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表田里道的生日，不准备礼物显得太过于薄情。
但是阿源想不到究竟送什么给他——因为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本身不想过生日的人，一定对于生日礼物这种东西，也没什么期待。
从来没觉得送礼物这么难过……难怪兔原跳吉会选择让表田里道跟着一起去买礼物。
平常给朋友们过生日，不论是什么，心意到了就好，哪怕是一张纸，朋友都能傻乐半天。
但是……
但是唯独不想对表田里道这样敷衍。
“啊啦。”
刚打开门，准备出门扔垃圾，就听到了隔壁门被关上的声音，看到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九条小姐？这么晚扔垃圾吗？”
“因为明天休息，说不定很晚才会起床，所以现在扔掉比较好。”
“是这样吗？那一起吧。”
“突然——感觉到兔原先生你真的很高啊。”
“诶？是吗？可能是高中或者大学学跳高，所以对这方面比较有帮助？”
“啊，是体育大学吗？”
“是呢。我和熊谷还有里道哥都是一所学校出来的哦——”
“感情真好呢。”
把垃圾扔到生活区里指定的地方后，阿源本来就打算上楼了。
“你在等表田先生吗？”
“不是啦~是熊谷他说自己肚子不太舒服要等一下上个厕所一会下来。”
阿源脚步一顿，突然站在那里，“我说，兔原先生。”
“诶？”
“叫上熊谷先生，我们三个去喝酒吧？”
“所以，为什么要带上我？”
熊谷光夫看着面前的扎啤，表情无奈又疑惑，“无论怎么说，要了解里道前辈的话，兔原一个人就够了吧？”
“因为兔原先生他，虽然是和熊谷先生一样认识表田先生很多年了啦，但是果然还是熊谷先生说话更靠谱一点。”
“嗯，我接受这个说法了。”
“哈？！什么你就接受了！我不接受！我不接受啊啊啊啊啊！什么叫这家伙比我靠谱啊？！怎么看都是我更有趣吧！熊谷你这家伙真狡猾！为什么无论女人还是老人小孩你都这么受欢迎！”
“你接不接受关我什么事？”
熊谷光夫淡淡撇了一眼激动地猛喝酒的兔原跳吉。
突然觉得阿源叫上他是对的。
因为不出意外——
“啊——好像变得有趣啊……怎么样才能变得有趣？”
熊谷光夫听着听了无数遍的话，和满脸潮红喝醉的兔原跳吉，眼神根本是藏不住的嫌弃。
或者说他也没打算藏。
“和我聊聊大学的哥哥吧？”
大学。
这两个字就像勾起了熊谷光夫尘封很久的失落一样，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点叫做落寞的东西。
“里道前辈他，一直是我们大学里的传奇人物。大家都在神化他，觉得他闪闪发光。不管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他是学校公认的神一样。”
“全国男子体操大赛第一名表田里道，这几个字围绕了里道前辈整个大学，乃至他的研究生时期。”
“啊对对，我还记得那个横幅，超大——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附近，特别显眼。大到在校门口就能看到！不过后来……好像为什么被撤掉了来着？”
“里道前辈说，影响力太大了，人太多了，影响他日常生活和训练了。”
“其实根本没有吧，那家伙明明天天只知道泡在训练室里。别说日常了——根本看不到他人嘛！里道哥就是低调啦~”
“感觉不是低调。”
熊谷光夫和兔原跳吉一人一句，最后在熊谷光夫的否定里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两人脸上罕见的，是一模一样的，带着淡淡心疼的无奈。
“我最讨厌那个时候的里道前辈，因为他总是随随便便地隔开别人。”
熊谷光夫说着，突然抬头，直视这面前素颜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人，试图透过那两片没有度数的眼镜，直视她的心。
“我讨厌那样的他，因为他即推开兔原，又把兔原耍的团团转。”
“不能这么说，熊谷……”
“知道里道前辈在比赛上倒下被送到医院后，兔原坚持要去看他。但他好像并不领情，我确实很生气，好像是为数不多想狠狠揍他的时候。所有人对他的神化都太严重了。什么第一，什么除了体操没有别路，自己封闭起自己。不管谁对他抱有什么期待，我都不会那样对他，我说我会让他知道他没什么了不起。”
“但是里道前辈他，在医院里听到这些话，还是对我笑了。我在大学认识他以来，似乎只见过他紧锁的眉眼。他说谢谢。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谢的。”
