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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前世偶遇掏狗天杯龙

1.

食物香气撬开沉重的眼帘,雾气如游蛇悬附藻井,光芒斜劈而入,于浮尘中犁出金色行道。

转动脖颈,知觉渐渐恢复。墙壁散发清淡的木香,细编的草席在足底磨出微响,身躺榫卯结构的实木床板,显然,自己正置身于一间陌生小屋。

在这个古朴的环境中迷茫着,我试图回忆。然而,所有的记忆似乎都在转瞬间塌缩,只留一种莫名的空虚和不安。

随着意识的复苏,麻木许久的身体逐渐被痛楚笼罩。

「……好难受……」

我颔首撩起素色的单衣,朝疼痛来源望去,寒意涌上。

数不清的,深深的刀口刻在胸腹,其上的暗红结痂仍未脱落。我伸出遍布乌青的手臂,触碰那些仍在抽痛的痕迹,随后,仿佛触发提取记忆的[代码],脑内一阵肿胀。

环绕红染的天空,举着武器的,暴怒的人类,不断吐露毕生所知的恶毒言语,砍下、刺入、切割——

「……?」

回过神来时,冷汗浸透的后背撞上床柱,掌心突然触及冰冷异物。

那是个纺锤状物体,通体漆黑环绕深紫纹路,上半围着尖锐的凸起,内里隐隐可闻零件碰撞的微响,下截镶嵌一蓝一红的矿物,以中央的洁白晶体为参照对称排布。

说到底只是形状奇特,功能不明的物件。

「为何,我会觉得这是诅咒…?」

而且,触碰它后,恐怖的[记忆]以及痛楚被虹吸般抽离。

再次检查身体,方才所见的伤势如泡沫幻影,尽数泯灭不留疤痕,纺锤体顺势没入我的躯体。

……这个现象不合常理。

留存脑内的常识如此告诫着。

「……接下来要去灾厄的中心吗?」

低沉的男声猝然奏响,门轴滑动惊起尘埃,我不由抬首,逆光中浮现三道剪影。

推门而入的是两位老人与一位少年,看见我时皆是一怔。

老人中的女性优先行动,化作离弦之箭扑来。

「艾利菲萨大人!…您可算醒了……」

从外貌来看,对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白发老妪,可哽咽声却清亮如少女,这种异样的不协调,竟给我种熟悉感。

我伸手抚摸她的脑袋,正要开口,老妇人却倏地停止表演般的哭啼,狐疑地在我身上东闻西嗅,最终难以置信地抬首。

「…您……您在外豢养别的龙了???」

「别的龙?」

闻言,另一位老人捋着长胡,靠近打量。

「确有气息残留……为何连身体也恢复如初了?」

「莫非这来路不明的野龙治好了艾利菲萨大人?」

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探讨着无法理解的话题。

我暂且忽略他们,望向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少年。

对方有着男性的体格,留及肩金色长发,刘海左侧呈翼状向外展开,右肢穿戴防备齐全的肩甲护臂,腰间斜挂佩剑。

武将打扮配上眉清目秀的脸,仿佛武曲星下凡投胎至文曲星的身体。

「难得团聚,先吃饭吧!……米扎艾尔,你愣在那是想当门神吗?」

老妪回头招手,像是叫自家腼腆的儿孙。随后双手合十,凭空唤出一炉煮沸的杂烩,和苏醒时相同的味道勾人食欲。

「……艾利菲萨。」

少年却没有靠近,视线落于凌乱的床铺,

「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会——」

总算碰上解释的契机,我直截了当地起身。

「不知,全忘了。」

2.

