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银时盯着对方看了一眼，脑海中闪过了不少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淡淡点头。
行叭。
一顿饭而已。
另一位客人喝得有些迷糊，撑着脑袋，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不是）挺有意思，并且十分有眼力见，觉得自己此时应该退场，立马付钱走人了。
位置空出来，坂田银时脚下用力，在凳子上一个丝滑的平移，给五条悟挪出了个位置：“坐吧。”
倒是没想到这么顺利，五条悟挑眉：“真请我吃啊？”
“算你运气好，我今天赚了点钱。”
切，我能不知道你怎么赚的钱吗？
五条悟躲在墨镜后面翻了个白眼，自以为隐蔽，却被坂田银时一眼看到了：“过分了啊，请你吃饭你还不乐意了？”
一定是我眼睛太大了。
五条悟美滋滋坐下，很不客气地跟老板说：“给我也来一杯。”
坂田银时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偏头有些无语地看向他，嫌弃的意思很明显：一杯？
五条悟视力非常好，再加上一直在观察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立刻问：“有什么问题？”
坂田银时摇头：“没有呢。”
“你最好是。”
懒得搭理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白萝卜，盘子还没放稳，就听旁边“咚”一声。
这一声有点大，坂田银时被吓一跳，手一抖，炖得软烂的白萝卜差点滑出去，幸亏反应快，及时接了回来。
“不是吧，就一杯？”坂田银时无语，显然忘了自己同样菜鸡的酒量，凑过来看已经倒下去的五条悟。
结果就看见，这人虽然死过去了，但是手没死，稳稳地放在桌上，端着酒杯，里面的透明液体看上去一点没少，只是因为动作荡起了一点涟漪。
估摸着只是抿了一口。
丢人。
坂田银时也没管他，用了点力把酒杯从他手里拿出来，一口闷掉。完了也懒得管他，自己吃自己的。
等到月亮隐入云层，又从云层后探出来，五条悟才悠悠转醒，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眼前已经熄火的机器，铁格子中间的汤飘着一层油花。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过看向身边坐着的人，显然已经吃完很久了，正在叼着一根竹签剔牙，咧着嘴跟老板不知道说些什么。
察觉到他的视线，坂田银时转过头来：“醒了？”
“嗯。”
“嘶～疼。”鼻梁上传来一点刺痛，抬手摸了摸，才发现墨镜被磕坏了，碎玻璃划破了鼻梁，手摸到一点血迹。
五条悟看着指腹一点红痕，又看看煤气炉上最后一点热气，转头看向坂田银时，说：“我还没吃。”
坂田银时人欠嘴更欠：“你喝醉了怪谁？一口倒，真有出息。”
“我又没喝过，怎么知道。”
“行行行，下次别搁外边喝酒了，像我这么好心的人可没第二个了，走吧。”
“去哪？”
“你爱去哪去哪。”
“我还没吃饭。”五条悟视线重新回到完全熄火的炉子上，大有叫人家重新开火的意思。
坂田银时撑着桌面起身，他也有点喝多了，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起来一下子就有点上头，一阵眼花，也没过脑子，就给五条悟后脑勺来了一下：“那也是你自找的，人就都收摊了，赶紧的，我要回家睡觉了。”
五条悟长这么大也没被人削过，本能反手打回去。
一避一让，醉酒的俩人都有些反胃，抬手捂住嘴，把能呛死人的胃酸压回去。
五条悟抬眼瞪他：“我不管，你说了请我吃饭的。”
这还赖上了。
坂田银时深呼吸，感觉自己能正常走路了，才直起身：“走吧，带你找吃的。”
“哦。”
两人走路都有点打飘，也就放弃了停在一边的小破车，用两条腿晃荡着往回走。
天已经很黑了，路边的灯已经黑了一片，也就剩几家还亮着。坂田银时走在前面，五条悟落后两步，一直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一直在踩着坂田银时影子的脑袋走路，仿佛是在报复刚刚被呼的一巴掌。
坂田银时一开始还会分神注意后面的人，后来自己脑子都发懵，仅有的意识就拿来管住自己的腿，还有观察路边的店。
走出老远，才发现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
当日的速食都已经没了，坂田银时随便挑了两盒便当去结账。
营业员打着哈欠扫码，机械地问：“您好，需要加热吗？”
坂田银时点头：“嗯。”
可能是这个点生意实在是少，也可能是一个醉醺醺的人在深夜买两份便当比较少见，营业员拿过便当又问了一遍：“两份都要吗？”
“嗯。”坂田银时还是点头，随后又觉得忘了点什么。
两份？两……
