问,“你把银时怎么了!”

“哦?”奈落挑眉,似笑非笑,“死到临头还在关心你的情郎吗?”

“成为我的养料,到我肚子里相会吧!”

霎时,煞气四散,恐怖的攻势拔地而起,眼看一场殊死搏斗的战争一触即发。

“下地狱去吧!奈落!”

凭空一声怒喝,刺目的银白色光芒乍现,一道身影逆着光袭来。

“银时!”高杉抑制不住地惊呼,一丝轻松的笑意爬上眉梢。

银时一袭黑白两搭流纹和服,脖子上挂着的一串流光溢彩的勾玉,狐妖的脸上飞溅了几滴灼热的鲜血,银时只是用大拇指擦拭,邪气地舔了一口,猩红的瞳眸含着残忍的笑意,妖冶而阴森。

“哼,居然没有把你吞吃掉么。你有资格做我奈落的对手,报上名来。”奈落收起了轻视,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对手。

银时收了笑,随意甩下白夜叉沾上的血液,九尾蓬勃舒展,一时间,妖气大盈。

“九尾妖狐,坂田银时。”

“受死吧!”奈落迅步如电,率先发动攻击。

“我的项上人头,有胆就来取!”银时暴喝一声,抄起刀子就砍。

难以形容那震撼人心的战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雷似电,猛烈地冲撞激起一阵阵空气的震荡,黑白二色纠缠厮杀,刹那间,天地暝暝无光,狐唳妖啸,道道金光横斜乱作,轰鸣炸响的法术对决映得天地为之变色,刀光剑影,妖邪争锋,血与肉的搏杀,一切的一切,都让高杉震得忘了情,痴然驻立,久久无法忘怀。

银时与奈落打得有声有色,怎料奈落本只是刚从鬼蜘蛛身上诞生的妖祟,银时经过几年与白夜叉的融合,妖力早已臻至完满,奈落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奈落心下暗道不好,拼了命地想逃,可惜银时纠缠得紧,他手上的妖刀又诡异得狠,被刮上一下不仅不能快速复原,还会被吸噬生命力。眼看着银时愈打愈盛,奈落仓皇逃窜,银时还时不时嘴炮政击直戳奈落肺管子,可谓双管其下,身心俱残了。

“嗤啦”,白夜叉狠狠贯穿了奈落的喉管,银时单手握刀,淡漠地站在奈落面前,却不再有动静。

“嗬嗬嗬,怎么,嘲讽我奈落,还是人类的心让你唤起可笑的同情?”尽管脖子被砍了半截,奈落还是艰难地发出声来,喋喋地冷笑。

旋紧刀柄,银时面无表情,眼神带有怜悯,他轻轻地笑了,“奈落,你知道高杉刀是由八咫鸟的瓜牙打制而成的吗?专克你这样的妖祟,高杉拼了命把致命一击送到你心脏里……”

奈落急迫地打断,双目瞪圆,发出“嗬嗬”的气声,“不、不可能,我奈落……居然被一个人类……”

手起刀落,奈落的头颅已经滚落在地,渗人的眼珠子依然保持瞪视的模样,心脏却已停止跳动。银时随意地擦干净了刀,点起狐火,把奈落的尸体焚烧殆尽,他对着幽幽的蓝色火焰,叹道:“奈落,你太小瞧人类了。”

狐焰渐渐散了,银时眼尖地看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珠子躺在奈落尸身所在地。

“那是四魂之玉。”

巫女收好弓,吃力地朝他走来。“不要碰它,四魂之玉会激起生物的欲念,一旦答应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银时停下了动作,把位置让给桔梗。

纯净剔透的珠子已经被奈落的邪念沾染上半壁不详的黑色,桔梗神情凝重,她早该猜到,四魂之玉已经被奈落污染了……

倏地,紫黑色的光芒一闪,四魂之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窜,猝不及防没入高杉体内。

“高杉!!!”银时错愕,猛地回头,用力扳住高杉的肩膀,眼里是藏不住的焦急。

“你有没有不舒服?!”

