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在海上,月色将他染黄。
高杉晋助依在门檐,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垂下,仰着头,看着那轮明月。
船上的灯昏黄,船在海上,风平浪静,船以一种很小的波动起伏着。
北岛辰跪坐在高杉旁,手里惦着酒杯。
他将酒杯伸到她面前,一双碧绿的眼睛看着他,“辰。”
他呼唤她的名字。
北岛辰仰头,看着昏黄的月色洒在他身上。
她没有继续添酒,而是俯下身,吻上高杉晋助的手指。
男人垂着手,任她索吻。
狡猾的男人。
北岛辰从手背吻到手腕,牙齿轻轻地咬,一路留下光亮的水渍。
酒杯倒了,酒洒在地上,浸湿她的裙。
北岛辰不理,吻继续向上,一点一点落在手臂。
她身体向前倾,他向后依,舒展身体以让她贴上。
她停下亲吻他的手臂,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臂自然的圈住她。
四目相对。
月色昏黄。
她看着他的脸,微醺的眼睛,墨绿的瞳孔,带着夜色的头发。
他也看着她,墨绿的眼睛载着她的身影。
她伸出手,手指抚上他凉薄的唇。
愿今宵之月,永不西沉。
我恨这明月。
她向前倾,吻上他。
两人的身影融进昏黄的月。
高杉晋助第一次见到北岛辰的时候是在十年前的攘夷战场上,那时她还不叫北岛辰,别人都称呼她为辰。她是宇宙最强战斗种族辰罗的一方将领,而辰是一个传承了世代的名字。她被天道众雇佣来镇压他们这些攘夷志士。
他的鬼兵队和她领导的辰罗交战时已接近战争末期。
那是高杉的败过得最惨的一仗,鬼兵队全军覆没,他也被天人所掳。
之后发生的事,高杉晋助不再忆起。
可高杉晋助始终无法忘记那个战场,她蓝色头发飘扬在月光下,大半的脸掩在白布下,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只蝼蚁。
辰罗族有个传统,投入战斗时身穿白袍白布蒙面。那时她站在月光下,对着他高傲的扬起下颚。敌我的鲜血染红了回忆,高杉晋助睁开眼,看着四肢被锁在墙上已经昏迷的白袍蓝发的女孩。
她精致的脸上有些余灰,白袍却仍旧一尘不染。
宛如那时战场。
关于辰罗,一直有种说法,辰罗擅长群战,而如何在一堆白袍人中找出最强的人?答案很简单——看衣服,无论是何种惨烈的战场,强者的白袍是始终未沾染尘土与鲜血。
那样的洁白……
真想摧毁它。
辰罗是哽在高杉晋助心头的刺,拔不出忘不掉。她杀了他无数战友,给了他最惨烈的败局,高杉晋助发过誓,一定要手刃她为他的战友复仇,而如今这个承若终于可以实现。
辰罗内乱,她被她手下的背叛出逃。
他要用她的血,祭奠惨死战友的亡灵。
高杉晋助从与天道众那伙人惨烈的战役醒来那会脑子里全是和那个冷面冷心的辰罗小姑娘共渡的一段时光。虽这世间一切都抵不过时间,只是时隔多年,他依旧忘不了灯红酒绿中的着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的她喝着一杯又一杯青色的辰月时那副醉生梦死后大彻大悟的神情。那时的她已经不是初见时挥斥方遒穿眼底尽是傲慢唯我独尊的模样,她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战场,深陷其中无法脱身,最终信任的人的背叛让她终于有借口逃离,她来到这里,脱下象征着尊贵地位的白袍,隐入市坊,过起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就像他的一位故人,却又不完全像。
那位故人是彻底的放弃过往,整天过着吊儿郎当的生活,而她不同,比起堕落,更像是在蛰伏。
总有一天会展开双翼,比过往更强大。
只是那双眼睛忽然空无一物,过往的桀骜变成了一种弥漫着薄雾的虚无,仿佛超脱世俗。现在的她一身款式简单的白衣,对万物依旧兴趣寡淡,唯一的爱好便是调制辰月,然后把那绿色的淡青色的酒饮下。
物种之间的差异巨大,高杉晋助实在品尝不了辰月的美味,而这时她就会傲慢的鄙视人类诡异的味蕾。
辰月的苦涩对他而言只是提醒,提醒他不要忘记当年鬼兵队被灭之仇。比起这种苦酒,他更喜欢喝养乐多。但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她喝辰月时眼中的虚无,那酒的淡青与她的淡白缭绕,相当安静养眼。
是她的味道很像辰月,还是辰月的味道像她?