坂田银时眯着眼睛找了一圈，发现周围除了营业员没有半个生物，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身边好像少了点东西。
接过热好的便当，又顺手拿了两罐草莓牛奶：“掉了一个，我去捡一下。”
“掉了什么？”
坂田银时心里惦记着别的东西，没仔细听营业员的话，放下钱直接转身走了。
出了便利店的门，坂田银时还是有些转向，道路两边的各色灯光晕出一个又一个圈，费了好大劲才分清东南西北，沿着来路往回找。
一根杆、一根杆、一根杆……半根杆、半……
找到了好像。
坂田银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同样是迷迷糊糊的，那点酒应该早就醒了才对。
明明旁边就是长椅，这人愣是不坐，非得坐在地上，两条腿蜷起来，上半身倚靠在椅子侧边，仰头看着昏黄的路灯。
几只飞蛾围绕着路灯，一次又一次往光芒的中心撞，有一只落了下来，躺在五条悟脚边。
然后那光芒被遮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胡乱支棱起的发梢被头顶的灯光镀了一层边，原本就昏暗的环境，更看不清脸了。
明明是为了看看这张脸才来的，五条悟却发现，这么长时间了，他好像还没有机会仔细看，这会逆着光，同样看不清。
他眨眨眼，说：“你回来啦。”
坂田银时踢了踢他的小腿，笑他：“还醉着呢？真是没用。”
“没有，醒了。”五条悟撇嘴，很不服气，“而且你又好到哪里去了，走开，挡我看东西了。”
“在看什么？”
坂田银时在五条悟旁边坐下，把一份便当的盒子放在他腿上，牛奶的拉环抠开，递给他，然后取走自己的那一份，埋头扒了好大一口。
五条悟收回目光，呆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金属罐子，还有那个被暂时放在长椅上的已经卷起的拉环，掌心是温热的。
“没什么。”五条悟喝了一口，又没事找事似的，说，“我不想喝热牛奶，我喜欢冰的。”
坂田银时对他这种吃白食还挑剔的行为很不满意，直接诅咒他：“窜不死你。”
五条悟被骂了也没再说话，把罐子放在长椅上，低头拆开便当。
便利店的快餐食品实在谈不上好吃，米饭热过还是有点干，一时间只剩两人吃饭的声音。
坂田银时晚上吃过了，吃了两口就放下，拿起牛奶先一步喝完，晚上这顿酒是彻底醒了。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看着还坐在地上收尾的人，把东西往垃圾桶里一扔，准备走人。
五条悟看他要走了，叫他：“你等会儿我。”
“啧。”坂田银时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想的是，这位大少爷到底什么时候滚犊子，但身体却还是依言停在原地，等着他吃完。
往后退一步，靠在路灯的铁杆上，坂田银时抱着胸，低头看着五条悟。
他当然不在乎这一顿饭，只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五条悟低头就看到坂田银时的影子杵在那，不再闹了，默默自己吃完，把盒子盖上装进塑料袋，牛奶喝完罐子也扔进去，只是在捻起那枚卷起的拉环时顿了一下。
很短的一瞬，连一直看他的坂田银时都没察觉。
起身把东西丢进垃圾桶，五条悟看向坂田银时：“走吧。”
大有一直跟到底的意思。
坂田银时也不介意，只是带头往前走。
这次不再是一前一后了，而是两人并排。
两人一路也没说什么，五条悟对这片不熟，只是跟着坂田银时走，走到一片灯红酒绿，明显环境不太对的地方。
五条悟看着歌舞伎町的招牌，显然属于没来过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停下脚步：“第一次见面，不合适吧？”
坂田银时用脚指甲一琢磨，都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没有感情地勾起嘴角：“洗洗睡吧，没有这种服务。”
“你自己去玩不带我？”
“玩你个头，我回家。”
“你住这？”五条悟这回是真没想到，神色一敛，他冷着脸的时候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探究的眼神盯着坂田银时，说，“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吗？”
“嗯，要动手吗？”坂田银时比他想得要坦然，甚至笑着回望，“等我进去，可就不给你机会了。”
五条悟看着坂田银时，看着他经历过一场厮杀后，丝毫没有负担的脸。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歌舞伎町灯牌的彩光洒在他脸上的时候，五条悟心里一瞬间豁然。
他就是，想看这样的表情，才跟着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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