高杉皱了眉,但发现身体并无不适。

“银时……”高杉顿了下,抬手抹去银时脸颊上的一道血痕,安慰他,“别怕……”

语未毕,高杉的手臂突然无力的垂落,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意识。

“高杉!! !”

银时声嘶力竭,妖力井喷式爆发。片刻间,可怖的压力层层叠叠如潮水般漫延整个区域,长尾在风中狂舞,罡风烈烈,吹起衣袂翻飞。银时抱着气息微弱的高杉,仰天怒吼,原本晴朗的天空再次聚拢黑沉沉的云垛,闪电裂空,轰鸣乍响,凝涡般的垂云在天空上盘施不去,紫金色雷光噼里啪啦闪烁,好似天空在作怒。

桔梗在狂风中睁不开眼,用袖抵住风沙,蕴含灵力地一声暴喝:

“停下!你会毁了村子!”

银时发出一声悲鸣,那声凄厉哀吟,仿佛野兽失去伴侣般绝望。

“住手!”桔梗发丝凌乱,越靠近风源中心,能感受到的罡风愈强,刀割般的烈风甚至让她的皮肤渗出血丝。

巫女饱含灵力的鲜血味终于让银时恢复了一点清醒,风速稍微停了点,桔梗见状,松了口气,赶忙说道:“我有办法让高杉醒过来。”

闻言,银时直直地看向她,殷红的瞳眸无一丝人类的慈悲,大妖的目光随着她的话有了一丝神采,淡银色光芒一闪而过,显得妖冶非凡,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我从别的巫女那里听来的禁术。”桔梗神情严肃,缓缓道:“很早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私设),四魂之玉贪念人类的灵魂,编造幻觉让人沉溺其中,由此勾出那人想要的事物,哄骗人答应它。”

银时低下头,注视着高杉紧紧蹙起的眉峰,他问:“你说的禁术是什么?”

“因为四魂之玉是吸食人灵魂的存在,高杉至今昏迷不醒,恐怕是灵魂寄居于四魂之玉体内的缘故,我可以把你的灵魂抽离出来,放入高杉体内,由你去进入他的幻镜,把高杉唤醒。”

“只是……”桔梗担忧道:”四魂之玉迄今为止已经吞噬了数以千计的魂魄,你要在杂驳难辨的灵魂堆里找到他何其困难,况且,灵魂离体不能超过七日,一旦过了时限,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银时笑了一下,催动妖力,一条细细淡淡的丝线连接他的手和高杉的手,那是逆发结罗桂的发丝。

“到是要谢谢你了,假发,”银时低声说了一句桔梗听不懂的话,他又转向桔梗,风轻云淡地说:“我自有找到高杉的法子,如果七天后我没有带着高杉回来,你就把我们俩埋一块儿吧。”

桔梗大受震撼,眼神动摇,她忍不住问:”如此这般,你也要去么?”

银时点了下头,低笑,“你不是说四魂之玉会让人陷入幻境吗,想必那是个很美的梦,能和高杉在梦里度过一生,我也知足了。”

桔梗看了他很久,才重重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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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潮湿阴暗的洞穴内,光线透不进一,穴壁湿滑,由于充足的水气,暗沉浓绿的青苔肆意攀爬。最深处有一口寒潭,潭面平滑如镜,只有潭底偶然发出的声音才会让它掀起波澜。

一道身影打破了逼仄的寂静。

银时抓着一只挣扎不休的山兔妖怪,拨开丛丛草垛,闯了进来。

他开始大声嚷嚷,“高杉,你这家伙睡着了吗?”

空荡荡的洞里回响着他的声音,银时赤着脚,踩在柔软的青苔泥堆里,趴下来,脑袋好奇地往有点深的潭面里探。

“话说你睡觉是在水里吗?怎么睡的,躺在石头上,还是漂着睡啊?”