那女孩时常低着头,一言不发,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鲜少有外人会注意到她。她总是一丝不苟的完全他交给她的任务,做事利落干练不留余地,各方各面处理的一丝不露,鬼兵队的老人时常感叹后浪推前浪。可纵使受到再大的赞誉,她也只是微笑了事,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触动她。
她优秀到无法令人安心,这样不露锋芒却又杀人于无形中的刃,稍有不慎便会刺伤自己。
辰罗一族虽没什么原则可言,却十分具有职业道德,利用好了是良器,用不好自己也玩完。高杉晋助也想过收服她,可惜结果不如他所愿。她有主张也极具领导力,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可就要他着手调查的时候,她却主动坦白了。
当然,她说了个谎。
她向他陈述来到地球的缘由时神情无比平和,仿佛在讲述这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故事。
那双墨蓝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人类到不了的深海区。
这时高杉晋助恍然发现她以前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深不可测,她看他的眼神与那晚并无半分差,只是把他当做闲暇时消遣的玩物。鬼兵队?攘夷志士?在她眼里只是几个关系不大的字符。
这种冷漠吸引着他,高杉晋助顺水推舟。
有关于北岛辰,高杉晋据的记忆还能追溯到更久,尽管她可能不记得。
战争时期也不是全在打架,高杉晋助时不时也会和银时他们游花街,坂本辰马在酒吧里搭上了两个蓝头发的女孩子,两人在喝酒,一个艳丽一个清冷。艳丽的女孩子头上扎着孔雀羽尾的装饰,她指了指坂本辰马,侧脸和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女孩子说了几句话,高杉晋助听不懂天人的语言,只见面容清冷的女孩点了点头,坂本辰马被长相艳丽的女孩拉走了,剩下了他们两个。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女孩已经离开了,枕边留了些钱。
“还想着猎艳,没想到被猎的是我啊。”坂本辰马抱着脑袋,十分痛苦,“被折磨了一晚上。什么?!你还有钱拿?!”
高杉晋助发觉自己爱上北岛辰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他。就像当初他们结盟的时候她对她的身份撒了谎,之后他得到的,仍是她的谎言。他在他的身边休养生息,并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带着她的军队,杀回了辰罗——当然,没有带他。她在一个清晨离开了他,无声无息,毫无任何预兆。
吉原是男女相互欺骗的地方,互相演戏共赴美梦,天亮之后各寻归处。
他们之间又何尝不是?
可是……
她不需要他的协助,却接受了天道众的援军。于是高杉晋助不得不想起华佗说的话:很快,你就会发现,你爱上了一个多么自私,又凉薄的人。
爱吗?