得知我的记忆缺失,三人神色各异,老妇人最为惊愕,一阵嘘寒问暖,最后垂头丧气地涮着肉解释现状。

这里是某国边境地带的村落,原本由宗室派来的王族统治,几年前统治者忽然失踪,管理者莫名变为出身卑贱,自称水龙神之巫女的村姑。

光是听到这就很可疑,哪怕巫女再有才华,由王族世袭的官职怎会不在乎出身。

我搅拌着食物提问。

「水龙神为何物?」

老妪神秘兮兮地遮嘴。

「源于某个传闻——」

据说二十年前,此地正值旱灾,村民无水可饮,庄稼干枯。绝望之际,一位少女诞生了。她唤来甘甜的雨水,滋润大地,拯救众生,成为人人称道的龙之巫女。

我没礼貌地打断。

「诞时逢雨便奉为神物?偶然撑不起如此沉重的名号。」

「……方才黑龙所说的,不过是流言。」

少年将烫好的蔬菜夹给我。

「事实无从考察。」

「黑龙?」

老妇人往我嘴里塞入蘸满酱料的肉片。

「虽对失忆的你来说难以相信,但我和金龙——就这迂腐老头,皆由龙化形。」

金龙对此默认,递来盛满的汤勺。

从先前的对话中多少有预感,我追问。

「既然如此,这巫女是如何做到僭越掌权的?」

「不知。」

少年即答,两龙附和摇头。

所知晓的仅为流传在外的传说,对细节一无所知吗……

勉强解决超额的食物,我不禁猜测。

「……所以,你们并非本地人?」

「我们所在的村落遭遇旱灾,为寻找解决的方法,游历至此。」

言下之意,为水龙神而来。

「那么,我的伤从何而来?我与你们又有什么渊源?」

从最初的谈话来看,我的名字是艾利菲萨,他们三位同我熟识,但许久未见。

「……」

短暂沉默后,米扎艾尔回复。

「我不了解事情全貌,接下来所说的也仅是见闻和推测。」

「愿闻其详。」

「我们为水龙神的传说而来,但抵达此地时,已是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他秀丽的眉眼中隐隐透出悲悯之情,

「听幸存者言,中央城发生叛乱。」

「叛乱……?巫女治政有失吗?」

「……或许如此。」

少年避开我的视线望向窗外。

「据说她把莫须有的罪名冠于无辜民众,再将判为罪人的灵魂献给邪神——以处刑的名义。」

「……所图为何呢?」

「不知。三月前东窗事发,暴民对其施以极刑。」

几秒停顿后,米扎艾尔再度看向我。

「……同在三月前,我们发现身负重伤的你——或许是被卷入其中。」

……我是这场灾难的幸存者?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耳边响起陌生女音的嘲笑。

『如此粗劣的谎言,汝会轻信?』

我捂住脑袋环顾四周,一无所获。

『舍弃记忆乃汝之夙愿,可祂会借此获利……为汝之记忆复苏,吾愿提供协助。』

强烈的抵触感使我弓背垂首。

「……你面色很糟,伤未痊愈吗?」

不知过去多久,耳鸣消失,金发少年已坐到身侧,未装备铠甲的左手轻轻搭上我的肩。

谜之声再无回响,我摇头。

「只是乏了。你还未回答,我们之间的关系。」

黑龙坐到左手边搂住我,泪眼婆娑。

「艾利菲萨大人,您是我的友人,亦是我的亲人。我们一直在寻找您——」

「嗯…感谢?」

我能接收到她的好意,可惜……

「抱歉,我真的不记得。」

待这突然的拥抱结束,米扎艾尔补充。

「我不了解你对我的感受,但我视你为重要的友人……六年前,我和金龙游历至某个村庄,与你结识。那次分别后,我们便失去了你的音信,所以——」

少年颔首浅笑。

「能与你重逢,我很高兴。」

3.

了解完周遭的现状,我转而望向窗外。

夕阳染天际为血红,宛如之前碎片记忆中闪过的场景。我闭上眼,试图驱散内心的乱思。

身边人并非陌生来客,或许是遗忘岁月中的旧识,这个事实带来一种安心感。

与此同时,又感到不安。

『汝恐惧着,他人的欺瞒。』

陌生女音再响,点明我的心境。

瞥向那三位的反应,无人察觉,显然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话语。

沉思片刻,我在内心发问。

『你谁?』

『吾名艾拉(Erah)。』

『为何只我能听见?』

『待汝寻回记忆,自会知晓。』

『莫名其妙……』

『吾将指引汝。』

奇怪的声音又消失了。

谜语般的话语,不知实体的存在,还有那神秘的纺锤体——搞不懂的事太多了。

要是想找回记忆,直接询问那三位即是最优解。不论如何,了解点东西总比一无所知要好,所以我继续问。

「过去,我们如何认识的?」

「嚯哦?您想了解过去吗!」

听闻此言,黑龙格外兴奋,一敲手心,

「若艾利菲萨大人得知往日之事,一定能唤醒记忆!空口叙述何等麻烦——不如直窥米扎艾尔的记忆!既然如此,我来连接你们!」

「连接…?」

她卷起袖子跃跃欲试,可我不明白这一用语。

「……说得也是。」

金发少年点头,认可黑龙的提议。

「如果能缓解你的不安——」

老妇人脸上终于露出符合外表的慈祥,她自顾自牵起我们的手。

温暖而强烈的能量流入手心,随即眼前景象开始模糊。

4.

