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人势力渐渐渗入幕府,御庭番众的存在逐渐变得岌岌可危,今天说要裁减人手,明天就说要取消奖金。
身为直属将军的部队,却要听从幕府的行政安排,说出来实在贻笑大方。
纵使职场的环境有着诸多不友好,但工作还是得继续。
这次接到的任务,是要暗中保护幕府某个世家的家眷。
就仅仅是家眷。
整日卧病在床的夫人,以及她的两个尚未成年的女儿。
年长那个快满十四岁,年幼那个就只有七八岁。
姐姐叫千茶,是个漂亮得体的大小姐,无论是学识还是才情也让人无可挑剔,至少她在人前是如此。
为确保她的人身安全,猿飞被命担任她的贴身侍从,陪伴她的日常起居。
日夜相处下来,猿飞很快便察觉到,千茶小姐在外高雅的形象,不过是她的一个面具,就如同他们忍者表层的伪装。
真实的她并不如外表所展现的听话懂事。她有些叛逆的性子,喜欢的读物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闲时也会干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就像一个男子高中生。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给人设局,待他人陷入困境时,便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使对方对她死心塌地。
儘管她的性格确实恶劣,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有股魔力,即使明知是陷阱,人们还是不由自主想相信她的真心。
虽然已到了少女的年纪,她依然像大多数孩子一样,对忍者充满憧憬,至少她表现出来是这样。
每当有空,她总爱缠着猿飞,给她吹一通彩虹屁,然后请她传授那套身法给自己。
「要成为忍者可是要经过很多艰苦的训练的,你这样说是不是在小看我们?」猿飞听着她的请求,微微皱眉。
「我知道,只是不想在关键时刻拖累菖蒲。」
「不用在意,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就算我对你来说只是个任务对象,但对我来说,菖蒲是我的朋友,我不愿拖累朋友。」
「说得很动听呢。」猿飞冷淡地说,但眼神却难掩一丝动摇。
见她丝毫没有松口的打算,千茶又恢復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口一个菖蒲地叫着,拉着她的手撒起娇来。
就像她们是很亲近的朋友,以并非御庭番衆和任务对象。
猿飞不断提醒自己,她们之间仅仅是工作关係,不该有其他期待,但千茶总是用一句句随口而来的甜言蜜语,让她的心动摇。
「小猿,你有想过将来要干甚麽吗?」在她第一次攀上屋顶那晚,她这样问坐在旁边的猿飞。
「你是在揶揄我马上就要失业了吗?!」
「啊…对,抱歉抱歉。」
猿飞重重叹气,但也没和她计较。
说起来也是,身为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会明白他们这些平凡人家的失业危机。
她无奈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子,想着礼尚往来,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那你呢?将来打算干甚麽?」
「嗯…如无意外的话,应该会嫁去幕府的某个人家里,白天当个花瓶,晚上就当个被〇到生出长子为止的生育工具吧。」她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是每一个字既尖锐又直白。
猿飞听着这句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无法安慰,也说不出什麽「你要是不情愿就反抗啊!」如此之类不负责任的话。
在浅井家待了一段时日,世家内部的千疮百孔,猿飞也是清楚不过。
家族的宠爱于女孩子身上,只是一种情绪勒索的手段,在利益面前,任何感情皆爲下等。
锦衣玉食的圈养使她们丧失求生能力,却又期望她们孕育出健康的生命。
何其讽刺。
在权力的圈子里,她们由始至终,也只是一个子嗣的载体。
月光洒落,她白皙的肌肤在银辉映照下近乎透明。那张精緻的侧脸虽带着几分稚气,但不难看出她长大后必如她的母亲般美丽。
她凝望着头顶的明月,许久之后,才将视线转向猿飞。
「不过,我最近有一个新的想法。」
