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坐在森林里的一棵树下,小口的啃着手中的白面馒头。
吃完了馒头,拿过一旁的小竹筒,喝了几口里面的水,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距离那场灭门事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我靠着那两瓷罐的盘缠,有惊无险的渡过,但是人家都说没有收入,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一天,更何况是那谈不上多的钱。
因此,我现在可以说是快没钱了,全身上下的钱大概只够再买一个白面馒头。
而我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用来换钱的东西,也就只有那把赏玩用的匕首了。可那是父母留下来为数不多的东西,我绝对不可能把它拿去当掉,所以之后的吃喝都只能靠我自己想办法。
我也不是没法子,父亲跟母亲以前曾教我如何辨认可食用的野生植物跟设置陷阱捕捉动物,前提是我得找得到做陷阱的材料跟能吃的东西。
我将目光投向身旁的两个瓷罐,我只在那块焦黑的土地上找到了几片衣服烧焦的细小碎片,即使如此,我也依然将可能有父母骨灰的泥土装满了这两个罐子。
如今看着它们,就如同父母还陪在我身边一般,带给我无限的勇气。
父母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我自然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也只有活着,才能复仇。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捎上那两个罐子,拿着天从云站起身来,打算在这片森林里摘采一些可以吃的山菜,等会想办法来料理。
手中拿着的是我从某个农家丢出来的废弃物中翻出来的竹篓子,上面破了一个不小的洞,但是修补之后勉强还可以用,我只能拿着这个来装山菜。
这一转就在林子里转了将近两个小时,采到不少山菜,甚至还有一些调味用的香草跟能吃的野蘑菇。
我还去了我设的陷阱那里看了看,都没有捕捉到什么小动物,我有点失望,不过想到今天的收获,晚上不用饿肚子就该知足了。
我将野菜和天从云藏在一个树洞中,为了避免野菜被别的动物吃掉,特意拿几块大石头挡着树洞,身上只带着那把匕首跟钱便前往附近的村子。
这个村庄跟我过去所住的村子很像,街边玲琅满目的商品跟店家,还有行路的旅人跟和乐融融的村民,我不禁感到几分羡慕。
找到一家卖馒头的店家,店主是个有些微胖的大婶,她五官清秀,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哪怕面对我这种只买一个馒头的人都没露出什么不耐的神色。
“小姑娘,一个馒头怎么够吃,大婶再送你一个,别客气啊。”说完她拿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塞到我的手中。
我正要推辞,只听她继续道:“现在快天黑了,还剩下这些也只能回去加菜,不差这一个,小姑娘你也赶紧回去吧,这么晚还待在外头不安全。”
听完这话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了,接过馒头道了声谢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几个村民也突然说道:“是啊,这么晚还在外面,小心跟食尸鬼撞上!”
“我也听说了,几天前我邻居家的小娘子说看到了食尸鬼,真是晦气。”
”我也看到了!那东西??一头银色的头发,血红色的双眼,眼神简直跟野兽一样,嘴角还有血迹??好可怕!好可怕啊啊!”
??
食尸鬼?
听了这些话,我心中好笑。这些日子经过好几个村落,我的确也听说了这附近有那种东西出现的传闻,不过又怎么样?食尸鬼再可怕,有那群无声无息灭人满门还放火烧屋的乌鸦们可怕吗?
起码食尸鬼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杀手,只会在尸体上找东西吃而已。
不过,我还真是有些好奇了呢,如果他真的是恶鬼,我付上代价,他能替我杀光那些家伙吗?
我对这个食尸鬼起了几分好奇心,听那些人说是出现在那片林子后面的空地上吧?那里前些日子有驻扎的攘夷军队,据说受到了天人军队的围杀,食尸鬼出现在那儿并不奇怪。
想到这里,我连刚买的两个馒头都顾不得吃,将它揣进袖子里,朝着那片林子跑去。
回到那个树洞拿起我的小包袱跟天从云,我便迫不及待的朝林子的尽头走去。
一穿出那片森林,在我眼前的景象,大概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第二次感到全身发冷。
如血般的夕阳下,一具具穿着盔甲的尸体密密麻麻,遍布了这整片空地。断剑、长枪等等的武器斜插在地上,如同这些将士死前最后的倔强。漆黑的乌鸦站在这些残破的武器上发出难听的叫声,还有一些去啄食这些尸身上的腐肉,我甚至看见有只乌鸦嘴里叼着一颗眼珠子,肉色的软组织还垂挂在上面随风飘动。
一阵阵扑鼻而来的尸臭味跟血腥味熏得我几欲作呕,不过我还是逼着自己咬牙面对眼前的一切。
仅仅这样就害怕,还怎么变强?