六年前,暮色浸染的黄昏。

「恳请您,年轻的驭龙使大人!」

妇人以额触地,枯槁的手指在地上抓出痕迹,

「请为我们除去后山的灾厄!」

米扎艾尔没有回答,掠过她颤抖的背脊,探向草帘半掩的里屋。呻吟声从阴影中渗出——那有一位失去左腿的青年,焦黑的创面隐隐可见裸露的肉与骨,令人不忍多视。

他转而查看屋内,陋室中只一面斑驳泛黄的墙显眼,其四角残有钉痕,黑洞洞的,宛如被剜去的眼睛。

「我儿受灾厄诅咒,变成如此惨样……」

妇人察言观色,抬首解释。

「墙上本挂着我族古画,但遭厄后囊中羞涩,本地近海,正巧洋外之人对其有兴……」

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在这片区域格外常见。

总结一下对方的情况,家中长子因为[灾厄]受伤断腿,治疗耗尽仅有的积蓄,被迫将古画卖给出海的贸易商,聊以度日。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为什么,你认定我是驭龙使?」

米扎艾尔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国家的村庄歇脚。

自从故乡经历战火,双亲离世,他便成了孤儿。流浪至陌生的国度,被歧视被驱赶被欺骗,那段时间漫长得仿佛永恒,最终因过度饥饿疲惫倒下的他,被一份奇迹拯救——金色的龙帮助了他。

人类给予他的只有痛苦,龙却成为新的家人,获得他永远的信赖。

那之后,龙述说了它的愿望。

「去寻找我曾守护的土地吧。」

「寻找?」

「遥远的彼岸,于天空战斗的神圣光芒,那场百日战争后,我陷入了沉睡,你在千年后的今天唤醒了我。」

金龙仰视天空。

「火雨与雷电席卷大地,我曾守护的他们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但信仰会流传。……或许,你也会获得容身之处。」

寻找千年前龙所守护的人类所在地,听来实在是天方夜谭。

「我会找到的。」

但米扎艾尔想回报龙的恩情。

旅途开始了。

在金龙的感应下,一人一龙向东方行进,途径的村落大多对外族拥有龙一事持质疑态度,更有甚者报案官府,引来不少麻烦。

屋外传来菜肴下锅的滋滋声,未见美食香味先至,打断回忆。

和过去的遭遇对比,这个村落的招待实在是热情到奇怪。

女人未看出他的怀疑。

「我们村世世代代信仰创世之龙,自有识别龙的能力。」

「能否告诉我,识别的方法?」

「……这得向巫师大人请示,得到允许方能告知,非常抱歉!」

在谈到信仰时,对方低声下气的态度一转,语调高昂,格外有底气且自豪。

「我会去后山查看,但——」

米扎艾尔相当介意对方的隐瞒,可他也只是个人类,长途跋涉耗费的体力确实需要补充。他瞅一眼门缝透出的热气,追问。

「说到底,你们口中的[灾厄]究竟是何物?」

「那是……」

5.

最后一盏村灯隐没身后,满月恰好攀上树梢。山风卷着未说完的叮嘱追来,妇人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

「沿着月神编织的光,龙神会镇压山精野怪......」

在蜿蜒的道路踏月行进,人烟彻底消融于夜色,蛰伏已久的金龙悄然显现身姿。

米扎艾尔同它攀谈。

「月神指路只是人为的神迹。」

本该野蛮生长的杂草在此处裂开规整的伤口,古木留下整齐的切面。月光不过是顺着人类凿开的沟壑流淌,他不喜欢倒置因果的说法。

「呵呵,你还年轻。」

金龙的笑声惊起夜栖的林鸟,

「那是人类在未知面前保护自己的襁褓。」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对你来说无意义的,对其他人或许是重要的。」

金龙点出他的真实想法,

「就像,那些村民想要的是解决灾厄,而你只对存在于此的龙感兴趣。」

驻足此地的缘由,始于金龙的感应,不止一道龙息在附近回响。米扎艾尔抚摸它洁白的龙羽,长生种的瞳孔难得映出一抹孤寂,或许它也需要同类的陪伴。

米扎艾尔曾笃定村民口中的[灾厄]与[龙神],会是金龙捕捉到的同类残响。

而现在——

漫长的上坡后,路面渐趋平坦,不久抵达道路终点。

横亘眼前的宽阔河流将视野劈作两半,循着湍急水流溯源而上,在遥远的那一边,望见断崖般的高度差造就的瀑布。

他屏息环视,在河畔青灰色巨岩表面,发现[灾厄]的轮廓。

山风卷来苔藓的气息,将村民的叙述再度送入耳畔:

十四年前,临海的此地遭受百年难遇的旱灾,龟裂的土地在烈日下翻卷如鳞——直到村中的巫女与外族结合,诞下双子,甘霖终于穿透灼热的天幕。可随着雨滴坠落的,还有襁褓中渐冷的躯体——神明恩赐的代价,似乎是一位婴孩的生命。

所有人在泥泞中跪拜龙神时,分娩血迹未干的巫女却踉跄着冲入雨幕。她将婴孩贴在心口,祈求奇迹——于是死婴睫毛颤动,瞳孔里泛起翠绿的涟漪。

「是龙神慈悲,归还生命!」

欢呼声尚未消散,老巫师却借由创世龙的预言,窥见可怖真相:婴儿的血管里游走着黑雾——乃入侵世界的绝望之契。

村民将竹片投入铜鼎,得到全票通过的死刑判决。可当月光漫过石牢,只剩一截断裂的脐带。

「龙已降下神罚。」

这是老巫师第一次犯下误判之错。

那个婴孩没有死去,只是藏身于山间,吮吸着夜露生长。十二年后,她血缘上的姐姐入山祈福,再未归来。与巫女容貌无二的少女,冒名顶替,潜入村庄,对长势正盛的庄稼施法,企图破坏一年的收成。

幸运的是,老巫师提前识破她的诡计。不完善的法阵只对部分区域造成打击,村民齐心协力将暴露本性的[灾厄]赶回山中,祈愿龙神予其制裁。

米扎艾尔对这个故事的许多细节抱有疑问,不过——

他看向大字型躺于巨石,身着黑色汉服,呼呼大睡的红发少女,不免陷入沉思。

这个人是[灾厄]?和想象的差距甚大。

『她身上有龙的气息。』

金龙已然隐去身姿,化形成片,落入他的掌心。

『试探一下吧,虽然惊人美梦是重罪……』

驭龙使不再迟疑,靠河而坐发问。

「你为何栖身于此?」

酣睡者的睫毛在月华中颤动,少女缓慢起身,长袖扫落几颗碎石坠入河流,瘦小的手掌从中伸出,不紧不慢地梳理长发。

米扎艾尔以为将获回应,绯色身影却再度倒向岩面。他凝视着随呼吸起伏的纯白腰带追问。

「难道没听见我的话…?」

「扰我清梦者——」

慵懒语调拖出长长尾音,

「必遭诅咒噬身。」

看来确实被记恨了。

虽有龙神镇压的山谷,野兽无法袭人的说法,米扎艾尔还是认为对方缺少警惕心。

「荒郊野岭不是安寝之处。」

「吵死了——!」

少女猛然弹坐,怒喝回荡郊野。

这一次,米扎艾尔看清了她的面容。

蜷曲的赤发反射月之光辉,明亮绿眸中,瞳孔倒竖如猫科动物,斜睨而下。

她忽然纵身一跃,木屐尖停在他身侧。

「外乡人?准备长住?」

咫尺距离,米扎艾尔辨出她的服饰并非汉制——黑色振袖缠绕着点缀白花的腰封,分明是东洋岛国的设计。对注重传统的本地人来说,相当怪异。

「我追寻龙之故乡,游历至此,并不打算长住。」

「龙?」

少女突然退后两步,嫌弃地仿佛这个词会烫嘴,

「给你个忠告,趁还能抽身,早点滚。」

米扎艾尔在她转身瞬间扣住腕骨。

「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不情愿地回首,尝试甩开,手镯撞上护臂,发出沉闷的一击。

