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思青站在寒风中,头发和脑子一起凌乱。
她真的怀疑自己撞邪了。
否则怎么会三番五次和这只狗杠上?
如果是真的流浪动物倒也见怪不怪,只是这只萨摩耶今晚的种种行为都让她产生了浓浓的违和感。
她觉得这狗是冲她来的。
她听说过萨摩耶是聪明的犬种,智商能达到二至七岁,但这只的表现无关智商,它的表情和举止……很有人气。
简直像成精了一样。
管思青摇摇头,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京城今晚的气温有零下五度,她想了想,从旁边抽出只纸箱,铺到狗身上。
手指不小心蹭到狗毛,那干燥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微微一惊。
纸箱很快被吹翻。
管思青沉默了两秒,在转身回家和留在原地之间犹豫着。
萨摩耶就在这时站起身,慢吞吞地朝她走了两步,接着又垂下头,长长的嘴筒子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腿。
湿湿的,凉凉的。
管思青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松了。
……从小到大,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万物有灵,关爱动物?
管思青愣愣地看着狗湿漉漉的眼睛。
一人一狗在破院子里安静对望。
良久,管思青叹了口气,弯腰拍了拍狗的头顶:“跟我走吧。”
她走到楼梯口,拉开大门,回头示意萨摩耶进去。
不得不说,这只不知来历的狗极通人性,真的亦步亦趋地跟着管思青上了楼。
管思青决定当一回好人。
就收留它一晚好了,免得这么聪明的狗被冻死在这个冬天,最好能再找一个领养。
她想,毕竟是名贵的犬种,这件事应该并不难。
只是眼下的首要任务是给它洗个澡。
这萨摩耶在外面看着瘦瘦小小,进入室内倒是显得空间都变局促了。管思青爱干净,见不得它顶着满身污泥乱走。
她换了身衣服,把狗赶到卫生间,打开花洒。
她担心这么大的狗反抗起来自己打不过,特意戴上了最厚的手套,还穿了身旧棉袄护住胳膊。
好在萨摩耶就像它之前表现得那样,一直很乖巧。水温在冬天冷得刺骨,但它不吭声,不挣扎,管思青悄悄松了口气。
直到她瞥见狗身上坑坑洼洼的伤口。
管思青心中一凛,急忙扒开狗的毛发查看。
这一扒吓得不轻,狗几乎整片脊背的皮肤都是红的,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泡和疙瘩,看得管思青头皮发麻。
这狗是怎么忍下来的?
她摸过手机,开始搜索狗的皮肤病。
管思青是有私心的,潜意识里她不想为了这个捡来的狗再花费金钱精力——反正明天就要送走,何必再去宠物医院检查?
她只要照顾好它一晚上就够了。
管思青按照网上的教程,给水里倒上碘伏,不由分说地把狗抱进洗衣盆。
萨摩耶一直乖乖地半靠在她怀里,无论是打香皂还是吹毛都没什么反应,管思青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刷洗小时候那个巨大的泰迪熊玩偶。
她不知道的是,给大型犬洗澡是一项艰巨的工作,宠物店最头疼的对象往往就是萨摩耶犬。她也不知道,犬类洗澡最合适的水温在38摄氏度左右,还需要专门的宠物沐浴露,她这一通搓洗踩了养宠人无数雷区。
狗太安静,以至于管思青没觉得不对劲。
她从衣柜翻出一件旧床单,在地上团吧团吧后,对狗说:“呐,这是你的窝。”
刚洗完澡全身蓬松的雪团子看了看她,走到床单上趴下。
管思青已经习惯这只萨摩耶对人话的理解程度了。
大功告成,她终于放松,开始在网上编辑领养帖。
“放心吧狗子,我会给你找户好人家的。”她笑眯眯地蹲在萨摩耶身边。
萨摩耶翻了个身,毛茸茸的尾巴拍了拍地板。
管思青心满意足地关灯睡觉。
-
深夜。
白喻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在发烧。
她应酬时喝了酒,也许是没吃什么饭的原因,她醉得很快,最后的印象就是被助理搀扶着送进车。
白喻知道司机会将她送到家,阿姨会安顿好剩下的事,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于是她放心地睡着了。
这一觉极不安稳。
她做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梦,混沌中先是“砰”的一声巨响,漫天火光和金属残骸乱飞。白喻瞬间惊醒,睁眼却是黑茫茫一片。
周围人声嘈杂,她眉头紧皱,努力去听,声音却始终像蒙着一层雾。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又变得沉重。
白喻模糊意识到她大概还没睡醒,全身无力又酸软,她放任自己再次入眠。
新的梦境更是荒诞。她不知怎么被一群野狗围攻,只好落荒而逃,一路跑到郊外的城中村,途中靠刨垃圾果腹。
白喻几乎被这个梦气笑了。
流浪?这是祖宗托梦让她忆苦思甜吗?
白喻有些不耐烦。她几乎是冷眼旁观着梦境的走向,恹恹地等着自己醒来。
然后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蹲在自己身边,白喻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分辨出她穿着暖色的羽绒服,带着鲜艳的针织帽。从打扮上看,也许是一个年轻的学生。
女人在往自己面前放什么,白喻闻见了饭香。她定睛一看,发现那是团刚出锅的炒面。
白喻平常绝不会吃这些,可是梦里她饿得眼花,心念一动,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埋头狂吃起来。
然后……呢?