银时的鼻尖几乎要点到水面,他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清澈幽暗的潭底下怪石嶙峋,水草杂生。突然,银时余光瞥见一条青色巨尾在水底游动,平静的深潭顿时水波大动。

“哗”地一下,高杉的脑袋露出水面。

蛟状鱼身而有蛇尾,皮有珠矍,他有着深绿色的竖瞳,额角覆着几片甲鳞,人类的耳朵后是一片深紫色的鳍。高杉的下身是一条数十米长的蛇尾,层层叠叠的幽绿色细小鳞片覆于其上,水珠沿着缝隙滚落,在狐火的反射下,显得波光潋滟,强大而又美丽。

高杉对着山兔妖伸出了手。

那是一双人类的手,白皙修长,隐约可见其中的温润风隽。他毫不留情地掐住兔妖的脖子,张开獠牙,狠狠刺入最脆弱的后颈,温热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热腾腾地扑在高杉的侧脸。

很快,兔妖停止挣扎,腿部小幅度地抽搐,最终没了呼吸。高杉喝干血,随手把薄薄的皮囊一扔,转向不知看了许久的银时。

蛟妖直勾勾地盯着白毛狐狸,抓起银时放在他脸上的手指,轻巧地舔舐手指上的伤口,绿眸亮着光,眼中的渴望无所遁形。

高杉把整根食指吞了进去,细长的舌信子扫过指缝,留下一串黏腻滑湿的触感。高杉吮干净了银时手上的血,有兔妖的,也有银时的。

“银时,太少了,力量还不够。”高杉不满地说。

“啊,是吗。”银时盘起腿,懒懒散散地说,“附近的妖怪杀得多了,都跑光了啦,将就一下吧,大少爷,阿银睡会先。”语气中透露着十足的敷衍。

高杉定定地看了一会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狠狠甩了他一尾巴水,就没入深潭无了踪影。

银时抖了抖尾巴上的水珠,眼神清明,无半分睡意,他静静地坐在青苔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距离高杉变蛟已经过去了三年,松阳死后的两个月,高杉就用从暗堕的除妖师那里学来的禁术,与重伤濒死的蛟做了交易,获得强大的妖怪肉身,只是蛟身对人类高杉的影响实在太大,这几年,高杉不停息地猎杀吞吃妖怪,不仅重塑了蛟身,并且[换]力量爆涨,隐隐有与银时分庭抗礼之势。

只是,高杉的人类之心这些天来愈发消弱了,本来高杉自幼与妖为任,学的也是妖怪那一套做法,巫女、除妖师见到他都会被一身浓郁的妖气吓到,随后喝斥他离开,高杉便索性不与他们打交道,远离人类的社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混成妖界中的异类。后来与银时在一块,他也没改变一贯的做法。高杉化妖后,对身为同胞的人类都能无情下手,控制不住妖性,屠杀一整个村子的事也没少干,连银时都觉得,高杉简直生来就该是妖怪。

“真是的,我都比你像个人类。“银时打了个哈欠,嘀嘀咕咕说了句话,遂用尾巴把自己囫囵团起来,翻身睡去了。

夜半,圆月爬上树梢,盈盈的辉光洒向洞内,照在银时的皮毛上,以及趴在他身上的妖怪。

“!!!”银时被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了,只见高杉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歪着头正朝他魅惑地笑。

“银时,你爱我吗?”高杉柔声问,月光下明亮的绿眸泛着妖性的光。

“自然。”银时冷淡地答道。

“我也爱你,银时,”高杉柔若无骨地攀住银时的手臂,贴在他的胸膛上,像蛇一样的目光在银时脸上流连。二人鼻间靠得极近,呼吸洒落在对方唇间,高杉的话仿佛情人间的呓语,甜得腻人。

“银时……让我把你吃掉,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银时支起身子,把高杉往后推了推,暗想:高杉饿得妖性大发了。

“为什么?永远在一起不好吗?”高杉歪着头,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如果忽略那饥饿得竖起的幽幽绿瞳的话。

“哈?当然是因为蛟更好吃啊。”银时笑了一下,突然用妖力扣住高杉纤细的两个腕子,把高杉翻过身去,呈一个跪趴的姿势,骑了上去。

“啊啊……银时!”高杉焦急地扭过身,腰肢柔韧得不可思议,他胡乱亲吻着银时的下巴。用讨好的语气恳求:“让我吃掉你吧,银时……”