「知道太多又没好处!算了——」

力量对决后,她放弃抵抗,反问。

「你想——途径的村落大都如何待你?」

米扎艾尔愣了一瞬,显然对方清楚这片区域的排外程度。

「…至少,这里的人待我不错。」

「金戈映血与鸩酒盈樽,你更中意哪个?」

她冷笑着露出虎牙。

讥诮的语气惹人不适,但那态度仿佛亲历此难。

「你也有类似的遭遇?」

她翻身坐回石床,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是又如何?」

「我只是好奇,若是遭受整个村庄的迫害,如何做到全身而退?」

「我在田底埋下十斤硝石。当他们如驱赶野兽般对我放火时,整片农田都绽放出烟花。」

这与村民所述恶行吻合,唯手段差异令人存疑。不等米扎艾尔深思真相,少女又跳了下来,揪住他前襟拉近距离。

「不信?」

「炸药或许能震慑村民,但无法解释他们视你为灾厄的根由。」

米扎艾尔对上她眼底翻涌的不悦。

「当神罚与私刑的界限模糊——」

她晃动食指,直指天空,

「爆炸即是天谴,硝烟便是神怒。」

他诚实道。

「我无法理解。」

「说明你傻。」

少女抬首仰望,

「明日是献祭之夜,可龙神何时说过会庇护庄稼,何时说过需要祭品?……不想死的话,建议你趁夜遁离。」

献祭一词让他回想那段故事,难怪降雨的恩赐就要夺走婴孩的性命。

他问出最后的疑惑。

「那你为何留守于此?」

既然看透信仰的本质,与其躲身深山老林,不如就此离开。

「与你何干?滚啊。」

得到恶劣的回应。

「我的目的地是龙佑的净土。」

擅自揣测着对方的缘由,他伸出手,

「如果你想离开,可以和我同行。」

「你是人口贩子?」

短暂的沉默后,少女忽然嗤笑一声,

「…我们是初次见面哦?」

金龙叹气。

『你的提议很突然,连我都惊讶了。』

意识到自己的僭越,米扎艾尔想起遗忘的事,他补充。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想让他人报上名号,不该先自报家门吗?」

大风骤起,赤发如业火席卷夜空。少女屈膝支颌,目中无人的姿态,宛如坐山为王的邪龙雏形。

他直视那双绿眸。

「……我的名字是——米扎艾尔。」

6.