“那个时候啊，熊谷他的语气，简直就像要吃了里道哥一样——我还说你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和前辈说话？他可是前辈！但是里道哥完全不介意的样子，还别过脸去……嗝……”
“醉鬼就别插嘴了。”
“诶？！你可是托我的福才能坐在小公主对面，和她一起喝酒哦？你要感激我才行——你这个辣妹激进拥护大叔！”
“起开，不要碰我。”
……
一字一句，就像冰雹般砸落在阿源的心脏深处。
熊谷光夫说，他们对于表田里道也只限于大学一起生活的了解和现在相处的了解，之后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在职场上见面。但兔原跳吉却追着表田里道入职了。后来，因为缘分大家都聚在了一起。
兔原跳吉说，别看现在表田里道总是动不动就打他，但是他很崇拜表田里道。他知道那是表田里道表达亲密的其中一种，他是这样理解的。他说，别看大家嘴上都不说，其实大家都非常珍惜表田里道这个人。
他们说，表田里道在进入社会后改变了很多很多，社会把他磨得圆润，他不再像大学那样有零有角，想要做什么就闷头一个劲去做。
兔原跳吉说：“我现在才能感觉到，里道哥在活着。”
熊谷光夫说：“里道前辈到现在没有改变的习惯就是，偶尔会推开别人。”
“但是他没有推开你。”
“我也没看明白是为什么，也许会推开吧。但是对于这种别扭的人，辛苦你往前多走几步吧。”
阿源突然就知道了该送表田里道什么了。
他所期待的，所想要拥有的——
“我们还是把你送到公寓楼下吧。已经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那谢谢你熊谷。”阿源又看了看趴在熊谷光夫肩头上半睡不睡的兔原跳吉，“也谢谢你，兔原。”
直到阿源到了家楼下，兔原跳吉都还在迷迷糊糊喊着“怎么样才能变有趣呢。”
表田里道的生日如期而至。
阿源最后给箱子打上了漂亮的丝带蝴蝶结，拿着记号笔，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下祝福语。
【茉莉茶】：虽然没有接受到邀请，但是今天可以为你送上生日祝福吗？
【表田里道】：[表情包]惊喜
【表田里道】：当然，非常感谢能收到你的祝福。
【表田里道】：兔原他们也快到了，说是已经在楼下了。你要先过来吗？
【茉莉茶】：那请开门吧哥哥~
表田里道打开门，先看到的是站的有一段距离的阿源，然后就是面前那巨大的箱子。
“这是什么？”
“是生日礼物哦！很重，所以帮忙自己搬进去吧？”
“啊，还真是不轻。有点太占地方了，我可以现在拆掉吗？”
“不可以！”
“诶……好坚决的语气。”
表田里道看了看家里的布局，然后思考了一下，“那就先委屈一下放在储藏室吧。一会兔原他们走了，我再搬出来。”
“嗯……虽然还是想跟他们炫耀一下我送了很多东西，但是好吧。居然这样那也没办法。”
“他们送的东西千奇百怪，总之你的一定比他们的更珍贵。”
表田里道笑着，把巨大的箱子搬进了储藏室。
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表田里道刚关上门，就听到了门口说话的声音。
“九条你怎么站在门口？进去啊，里道哥家的门不是开着呢吗？”
“啊，我在等他搬好东西再进去。”
“诶？搬东西？那我岂不是可以从他后面踢他屁股一脚……噫！里道哥你怎么在门口啊？！”
“兔原——”
“对不起——！！”
“你就是九条小姐吗？”蛇贺池照笑着，“你好我是蛇贺池照。听说过你很多次了，见到本人果然比他们描述的还要漂亮。”
“蛇贺先生，晚上好。您也比电视上更加帅气。”
“你看过我们的节目吗？”
“是哦！同事有孩子所以会看来着，和我说过。蛇贺先生的帅气，果然都是过目难忘的吧？”
“诶？没有想到小姑娘是这样能说会道的角色啊？”
“晚上好猫田先生。”
“晚上好九条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下次欢迎和美子一起再去我的店里喝酒。”
表田里道打断寒暄，“快点进来。大晚上的不要在楼道里扰民。”
人太多，客厅一时间既然显得很狭小。
兔原跳吉把那十二寸的大蛋糕放到桌子上，“让一让~让一让~今天特地订的大号哦！”
“吃的完吗？”
“不用做晚饭直接吃蛋糕嘛，总会吃完的。”
“……吃不完你自己带走，别放在我家。”
“诶？！我又不过生日。”
“少来。”
说是过生日，其实只是很多人哄闹着玩游戏或者看看电视，聊一聊琐事。
比如——非常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
阿源其实是愿意参与的，但是表田里道和熊谷光夫两个人非常坚决地让她和蛇贺池照在一起坐旁边观战就好。
“为什么？”
“应该是怕九条小姐放不开吧？”
“那蛇贺你是为什么？”
“嗯……熊谷说，怕我被卖掉。”