我忍着头皮发麻,用天从云拨开尸体,一步一步朝着这片空地的中央走去,那里尸体更多,食尸鬼比较有可能在那里寻找吃食。
不想,我还真的看见了。
————
落日的余晖就像是洒落在土地上的血一般令人心中发寒。乌鸦发出暗哑难听的声音盘旋在空中,落下几根不详的鸦青色羽毛,死寂的战场上尸骸遍地,冷凄凄,也惨戚戚。
一个小小的身影成了这块荒地上唯一的动态,即使他的身上也充满着不详的死气,他正拖着一把沾满血污的武士刀,在成堆的尸体中翻找。
卷曲的銀发,带着些许的尘土和脏污,但也是这一片土地上最明亮的颜色了。血色的眼眸面对这一地的尸体也毫无波动,如同生来就活在尸山血海中的鬼子。
他穿着一身脏污破烂的衣服,脚上甚至连鞋都未穿,费力的推开一具沉重的尸体,正搜寻着一切能用的东西,无论是发馊的食物还是沾染腥臭血迹的布料衣服,都是他赖以生存的物品。
有人盯着他!
他猛地抬起头来,猩红的眼眸如同恶鬼一般,紧抱着怀中的物资,警惕的环视四周,寻找着那个盯着自己的人。
战场边缘的森林前,正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跟他一样的人类!
被人称作“食尸鬼”的银时不禁警惕的后退一步,盯着那个女孩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银时不想离开,他有些好奇这个女孩想做什么,他很久没碰到跟他一样的人,一个不会躲开他的人。
借着残留的霞光,银时看清了那个女孩的模样,冰蓝色的眼眸像是最澄澈无瑕的湖面,皮肤看起来又白又嫩,雪白色的头发被霞光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隐隐透出几丝银白的光泽。
她很好看,银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比他看过的任何人都还要好看,穿着一身与她的眼瞳同色的和服,带着一把比她还高出不少的剑,还背着一个小包袱,身上虽然有些尘土,衣衫却很整齐,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
我被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惊了一下,听村人的描述,我以为食尸鬼至少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没想到居然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
但是他的眼神的确跟村人形容的一样,冰冷又锐利,如同野兽一般。
可这一刻??积蓄在胸口那股难受的感觉是什么?
孤寂、委屈、庆幸??种种矛盾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双腿不听使唤,朝着战场中的那一抹银色走去。
我在这一刹那明白了,这是一种遇见了同类,想要一个理解自己的同伴的渴望。
这算什么?面对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吗?我为自己这一刻的想法感到有些可笑,可我却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手附上男孩的面颊。
温暖的、活生生的,他跟我一样,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而不是什么怪物啊??
“你??为什么在这里?”银时开口问了面前的人一句,因为许久没有与人交流,他的嗓音显得有些暗哑。
我听到这句话后一愣,回道:“没有家了。”随后摸着男孩脸颊的手又放到了他那一头脏兮兮的卷发上,手感还挺好,下意识的多揉搓几下。
“喂??你这是在占阿银便宜,你这么随便的女孩子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别想赖上阿银,快走开。”男孩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吐出这句话。
虽然话中的意思是排斥,但他并没有推开我,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我听了这话更不想放手,还捏了他的脸一下。
我放下手之后,他看了我一眼,随后绕开我,继续在那些尸堆中翻找着东西。
银时想着,一个人生活就够辛苦了,他没空再养一个人。没抢走她的东西,已经是阿银最大的仁慈了。
听到身后的细小声音,他只是冷冷的下了句逐客令:“不要跟着我。”
我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同类”,实在不是很想这么快离开,知道他觉得我碍事,于是我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走着,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适当距离。
在他吃力的推开尸体时,我还拿着战场上一把剑鞘,帮他把尸体顶开。
偌大又空寂残破的战场上,两个小小的身影就这么移动着。
随着天色逐渐变得昏暗,春季夜晚的温度骤降,起风了,天边只剩下一道细小的残光。
银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吹的一个激灵,打了个哆嗦,天色暗了,该回去了,他又不禁将目光投向身后那个奇怪的女孩子。
她眼睛的颜色很好看,哪怕在一片黑暗中都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喂,你是不是没地方去?”鬼使神差的,他问出了这句话。
我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朝他点了点头。
“那,把你捡回去,你就是阿银的了。”银时的语气里含着几丝心虚。
“别想。”我笑咪咪的回答,我可不会轻易把自己卖了。
一点亏都不肯吃,真是不可爱的家伙。银时暗暗想着:“你如果要跟着阿银,以后就得少吃一点,帮着干活,还要跟着阿银一起做这样的事,而且什么都要听阿银的。”
他指着遍地的尸体,还有怀里的“战利品”道。
看女孩站在原地不回话,银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严格了,又补了一句:“但跟着阿银,总有一天会过上好日子的,你有什么小小的愿望,阿银也会帮你实现喔。”
他视线一点一点的往下移,女孩的身后是孤冷的夜空以及深沉昏暗的森林,像是随时会把她单薄的身形吞没。
银时拖着一堆东西向前走,伸出一只手,偏着头别别扭扭的道:“那你要不要跟阿银走?”
我看着他,久久没有回话。
银时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右手,上头除了尘土还有刚才搬运尸体沾上的血污,而对面的人除了一些细微的尘土外,肌肤又细又嫩,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他眸光暗了下去,正想收回自己的手,视野中却见到一只白皙瘦小的手伸向了自己,随后,手上传来了一阵暖意。
女孩子握着他的手,嘴角浮现一丝细微的笑意。
她道:“嗯。”
作者終於肥來啦!考完試感觉真好!
铺垫一下跟银时的友谊,银时对千寻是兄妹和冤家的感觉,没有男女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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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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