「听好了,星辰命名的外乡人,我的名字是,艾利菲萨(Euryphaessa)。」

「什么?」

米扎艾尔瞳孔微颤。

这绝非汉语应有的音节组合,让他一瞬想起故乡的语言。异域风情的名字与东瀛风格的服饰,形成诡异的矛盾。

『Euryphaessa?我记得是一位泰坦女神的别名。』

金龙运用长生种的睿智分析。

「方才你说,村民视我为灾厄……」

自称艾利菲萨的少女踢飞碎石,翡翠瞳仁映出少年错愕的面容,

「你是从何得知的?」

这是少女未曾透露的情报,米扎艾尔确实不擅说谎。

「寻常人也不会夤夜至此。」

见他怔立当场,少女眉眼笼上阴翳,

「你到底有何图谋?」

这次,他如实相告。

「我对此地的龙感兴趣。」

「不需要你的回答。」

木屐底部腾起苍白瘴雾。

「决斗自会揭露真相。」

地表骤然龟裂如蛛网,幽白水雾自裂隙喷涌而出。深埋的空间中,无数铭刻着神秘图案的石板挣脱重力束缚,以二人为中心,构筑出旋转的球阵。

终于窥见村民恐惧的根源,米扎艾尔由衷赞叹。

「真是惊人——仿佛能驾驭岩石。」

「……夸我也没用。看起来你根本不会决斗,难道是那老不死的弃卒?」

她单手叉腰悬浮中心,文雅的敬语转为直白的俗言,

「我赢,你就即刻离村。对等的条件,若你赢,我应允你的一个愿望。」

「我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状况,你能先说明一下吗?」

「今天没这个兴致!先攻归我——」

悬浮石板于左侧列阵,五枚石板在前方铺展。少女振袖挥动,又一枚石板自队列滑至身前。

『米扎艾尔,决斗乃神圣的仪式。』

沉稳的长生种安抚道,

『其规则简明:激活石板中寄宿的精灵之力战胜对手。』

『怎么才能激活?』

少年模仿她的动作挥臂,招致讥诮。

「想在我的回合抽板?至少得掷出那增殖之物吧?」

艾利菲萨轻叩石板,显出杯盏盛装粘稠物质的图案。最左侧石板倾倒平移至右侧,场中浮现燃烧的烛台,旋即又有新石板滑至阵前。

米扎艾尔效仿她的动作,触碰绘有龙纹的石板。

这次有了回应,灰底图案焕发色彩,白色的龙自其跃出,拦下他手臂的动作。

『徒劳之举,汝现有石板皆无干扰对手回合之能。』

少年虚心求教。

『我该怎么做?』

『且听规则:左侧为未启用的板组区域,右侧为存放废弃石板的墓地。』

白龙指点江山,

『艾利菲萨发动【魔神仪—圣杯史莱姆】效果,展示本体弃置石板,自板组特召其他[魔神仪]怪兽。现身的【蜡烛人偶】于特召成功时,可从板组取一枚仪式魔法。』

金龙叹息打断冗长解说。

『米扎艾尔初历决斗,复杂展开恐难理解,先述基础。』

不知不觉间被同类带跑了说话方式。

『也罢,艾利菲萨素来偏爱冗繁的仪式召唤。吾亦懒于赘述效果......』

少年研习规则之际,场中接连显现奇异的篝火,石板在各区域反复横跳,跃动流转。倏然,雾霭中浮现三尊悬浮雕像,七芒星形状的基座绽放辉光,将墓地石板吸附升空。

『此乃场地魔法【巨石遗物传送门】,具备庇护仪式怪兽免遭战破之能,且当[巨石遗物]怪兽特召时,可回收墓中仪式怪兽。再论仪式召唤——』

解说未竟,空中雕像轰然崩解,庄严钟鸣响彻云霄。新婚的人偶伴着唢呐声旋转上升,取代石雕,礼花纷飞间,决斗对手二人的衣装幻化,变为与玩偶相对的婚服。

米扎艾尔不由质问。

『这是怎么回事?』

『此为新发动的场地魔法【祝福的教会—仪式教堂】。其效有二:弃置魔法可从板组取一枚光属仪式怪兽或仪式魔法;亦可令墓地魔法归返板组,特召墓中对应数量等级的天使族光属性怪兽。』

『不,我在问衣装。』

人偶乃一男一女的配置,服饰有性别之分,可为何他穿女性人偶所着长裙,而艾利菲萨着男性人偶的裤装。

『吾不知......许该,恭贺新婚?』

『完全不对!』

半炷香后,衣装未能复原,少女先宣告回合结束。

「盖伏一块石板……哼哼哼,胜负已定!赢者是我!」

场中现存的仅三体怪兽,首为人头龙身的诡谲存在。

少女傲然宣示其威能。

「仪式怪兽【虚龙魔王 阿莫法克塔P】,吞并万千无形噬体,不仅截断时空,其存在本身便足以震慑诸怪。」

龙族怪兽无奈转译。

『仪式召唤成功时跳过对手下回合主要阶段1。只要存在于场,场上融合、同调、超量怪兽效果无效化。』

次为赤芒流转的装甲圣灵。

「连接怪兽【虚光之宣告者】!凝聚信仰之光的御灵残片,圣石铸就的甲胄可抵御魔陷侵袭。然动用此力需献祭代价。」

『对方发动魔陷时,可弃置天使族怪兽使其无效并破坏。』

终为双首龙形石雕。

「吾之王牌——仪式怪兽【巨石遗物阿拉施龙】,自双子像底座贯通异界而生,可洞悉敌方攻势,反制追踪守护同伴。」

『敌方以场上石板为对象的效果发动时,可令墓地仪式怪兽返回板组底部使其无效并破坏。』

到米扎艾尔的回合,虚龙魔王的副首发出威慑咆哮。

他检视所有石板的效果,择定教导自己的白龙。

「我要召唤它。」

石板纹丝未动。

白龙叹息摇头。

『现处战阶吾无法通召,先发动左侧速攻魔法试探。其名为——』

「【灿幻开门】。」

「天,天杯龙!?」

仅唤出那石板的名号,艾利菲萨便大惊失色,她急切地抬手,

「【虚光之宣告者】弃置【弁天】无效!」

少年早有后手,触动另一魔法。

「【禁忌的一滴】。」

舍弃包含【灿幻开门】在内的三色石板,场中怪兽尽数失效。艾利菲萨瞠目结舌,目睹烈焰缠身的龙族怪兽降临。

它的存在,宣告了决斗的结果。

少女跌坐于地,绝望地抱头蹲防。

「……为啥你会拿到天杯龙啊!?」

红中:你好

前世睦月:我很不好

当然天杯龙不是米扎的长期卡组,新手保护期卡组怎么说新手保护期卡组

回忆篇会很长,作者本来想全写完再发的

但我老是会觉得某部分写的不好,反复修改

导致后续完全没写,一直在修文,只能先发出来点以免我写文磨叽

有些对话和前文写的回忆对不上,不是作者有什么伏笔,是作者在吃书(心虚)

而且这段会有超多原创剧情,写着写着都没游戏王内味了(昏迷)

后来发现只有加入打牌才能让人知道写的是游戏王同人(确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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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前世偶遇掏狗天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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