银时面无表情地掰过高杉的脸,残忍又甜蜜地说:“不行哦,人家更想活着跟高杉在一起呢~”

……

……

银时重重地抵着他,倏地停下功作,眼神悲伤凝望着高杉,俯下身,虔诚地,轻柔地吻上他的额头。

……

几番抵死缠绵后,银时精疲力尽地抱着高杉沉沉睡去。天色暝暝,低垂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相拥的爱侣,朦胧月辉下缭绕的淡淡细砂,仿佛在无言地诉说着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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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翌日清晨,银时腾地一下利索地从草堆里爬起来,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四下看了看,大声呼唤:“高杉!高杉!”

空荡荡的洞穴里传来他的回声,却没有一丝高杉的动静。

银时用灵识仔细探索一番,发现老婆真没了的时候,顿时心都凉了。

“完了完了……”银时一股脑跌坐在地,揪着狐狸耳朵,止不住地懊悔。

“没想到找到高杉的灵魂花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剧情到哪了,高杉碰上四魂之玉了吗?”银时放开被蹂躏得可怜兮兮的狐狸耳朵,把尾巴抱到胸前,试图用力把自己埋进去。

“银时!你怎么会想到用尾巴闷死自己,这样没有成效。不如我给你一段头发,看在朋友的份上,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绒尾……”

桂的声音不知为何从头顶传下来。

银时烦不胜烦,“吵死了,假发,我没有要自杀……”突然想到什么,银时把头拔出来,向上看,“先不说你怎么在这,你有没有看到高杉……呃,你在搞什么鬼?”

只见穴壁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发丝,桂被自己的头发缠成一团,只露出个脑袋,像蛹一样从穴顶倒挂下来。

好熟悉的味道……银时满脸黑线,无力吐槽。

桂吃力地蹦挞两下,倒吊的身体像个钟摆在银时面前晃来晃去。发现脱不开身后,桂停止了挣扎,他严肃地盯着银时,费力地想要挤出话来……

银时一脸希冀。

“不是假发……是桂!”

“不要在关键时刻脱线啊喂!!!”银时崩溃地大喊,怒从心头起,一脚把桂踹得昏头转向。

“我话还没说完……”桂头晕眼花,“快、快把我放下来,高杉在……”

“咚!”银时切断了头发,桂顿时脑袋着地,砸了个巨响,银时默默摸了下鼻子,干巴巴地开口,“啊喏……”

桂站起身,拍了拍灰色和服上的尘土,仿佛没事人一样,又恢复了贵公子的模样,当然,如果忽略他时常脱线的蠢样……

“银时,高杉去出云山了(私设),你知道,那里一向是神官巫女们集聚的地方。他去干什么我不难猜到,我本来想困住高杉,但他的力量实在太强,我就被吊在这儿了……”

桂呐呐的地说,“高杉他……”

“谢了,假发。”银时摆了摆手,没等桂说完就一溜烟跑出洞穴。

“高杉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具体我也说不上来……等等,那么大个狐狸呢?!!”

桂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番头脑风暴后,眼角泛着泪光,他想,被高杉吊了一晚上,现在又被银时抛下,他是不是,被两个幼驯染,孤立了……

云雾翻滚,雨后初晴,山腰以下几乎隐没,露出青翠的峰顶——出云山山如其名,更兼日光辉映,青中透紫,飘带白云环饶嵯峨黛绿的群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天空构成一副和谐的画面,看上去仙气十足。

这里是离高天原最近的地方,传说中神明在这搭建通天的神梯,因此山顶向来氤氲着充沛的灵力,孕育大量仙宝灵兽。法力高强的人们在这修行淬炼,为了保护这片净土,同时也为了防止无辜人类被误伤,他们在神的侍从——神官——的带领下组建起一个久负盛名的神社。