待二人的目光相接,她的声音又响起「你说,那些傢伙还能活多久?」
她的那些傢伙,指的就是她的父兄。
「你…」
千茶浅浅一笑,猿飞的问题还未问出口,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大概从一开始,就什麽都知道了,包括父兄的计划,以及那位大人的成全。
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猿飞下意识地虚扶了一下,生怕她会摔下去,但她却挺直身躯,眺望着整座浅井家的府邸。
「既然他们把我排除在计划之外如此见外,那麽我也不必客气了。」她眯起眼睛,手指在半空中描绘着底下那些屋簷的轮廓。
「我要让这座府邸和领地,完全成为我浅井千茶一个人的所有物。」
猿飞怔怔地看着她,她说得像句轻飘飘的戏言,眼里却流露出前所未见的坚定。这番话若传到别人耳中,恐怕会为她招来祸患,但她却毫无丝毫惧色。
战国时期虽然出现过几位女城主,但大多是因为丈夫去世、子嗣年幼,才由遗孀暂代继承。
传位给女儿的案例极为罕见,在当今时代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浅井家有着无数分支,个个虎视眈眈,恨不得趁机将这份家业一口吞下。
「我们无法对抗历史的洪流,但能透过开闢新道,改变洪水的方向。我相信只要有人愿意踏出第一步,必定会有人跟随。」
说完,她蹲在猿飞面前,眼里映照着唯一的倒影。
「到了那个时候,菖蒲要来当我的家臣吗?」
猿飞抬手摘下鼻樑上的眼镜,扯着衣襬轻轻擦拭镜片,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要是被别人听见那这种话…你会惹上麻烦的。」她像在跟千茶说,也像在说服自己。
她的任务是要保护浅井家女眷的人身安全,而并非满足她大小姐天马行空的心愿。
可是…
「惹上麻烦也无所谓,不是还有菖蒲在我身边吗?」
惹了麻烦就来让她帮忙善后吗?还真是个麻烦的大小姐。可是,这也说明,这位大小姐也非她不可了吧,是吗?
「那麽,若真有那一天到来,请让我继续守在你身边。」
服部全藏常说,忍者就如同猫,没有忠诚可言,只会往有食物的地方跑。
但猿飞菖蒲却觉得,当隻有主人的猫,其实也倒不错。
猿飞在浅井家的任务持续了半年。
初秋的某夜,千茶正如常在二哥房间和他聊天,猿飞忽然从天花板的暗阁下来,一把拉住她往阁层躲去。千茶并没有挣扎,只是上前给了哥哥一个深深的拥抱。
然后,她便与猿飞一起躲上了阁层,亲眼看着几个浪人装束的男子闯入她兄长的房间。
当刀刃落下之际,猿飞想盖住她的双眼,手举了一半却被她按了下来。
她脸色如常,但颤抖的双手却让她难以再掩饰内心的动摇。
猿飞甚至早就想好,要是千茶真的不顾一切冲上前,即便破坏大人们的计画,也定会护着她的周全。
但千茶只是静静和她待在天花,直到敌人离开,才轻轻和她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只是那道动听的声音,此时却沙哑得让猿飞几乎认不出来。
她们从天花下来后,千茶走到房间的角落,拾起哥哥被踢到一旁的脑袋,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汙垢,然后放回颈部。
她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最华丽的外衣,轻轻复盖在他身上。最后,她深深地望着兄长一眼,眼中不见泪水,只有一种令猿飞感到心惊的坚定。
她缓缓跪下,向他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大礼。
「晚安,兄长大人。」
猿飞带着千茶用天花的祕道,离开了那间染满鲜血的房间,回到她的寝室。
「小猿,我想洗澡,你能在外面守着吗?」
平常她总会缠着猿飞,吵着要一起洗澡,猿飞每次拒绝她,因为她的洗澡水热得像要烫掉人一层皮。
可是,今晚她不闹了。
猿飞却很想和她一起泡澡。
在她踏进浴室前,猿飞想起了什麽,喊住了她。
「你不去见老爷一面吗?」
「不了,这时候,父亲应该正陪着母亲吧。我这个年纪去打扰父母亲热,也太不识趣了。还是…明天再去看他们吧。」
那一晚,她洗了很久的澡,直至外面有人来通传她父亲的死讯。
一夜之间,浅井家就易了主。
家对许多人说最坚硬的堡垒,对她来说却不过是不堪一击的沙堡。
人前,她是个因丧父丧兄而心病缠身的病弱小姐;私下,却在暗中联络外公家和父亲的旧部。
在千茶暗地丰满着羽翼的时候,母亲那裏传来了一个消息:她怀孕了。
