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20日·圣水洞
晨光漫过圣水洞高楼的玻璃幕墙时,安予烁正赤脚踩在瑜伽垫上。落地窗外的汉江泛着细碎金斑,她闭眼调整呼吸,脊背随拜日式动作舒展如白鹤。
手机在地板上嗡嗡震动三回,直到第四遍才将她从冥想中拽出。汗珠顺着脊柱滚落,她瞥了眼来电显示——Emily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Annie,《VOGUE》韩国版的李主编联系到工作室了,说想邀你拍14年开年刊封面。”Emily的声音裹挟着文件翻动的窸窣,“他们听说你在首尔休假,提出拍摄可以全权配合你的时间。”
安予烁扯过毛巾擦拭颈后薄汗,单手推开窗户,汉江的风灌进来,扬起她两鬓的碎发:“李主编亲自邀约?”
“对,听她说原本在年初巴黎高定时装周时就想找你,结果被《ELLE Paris》和《Marie Claire》抢了先。”Emily顿了顿,“主题暂定为「光与尘的共生」,不适合可以商量。”
安予烁想起昨夜读《青鸟》时夹进书页的银杏。那些被时光风干的叶脉,何尝不是光与尘同在?
“接吧,权当给工作室拓宽人脉。”她屈指叩了叩窗沿,视线掠过江面盘旋的白鹭,“但拍摄时间别超过五天。”
电话刚挂断,手机又震了起来。权达美发来KakaoTalk消息,附带一张Rare Market的店铺设计图——未完工的工业风空间。
【Dami欧尼:予烁啊,下午有空吗?来帮我看看新店的设计?】
安予烁轻笑,这姐姐连邀约都带着设计师特有的执着。她回了个「好」,顺手将定位发给韩艺利。
下午·江南区·狎鸥亭
Rare Market的施工现场还搭着脚手架,裸露的水泥墙与霓虹灯管碰撞出粗粝的赛博感。权达美戴着安全帽,正指挥工人调整展示架的倾斜角度。
“达美欧尼的审美果然先锋。”安予烁站在门口轻笑。她穿了件米色亚麻衬衫配阔腿裤,帆布鞋踩过地上的电缆线,像误入工业废墟的精灵。
权达美闻声回头,眼睛瞬间亮起来:“予烁!快来帮我看看这面墙!”她拽着安予烁绕过堆叠的货箱,指向正对入口的水泥墙,“我想用投影循环播放设计师的创作纪录片,但团队觉得太冷硬。”
安予烁指尖抚过墙面凹凸的肌理,粗粝颗粒沾上她修剪整齐的指甲,像是时光打磨过的星尘:“纪录片换成动态涂鸦呢?比如用短焦投影仪把颜料流动的动画投在纱幕上,既保留工业感,又能让光影像渗透进水泥缝隙里。”
“天才!”权达美激动地拍手,又压低声音,“不过预算……”
“用雾面PVC当投影介质,透光率调到70%,比实体幕布便宜一半。”安予烁掏出手机展示一段视频——半透明纱幕覆盖的混凝土墙上,数字绘制的油彩正沿着裂缝晕染开,“这是上周我朋友画廊的测试视频,耗电量只有传统方案的1/3。”
两人头碰头研究方案时,工人们正搬运印着ACNE STUDIOS Logo的货箱。权达美突然感慨:“予烁啊,你真是块宝,欧尼我都想挖你来当合伙人了!”