高杉晋助自认为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对女人的审美也很传统,如果有一天要和什么女人在一起的话,那那个女人应当漂亮,温顺,聪明,但不要太聪明,起码不要比他聪明,心里想的明明是传统的日本女人,可却爱上了与之大相径庭的北岛辰。北岛辰的美中没有温顺,总带着疏离,太聪明,聪明到他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生命来自无形,松阳给了他生命的形状,让世界都变得具体起来,可这个世界夺走了他,他又回归到一片无形中去,像披着人皮的黑色的在咆哮的野兽,低吼着穿梭在人群中,可她的出现又让那些无形有了形状。
高杉晋助第一次开始想过往的事情。
十年前的战场上,他们只是照面,人生还没有交会。她在过往的岁月里都在做什么?他沉醉在花街里女人的怀抱的时候,她在无数个战场上拼杀,他在重组鬼兵队的时候,她坐上了主君之位……
只是开了个头,思绪便像银河一样倾的无止无尽。
北岛辰觉得自己的意思是让胧给她准备一艘小型飞船,放在港口,设定好去辰罗的路线就可以了,没想到胧亲不仅给了她一艘超级豪华的船,还自在那等她,带着他手下的一批僧袍部队。
“我用不着这么大的。”北岛辰说。
不愧是天道众,出手这么大方,而胧倒像是一点都没听见似的,说:“我送你回去。”
北岛辰叹口气,十分无奈:“胧,我是逃出来的,这么大阵势,我会被抓的。”
“偷偷潜入可不适合你,辰。元老院此次如此背叛你,就是为了将你拉下辰罗主君之位,你不兴师动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们夺你位之心就永不死。我会帮你,辰,毕竟,和你做生意,更顺手一些。”
胧如兄长,给她最应走的路。
“以后找我,给你八折优惠。”
北岛辰接受了胧的援助。
北岛辰花了很久,才收拾完了辰罗的烂摊子——解救苍达,血洗元老院,肃清上代主君的势力,重整军队。了结完这一切,才终于抽出时间去地球。
“高杉晋助,大人是为了去见他吗?”苍达绷着脸,明显的不悦,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北岛辰笑了,“我在地球的时候他帮了我很多,道谢是应该的,你整天哪来那么多醋吃?你和我一起去,行了吧?”
苍达犹豫:“那辰罗……”
北岛辰:“让孔雀看着,你忙那么久了,就当和我休个假了。”
北岛辰有许久未曾见过高杉晋助。她给他打了电话,却无人接听。也许他是真的生她的气,这么久了,一条讯息都没给回给她。
可毕竟她欺瞒在先。
既然他不愿意联系她,就只好她去见他了。
可到了地球,却没有找到高杉晋助,只见到了又子。又子对于突然出现的她非常生气,骂了她很多话,骂到苍达都听不下去了,北岛辰止住躁动的苍达,心平气和地问:“高杉在哪?我想见他。”
又子愣了一下,狠狠地说:“高杉大人才不愿意见你!滚回你的宇宙!不要再打扰高杉大人的生活了!!!”
北岛辰没能从又子那里得到高杉晋助的踪迹,和苍达说起又子此人。苍达说:“好像另一个版本的我呢?我也是主君即位之初,就伴在主君身侧了。”
苍达忆起他烧毁的鬼兵队的来信,信中的男人命不久矣。苍达将所有秘密藏于心底,说:“下属斗胆猜测,那位又子不想告诉您高杉晋助的下落,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了。而高杉晋助曾倾心与您……”
苍达说的没错。
北岛辰很失落。
是她欺骗了高杉晋助,他不愿意再见她,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为何会如此失落呢?
“听主君大人以前说过,主君在地球的的时候,用辰月为原料,开了家甜品店,能否带下属去看看呢?”
北岛辰时隔许久回到了歌舞伎町。
经历那场混战,地球恢复了和平,战后重建,一切欣欣向荣。她的店铺跟着经济的发展,高朋满座。她扫过许多眼熟的面孔,走过热闹的歌舞伎町,报纸头版刊登着新王即位,旧日已去,新的时代已然来临。重建的地球,她的王座,街头艺人唱起歌:“看向那一边,转向这一边,攥紧我们的时代,看向那一边,转向这一边,照亮前方的旅途,几多取舍得失,方成峥嵘当下,接下来好戏才要一一上演——”
新的朝代繁荣昌盛,辰罗也迎来了北岛辰的时代。
“走吧,苍达。”
北岛辰再无留恋,白袍拂过歌舞伎町干净的街道。
苍达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是。”应道,紧紧跟着北岛辰。万事屋中,坂田银时将两个辰罗的身影收在眼底,悠悠道:“女人还真是薄情啊,高杉才死没多久,就和小奶狗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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