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直到临盆前才让千茶知道此事。她本就久病在身,因惧寒而常年穿着厚重衣衫,就连卧床时也不例外。母女俩平日见面机会本就少,若非她主动告知,恐怕千茶也难以察觉。
无论生下这个孩子与否,她的身体恐怕也承受不了,而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千茶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轻轻握着母亲的手,柔声安慰「那母亲大人以后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了。」
那晚,猿飞就守在她的寝室门外,听着把房间裏的东西砸成一片狼藉,直到筋疲力尽,才躺在满地的残骸中睡去。
浅井夫人怀孕的消息一经公佈,早已归顺分家的势力便开始倒戈,声称要维护正统。加上外间各种谣言,分家最终放话表示,若夫人诞下的是男婴,便会归还家主之位。
作为母亲,她最后能为孩子做的,就是将自己化作诱饵。儘管分家一派暂佔上风,但他们始终无法完全掌控局势。当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和腹中胎儿身上时,一对儿女便得以暂时喘息。
直到某天,从江户传来将军欲迎娶千茶的消息。
分家一派闻讯后难掩喜色,牺牲敌对阵营的孤女,便能让浅井家攀上德川家这棵大树,对整个家族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嫁入将军府对她而言也是莫大的荣耀,那些关于分家虐待前任家主女眷的流言蜚语想必也会就此停息。
然而,这份荣耀很快就被当事人亲手摧毁了。
有人传言她是得罪了将军,有人说德川家看不起日渐衰落的浅井家,更有人翻出她儿时在学堂打架的旧事。
但猿飞心里清楚,那位大概是答应了故友要照顾好他的妹妹,才会贸然提出求娶之事。
她的二哥和那位识于微时,曾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即使后来因身体状况和地域阻隔等因素而少有碰面,两人仍持续保持书信往来。正是如此,他才会安排自己的御庭番来配合浅井父子的将计就计。
若她嫁入将军府,不论是成为正妻还是侧室,以他的性格,定会善待于她。
至于为何迟迟未定下婚约,想必是千茶在某次会面时,对那位说了什麽,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像她说的。
『我要这座府邸和领地,完全成为我浅井千茶一个人的所有物。』
将军府大概容不下她的这份野心。
随着德川家反悔的消息传出,大量关于浅井千茶的谣言随之浮现。她就像一件精心培育的商品,一旦出现裂痕便失去价值。为了榨取她最后的利用价值,浅井家的新任家主决定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
既能博得美名,又能收拢她父亲那派的势力。
猿飞把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是像平常一样淡淡的,把泡好的茶放到猿飞的手边。
自从浅井夫人怀孕的消息公布后,屋子里里外外都佈满了她娘家派来的人手,以防分家的人趁机加害。
在一个混乱的夜晚,她诞下了一个男婴。
菊五郎。
就在当夜,浅井夫人的寝室燃起大火,火势迅速蔓延,浓烟瀰漫整座府邸。直到前任家主一家的住处都被烧毁,火势才被扑灭。
最终虽然无人死伤,但有三人……不,是四人下落不明。
消息很快传遍领地和京都:浅井家的家主为了上位,不惜杀害前任一家。
儘管浅井家竭力压制传言,但母女几人从此杳无音讯,彷彿默默印证了这个说法。
更何况,早有消息传出,夫人诞下的新生儿是个男婴。
猿飞并没有目睹当日的那场大火,这些她都是在同伴口里听说的。
那晚,她和服部换班后便到了住处稍作休息,再次睁开眼却是第二天了,而且她还是在一个陌生的旅馆裏新来的。
当她赶到浅井府时,映入眼帘的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她在屋顶找到了服部,他正躺在那里翻着Jump,明显是特意在此等着她。
服部递给了她一封信,打开来只是短短的一句:对不起,我认输了。
浅井千茶就是那种坏女人,即便许诺了你未来,即便真心把你视作好友,她依然不会为你改掉深藏的城府和一意孤行的陋习。
那天,她狠狠揍了服部一顿厉害的,而他也反常地没有闪躲。