晨曦初照,往常巫女法师们早早晨起,开始一天的修行,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

手持长弓的巫女们严守阵地,金色的箭芒如星雨般纷纷向高杉落去,而身着长袍的法师们面容严肃,一串串烫嘴的咒语飞出,在降妖杵的加持下化为道道锁链,企图困住身形庞大的妖怪。

高杉怒吼一声,长尾有如雷露之势猛烈地拍击,一时间,金色的锁链哗啦啦作响,饱含灵力的箭矢纷纷弹起,灵光消匿一片黯淡,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散落一地。

厚厚的金光被冲击打破,蜘蛛网般的裂纹逐渐扩展开来,“咔哒咔哒”刹那间守阵的神官神色俱变,大喝道:“快躲开!结界要破了!!!”

“轰!!!”

一时间,金光乍起,随着结界被打碎,可怕的威压以高杉为中心瞬间层层扩荡开来,飞沙尘卷,草枯木摧,挚鸟敛翼卑飞,猛兽苍皇东出,弭弭俯伏,红衣的神官退守殿堂,白袍的巫女畏葸不前。

有人神色惶惶,他绝望地嘶吼:“他是复仇的恶鬼!我们不可能战胜他!!!

“安静!”神官面带怒色,狰狞如野兽。

“当年审判八咫鸟,你们这些人可都有参与,不想战,便死!”

发话的那人悲愤地吼道:“我们只不过奉了神的诣意。你不是神的侍从吗?请神明大人降伏这妖怪吧!”

“是啊是啊,请神明大人降伏妖怪!!”严肃的气氛渐渐被打乱了,人心浮躁,动摇的神情逐步扩散到每个人脸上。

“闭嘴!”

神官彻底打碎了往日的高傲与冷静,焦躁难安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你们知道什么?!神明大人跟九尾做做了交易,他们不会管我等的死活!”

“什……什么意思?”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大殿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神色呆呆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意思就是,”神官脸色苍白地嘲讽,“你们被抛弃了。”

“轰隆!!!”

烟尘四起,古老朴重的大殿彻底坍圮,霎时间地崩天裂,雹降星陨,高杉一声似龙似虎的长吟,终于是冲垮了人们的心里防线。

人群鸦飞雀乱,像巢穴崩溃的蚂蚁般四散逃离。

“快看那里!!!”

有人指着那紫色的珠子惊呼道:“是四魂之玉……”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人群,“彻底完了……”

高杉修长的手指抓住了四魂之玉,垂眸低笑,“哦?听说你是妖界的至宝,可以实现所有愿望?”

四魂之玉通体晶莹,散发丝丝缕缕阴冷的气息,曲灵雌雄难辩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是。我知道你的愿望……你渴求老师复活,你要神殿覆灭……”曲灵轻声诱惑,仿佛声音里有种魔力,让人不自觉被勾出心里的欲念。

“我可以实现你的原望.,只要你答应……”

高杉像是被曲灵的话魇住了,绿瞳无意识地竖起,薄唇微动,似乎就要答话。

“没错……只要你答应,我能够达成任何你想要的……”曲灵愈加贪婪垂涎诱哄高杉,似乎已经畅想到高杉灵魂的美味,它的表面晦暗不明。

“高杉——!!!不要答在它!!!”

银时怒气勃发的声音像利箭般破空而来。

耀眼的银色光芒遽然闪过,九尾大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眼中。

“是他!那个九尾!”有人惊呼,绝望又麻木的心情似阴云牢牢笼罩上心头。

“一只蛟就够呛了,再加上个九尾………”那人苦涩地笼了笑,脸色是分外的难看。

好似从梦魇之中挣扎出来,高杉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看向匆匆赶来的不速之客,抬了下眼,似笑非笑。

银时看着好像随时要冲过来,但又犹豫害怕伤到高杉,焦急地开口:“高杉,你不要相信它……你想过为什么那么多取得四魂之玉的妖怪后来都没了踪影吗,它们都被四魂之玉连皮带骨吃了!”