“啊，嗯……真可能。”
“诶？”
其实没有什么看点，因为轮到表田里道时，他总会选择真心话。
但是——
真心话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不可而知。
至少阿源是不相信这种真心话游戏，会有人主动说出真心话的。至少，或多或少都掺着虚假。
只是突然的，表田里道转头和阿源对上视线。
“里道哥选择大冒险啦！”
诶？
阿源愣愣地看着表田里道从盘腿坐着的姿势站起来，往自己这里走来。
他蹲下来，看着她。
那双棕色的眼睛里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味道。
“今晚，会留下来吧？”
砰。
好像是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撞在胸腔的声音。
半天阿源才找到声音，“我现在……不就在这吗？”
突然表田里道就如同泄了气般，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都说了不要用这种误会的话，说点稍微带点正面意义的。”
啊，差点忘了，这只是游戏。
“诶里道哥，明明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词嘛！我们只是让你和小公主说一句邀请——谁知道你是这种邀请啊？唔……唔唔唔唔！痛——为什么在大家都在的情况也打我啊！喂你们几个！见死不救啊啊啊啊啊！”
热闹的夜晚。
甚至有人趁着酒劲给表田里道戴上了生日帽，也许是蛇贺池照，也许是兔原跳吉。
但是是谁都无所谓。
因为灯光熄灭时。
点燃的蜡烛，在倾听寿星祈祷的愿望。
“蛋糕真的好好吃啊，但是吃多了还是会腻。”
“当然吧，谁让你吃那么多。”
“因为我不想带回去啊？干脆吃掉嘛。”
“蠢死了，为什么不明天当早饭？”
“诶……蛋糕还能当早饭？熊谷！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考上大学，多亏了有个好身体。”
散场。
热闹的人群一一离开，准备趁着夜色回到自己家去。
“生日快乐，里道。”
她笑靥如花，声音也带着夜色特有的朦胧，“记得拆礼物，寿星。”
表田里道收拾完卫生之后，从储物间把阿源给的箱子搬了出来。
很大一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致亲爱的里道：如果得到爱很困难，我希望你在今天，可以被爱包围。
箱子上娟秀的字体如花般绽放。
表田里道小心翼翼地裁开丝带蝴蝶结，然后打开了箱子上的盖子。
映入眼帘的，先是手工巧克力。
整整31份。
然后就是一些，摘抄至一些名人所说的对于恋爱或者爱和羁绊的名言的明信片。
也是31份。
随后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笔记本，钢笔，球鞋，体操护腕，手套，围巾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合计也是31件。
最后，是一叠信件。
32封。
每封内容都不多，或是一句话，或是几行字。
『恭喜表田里道出生了！从现在开始要对你的生命开始计时了哦？』
『一岁啦~生日快乐！』
『两岁应该会走了吧？』
『三岁牙牙学语。』
『四岁啊，应该非常顽皮吧。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在练习体操呢。你很棒哦！』
……
『29岁，恭喜你来到了人生新的十年阶段！又是一个里程碑事件——』
『30岁，有原谅自己嘛？爱是从自己开始哦。』
『31岁，里道，我希望能让这些东西，零零碎碎补上一些，你所想要得到的爱。没有人会不想要爱吧，没有理由要拒绝爱吧？希望所有的31份恋爱巧克力，能够弥补你空白的情人节，虽然可能会有其他女孩子给你送。希望每一份礼物弥补你被训练占满的生日。希望每一个明信片，都能让你感受到一点爱。』
『阿道，我真诚地希望，你在这第32封信里，感受到了一点，你所想要的那份爱。』
有人问过他，你想要爱吗？
他说，没有理由不想要吧。
铺满地的礼物，他突然无力收拾。
是被爱灌满了吗？
不是，是他觉得之前的人生，原来如此苍白空虚。
他仿佛此刻才找到意义。
桌子上立着一支花瓶。
花瓶里的茉莉迎着月光盛开，飘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我们将此称为希望。
也称之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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