这是猿飞菖蒲第一次被这个坏女人抛下。
几年后,御庭番众虽已解散,但因将军欲前往非人町视察,他们再次集结在其左右护卫。
在将军任性的坚持下,他们潜入了当地的一个非法擂台,台上站着一个猿飞眼熟的身影,他以俐落的身手击败了一个接一个上台挑战的天人。即使看不到那人的脸,但朝夕相对了那麽久,那些动作和小习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据说,那人是这个擂台的台柱——牛若丸。
此时,负责情报工作的同僚带来急报。
将军在场的消息不知何故走漏,攘夷志士已混入人群之中,并在观众席和擂台四周埋设炸药,企图藉机暗杀将军。
服部立即下令改变计划,一行人准备护送将军撤离,但那个傻瓜却不愿他们只顾自己的安危,坚持要分派一半人手去疏散现场的民众。
先是出口那处传来了巨大的声响,紧接着便是连环的爆炸声。
惊慌的民众四处乱窜,场面一片混乱。就在人群水洩不通之际,擂台上那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他们面前,领着他们穿过后台的秘道前往安全之处。而那人自己却选择留下断后,应付那些赶来行刺的攘夷志士。
「一直向前走,无论发生什麽事,也不要回头。」
这道声音,正是那个只能在梦中匆匆相见,而每次醒来都让她心里堵气的人。
自从那次不告而别后,猿飞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但多年来始终音讯全无。她甚至怀疑过,服部是否担心她会受不了打击,才编造了千茶已经逃脱的谎言。
但无论她怎样用刑,他都坚持着最初的说法。
猿飞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自从分别以来,心中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当真正相对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摘下遮脸的天狗面具,露出那张猿飞始终讨厌的脸庞。
年岁的增长果真如他们所料,使她长成了一位美人。
她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凑到了猿飞的耳边。
「这些话一直没机会说出口,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菖蒲。这一次,别来找我了。下辈子,换我来找你。」
说完,她挣开了猿飞的束缚,毫不犹豫地转身,握着一把泛着青光的刀,走向那些攘夷志士。
骤然间,一声巨响震撼整个区域,伴随着刺目的闪光与浓烟。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猿飞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于火光之中。
那个擂台,最终也成了一片废墟。
据说在那场爆炸中,他们发现了一些疑似牛若丸的残骸。见迴组接手调查后,他们也正式将牛若丸列入这次事件的死亡名单之中。
这是猿飞菖蒲第二次被这个坏女人抛下。
然而这个两次装死、两度抛弃她的坏女人,现在竟然在缠着她心爱的意中人,迫他玩一些肉麻的羞耻Play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实在罪不可恕。
猿飞菖蒲:首个对浅井千茶路转粉,粉转黑的An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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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的大家的评论!!好多宝宝和我说话,好高兴呜呜呜,当然也非常感谢大家都收藏和灌溉~
又阴暗了一章,每次写过去篇都很怕大家会觉得闷,但我真的插叙爱好者(#
下一章应该会比较欢快一点,同时也会继续御庭番和千茶的爱恨情仇~
希望大家继续追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被骗的时候,宁愿遇到的是专业的老手而不是新人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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