安予烁笑着摆手:“我可不想抢欧尼设计师的风头。”
她们坐在店里的休息区讨论到日影西斜,权达美忽然合上图册:“其实今天约你,是想谢谢你。”
安予烁挑眉等她下文。
“至龙最近……变了很多。”权达美摩挲着设计图边缘,“他以前分手后要么把自己关工作室,要么在夜店喝到天亮。但这次居然乖乖回家住,还主动说要帮我盯装修。”
她托腮凝视正在调试灯光的工人,光影颤动下,她的脸明明暗暗,语气却格外郑重:“予烁,谢谢你让他看见另一种活法。”
“欧尼,其实GD xi从来不是软弱的人。”暮色从落地窗斜切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未完工的水泥地面上。安予烁望向窗外的人流,声音轻得像在自语:“能困住人的从来不是黑暗,而是不敢推开的门。能真正治愈人的从来不是外物,而是愿意自愈的心。”
8月21日·10:25·金浦机场
Emily踩着细高跟走出接机口,身后跟着一位身姿高挑的女人,她眉眼平和,手里推着两只32寸行李箱却显得游刃有余。
“麦穗,这次归队可别再把Annie的行程表弄丢了。”Emily回头揶揄。
“上次是打印机故障,不是我的问题。”麦穗声音低沉,目光扫过接机人群时,藏着不易觉察的警觉。
安予烁隔着玻璃门挥手,麦穗推着行李箱穿过接机口时,她差点没认出她。印象中总扎着高马尾的利落身影,此刻已剪了齐耳短发,一身米白廓形衬衫配卡其工装裤,像个刚下课的美院学生。唯独挺直的脊背仍带着军旅痕迹。
“好久不见,烁烁!”麦穗快步上前,行李箱轮子在地面刮出轱辘声。
麦穗张开手臂,安予烁笑着撞进她怀里:“麦子姐,伯母身体怎么样了?”
“术后恢复得不错,现在天天跳广场舞。”麦穗嘴角微扬,冷冽气质瞬间融化,“她让我谢谢您介绍的专家。”
三人上车后,Emily直奔主题:“《VOGUE》的拍摄暂定9月末,李主编约我下午三点谈拍摄事宜,主题方案得先过你这关。”她抽出平板划动,“他们提议去北汉山取景,但我担心……”
“换仁川的废弃船厂吧。”安予烁点开手机相册,“上周路过时拍的——锈蚀铁架缠着藤蔓,破碎玻璃映着晚霞,正好扣题「光与尘」。”
Emily放大照片:“绝了!图片发给我,下午我跟他们细谈。”
8月22日·圣水洞公寓
门铃响起时,安予烁正握着平底锅煎蛋皮。
麦穗走到客厅,探头看了眼监控屏:“是IU xi,抱着个西瓜。”
“欧尼!我杀青了!”李知恩放下西瓜后,顶着杀青时的妆容冲进厨房。
麦穗回到流理台旁,继续削苹果,刀刃贴着果肉旋转,果皮连成螺旋不断。
“欧尼!我要吃爱心形状的!”李知恩扒着安予烁肩膀撒娇。
“二十岁的人怎么比望望还黏人?”安予烁手腕轻抖,蛋液在锅中铺成完美圆形。望望是只亲人的狗狗,李知恩每次视频都要逗它半小时。
麦穗将切好的水果摆盘,冷不丁开口:“IU xi,烁烁的蛋包饭是跟米其林大厨学的,但摆盘停留在小学生水平。”
“呀!麦穗你胳膊肘往外拐!”安予烁作势要敲她额头,被李知恩拦腰抱住。
最终端上桌的蛋包饭淋着番茄酱,李知恩拍照发到Ins小号,配文「被顶级演员耽误的厨艺天才(狗头emoji)」。
权达美秒回评论:「wuli烁宝做什么都是艺术!」
“快吃吧。”安予烁将勺子塞进她手里。
李知恩舀起一勺,番茄酱汁顺着饭粒滴落:“救命……这比剧组盒饭好吃一万倍!”她鼓着腮帮含混道,“下次拍美食剧一定要找欧尼当顾问!”
麦穗默默拍下李知恩的吃相,发到工作室私人群里:
【麦子:国民妹妹形象崩塌现场。】
8月28日·首尔·奥林匹克体操竞技场
权至龙站在空荡的舞台中央,耳返里传来编曲师调试音轨的电流声。他穿着oversize卫衣,银发随意扎成小揪,指尖随着预录的《Crooked》节奏敲打话筒架。
“至龙哥,升降梯速度再调快0.3秒?”胜利从舞台下方钻出来,手里攥着对讲机。
权至龙比了个OK手势,转身时瞥见塔普瘫在观众席第一排打盹,怀里还抱着应援棒。他抓起话筒试音,突然飙了段即兴Rap:
「沉睡的巨人在第一排打呼
应援棒变成催眠的鼓槌——」
塔普猛地惊醒,抄起矿泉水瓶砸向舞台:“臭小子!我这是为你的终场保留体力!”