白喻的意识有点断片。
她从未做过这么逼真的梦,冷和饿都生动地折磨着她的身体。白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她来不及细想,整个人忽然泡进了冷水里。白喻猝不及防,眼前一花,冷得几乎失去知觉。
好在很快,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身上也慢慢暖和起来。白喻被吵得耳朵生疼,反应许久才想起,那声音是吹风机。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终于安静。
白喻眼睫颤动,眼球乱转。她感觉自己躺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背上的疼变成了细细密密的痒。
她疲惫万分地睁开眼,口干舌燥,头疼欲裂。
好在这一次,她不是在做梦了。
她的感官清晰了,心绪也安定了,一直以来雾蒙蒙的感觉消散,她的双脚终于坚实落地。
白喻松了口气,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很陌生,看上去是个小房间,她正躺在地板上。面前不远处有张小床,她动了动耳朵,发现上面有人,从呼吸声判断已经陷入熟睡。
等等。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白喻这才发现自己视力的怪异之处。
颜色不对,视野也不太正常。最重要的是,明明是在黑夜,可她看得有点太清晰了。
白喻心中隐隐升起不妙的预感。
起身那一刻,她瞬间发现问题所在。
她的身子僵住了,眼睛也瞪大了。
白喻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胸前飞扬的毛发,雪白蓬松。再往下,是一双并拢着搭在地上的……爪子。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不可能是人类的样子。
白喻张了张嘴,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顾不得去管床上的陌生女人是谁,她急忙站起身,平生第一次毫无形象、连滚带爬地跑到房间的穿衣镜前。
然后久久沉默。
镜子里瘦到脱相、一脸苦相的狗她认识。不仅认识,她小时候还养过。
微笑天使萨摩耶嘛。
只是为什么……她变成了一条狗。
白喻木着脸,在黑暗里枯坐。
她忽然明白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梦。火光是车祸,流浪是一只狗的自我修养,至于炒面和冷水澡……
她看向角落的床铺。
她被这个人捡回来了。
白喻的心情很复杂。
她猜自己极有可能已经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不是没有看过穿越重生题材的艺术作品,毕竟她就是从事娱乐行业的,平日没少接触影视作品,只是她真没想到自己能撞见这种事,甚至是再世为狗。
白喻平复了一下心情,捋了捋成为流浪狗之后的记忆。
她庆幸自己还保留了一点“原主”的本能,没有在流浪的路上就死掉,让第二段生命还没开始就惨烈夭折。
现在只有一点可以确定。
至少将她带回家的女人没有恶意。
白喻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接受能力极快,她在认清目前形势后很快做出了决定。
一只狗没有主人,恐怕难以在外面活下去。
她必须依附这个小姑娘。
外面天色渐亮,隐约有光线从窗帘透进。
白喻重新回到那个旧床单铺成的小窝,老老实实坐正,等着床上的女人醒来。
-
管思青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眼时立刻察觉到,自己感冒了。
她在南方长大,来京城生活多年还是没能习惯干燥严寒的气候,一到冬天格外容易生病。
嗓子深处隐隐肿痛,管思青不敢大意,翻身下床找药。
一起身,她看见了床前的白狗。
管思青懵了一秒,这才想起这是自己昨晚带回家的萨摩耶。
只是……她莫名觉得这狗有点变化。
管思青皱起眉,又仔细看了看。
萨摩耶好像没有那么开心了,管思青依稀记得昨晚它虽然瘦,但依然能从表情看出微笑的天真模样,只是今早乍一看,狗的脸色有点冷。
怎么可能呢。大概是黑灯瞎火没看清吧。
管思青没太在意,略过狗走到灶台旁,给自己烧了壶水。
她的身后,白喻蹲坐在床边,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她发现狗在白天的视力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虽然开了广角般的视野体验很新奇,但很多颜色都变得无法辨认。白喻裸眼视力有5.2,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近视为何物,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看不清和色弱加在一起的苦恼。
好在管思青的家很小,几乎不用走动便一览无遗。
这是一个开间,大概比快捷酒店的标准间还要小一些,进门右手边便是灶台,上面放着简单的锅碗瓢盆。左边是一个小卫生间,白喻记得昨晚女人就是带她在那洗的澡。
再往里走是管思青的床,床旁边有一个布艺小沙发,对面堆着杂物,旁边还挤了个小冰箱。
简直小得可怜。
白喻隐约察觉到,自己未来的靠山经济情况不太妙。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样一个北漂族,连自己都未必顾得上,真的会愿意养一条狗吗?
白喻不知道的是,她在想方设法留在女人身边,女人却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管思青正在忙的就是领养的事。
她昨晚发的帖子已经有人回应了。
她没有隐瞒萨摩耶的皮肤病和流浪情况,也大大方方拍了不少照片,有人被劝退,不过私信里也多了好几条消息。管思青看了看他们的主页,觉得都是挺靠谱的人。
她逐一回复——
“对,狗还在我家,什么时候方便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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