“哦?”高杉眸光闪了闪,手指惬意地把玩着珠子,仿佛没意识到现场紧张胶着的气氛,慢悠悠开口:

“你想过为什么明知道四魂之玉会吞噬□□与灵魂,仍有那么多妖怪趋之若鹜吗?”高杉笑了一下,他道:“就像禁药一样,它可以令人短期内妖力增长到两倍,不,甚至更恐怖的地步。银时 ……蛟龙是蜕变失败的上古大妖,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可以凭借四魂之玉一举化龙,打开高天原的大门呢?”

银时神色骤变,他近乎嗫嚅地开口:“高杉……你想做什么?!”

高杉轻捻珠玉,锐利的目光直逼银时,仿佛洞察了银时懦弱逃避的心里,“我最想做什么,你最是清楚不是吗?”

残忍的笑意有如实质般溢出,“我只是想要毁灭一切,直到野兽的呻吟停止的那一天。”

“银时……闭眼逃避过去,整天慵懒度日的你,失去利齿的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

银时神色骤变,心中翻涌不息的愤怒和绝望几乎淹没他。

“到头来,我们最终还是得走上那一步么……”

银时旋紧手中的刀柄,神情挣扎又痛苦。

高杉朝他笑了一下,“银时,你要阻上我吗?你要杀我?”

“不……”银时酝酿了一会,慢慢答道:“我不会杀你……我不能再杀你一次了……倘若我无法阻止你,倘若你注定要死去……”

银时凄凉地笑了笑,“那我就陪着你一起吧,你要攻上高天原,我依然做你的后背……”

“高杉……我啊,一直在想,哪怕只有跟你交手的一半次数也好……”银时突然放下了刀,眼畔温和,眉梢挂上几许怀么,“我想跟你喝几次酒啊,就算在地狱里。”

高杉怔住了,停下把玩四魂之玉的动作,默然低眸,半晌,才轻声道:

“还真是令人挑不出错误的答案啊,小狐狸……”

“诶?!诶——”

银时遽然瞪大眼眸,一脸错愕,“高杉,你……!”

手指骤然发力,青筋狰狞暴起,一瞬间,曲灵发出尖锐刺耳的惨叫,四魂之玉顿时化为齑粉,高杉张开手指,任风吹起手心的流沙,像转柔的雨洒落晶莹的光。

突然间,幻境像玻璃出现裂痕,片片破碎,山岳开始怒吼,巨石滚滚无情地砸向神宫,到处是恐慌的人群,尖叫嘶吼,瓦砾掉落,雕楼画栋坍塌,灰尘在空气中飞舞……

眼前的世界剧烈晃动起来……

高杉优雅地挽起鬓间发丝,别在耳后,笑着问:“你说什么,银时?”

银时被晃得打了个趔趄,他抬头看了看在废墟中仍保持稳定的高杉,忍不住大声吼道:”我说你……是不是早就恢复记忆了!——哎呀!”

银时又被一个地震山摇晃到地下,白色的毛团一下子消失在视野里。

高杉觉得好笑,像银时一样抬高音量:“太吵了,再说一遍。”

“轰隆!!”

土地崩裂,声洪如雷,大地彻底变了形,触目惊心凿开道道深痕。

银时灰头土脸地[地]爬上一块高地,好不容易站稳跟脚,看了一眼与高杉的距离,深渊下陷,生生扯开破碎的大地,如同一道天堑横绝在他们中间。

银时顿时就麻木了,放弃向高杉跑过去的打算,料想这么大的响声高杉应该听不到吧,就自暴自弃地吼叫:

“我说!高杉晋助,老子几百年前就喜欢你喜欢得要死要活!我爱你——!!听见没有!”

说完银时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高杉那家伙得意地笑了。

绿眸微闪,高杉带笑的嗓音清晰地闯入他的耳朵。

“我听见了,不用那么大声。”

银时猛地红了脸,心脏扑腾扑腾地跳,血液湍流,一突一突迸发好像要跳出他的胸膛。他竖起狐耳,尾巴也欢呼雀跃般舞动,银时羞恼得大吼:

“啊啊啊!你这家伙……故意的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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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和作话放到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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