“至龙,安可曲的动线要不要改?”太阳将矿泉水抛向空中,反手接住时溅起的水花向四方散落。
“按原计划。”权至龙扯开黏在后颈的湿发。
大成从后台跑过来,袖口蹭过泛潮的额头:“提词器第三段歌词错位两拍,改轨道还是调字体大小?”
权至龙扯过他手里的平板,指尖在屏幕划出残影:“切分镜头盖住错误段落。”
彩排间隙,他倚着舞台,掏出手机对着观众席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点进WeChat发给安予烁:
【gdragon0818:明天这里会变成光的海洋。】
十分钟后,手机震动:
【27层住户:记得留个安全出口,别把VIP席炸了。】
他笑出声,回声在空旷场馆游荡。控台突然亮起测试灯,权至龙抬手遮住刺眼光束,指缝间漏出的璀璨像极了那晚庭院里的烟花雨。
彩排从艳阳高照持续到繁星满天,体育场穹顶的探照灯将舞台切割成几何光域。权至龙瘫坐在舞台边缘,八月末的夜风掠过汗湿的后背,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耳返里残留的电流声像耳鸣般挥之不去,他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冰水,喉结滚动时牵扯到声带,泛起丝丝灼痛。
“至龙哥。”胜利手里晃着便利店塑料袋走来,“紫菜包饭还是辣炒年糕?”
塔普瘫在观众席上举起手臂:“我要芝士热狗。”
“哥的腹肌不要了?”大成笑着把矿泉水抛过去,“明天媒体探班又要被吐槽发福。”
“让他们拍。”塔普撕开零食包装袋,“反正我的人设是Yg门面!”
“过期门面!”太阳擦着汗走过来,顺手捞走塔普怀里的薯片。
凌晨的首尔街头飘着细雨,四个人挤在保姆车后排啃紫菜包饭,大成提前回家了。权至龙把卫衣兜帽拉到鼻尖,闭眼听着成员们讨论合体曲动线。
车窗外的霓虹灯牌在视网膜上投下流动的光斑,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公寓闻到的那缕白檀香——安予烁抛给他的香囊,比此刻掌心的饭团更真实。
“至龙啊。”太阳用手肘捅他,“《Missing You》的钢琴solo段,你要不要改和弦?”
权至龙猛地睁眼,舷窗倒影里他的瞳孔还残留着困倦的血丝:“原版更契合李秀贤xi的声线,临时改怕配合失误。”
“也是,那孩子紧张得彩排时差点摔话筒架。”胜利嚼着饭团含混道。
后视镜里,塔普已经歪头睡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
权至龙摸出手机,刚解锁Ins小号推送跳出来——「an_anyso」五小时前更新了仁川的日落。
锈蚀船骸上的少女背影单薄如纸,风吹动她浅蓝色的裙摆,像是要把人揉进暮色里。
指针已划过凌晨两点,汉南洞别墅依然亮着暖黄门灯。
推开家门时,玄关感应灯应声亮起。权达美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摊着Rare Market的设计草图,马克笔颜料蹭得满手都是。
“这么晚还画图?”权至龙踢开运动鞋,赤脚踩过冰凉地板。
“灵感来了挡不住。”权达美头也不抬,“予烁提议的纱幕投影方案绝了,下周就能试装。”
权至龙脚步微顿,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的“嗯”,转身钻进厨房翻找拉面。
“至龙啊——”权达美拖长尾音,“你最近……是不是在学人家养生?”
“莫?”他咬着叉子回头,面条悬在半空。
“参鸡汤、早睡、还随身带香囊。”权达美眯起眼,“以前那个凌晨三点泡夜店的G-Dragon呢?”
权至龙嗤笑一声,捞起锅里的溏心蛋:“偶尔换换口味而已。”
权达美盯着弟弟的背影,忽然轻声说:“这样挺好的。”
等权至龙收拾好自己躺进被窝,时间已经来到了三点,蚕丝被在辗转间缠成茧,眼皮明明重得发坠,脑神经却像被谁拽着线头不停抽动。
他猛地支起身体,抓过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冷光刺得瞳孔收缩,相册图标在指下悬停三秒才被点开。
翻阅相册,他方才发现,最新保存的数十张照片里,大部分都是跟安予烁相关。有生日那天他与她被抓拍的合照,有她的侧颜,有她的背影,有她屈指可数的Ins配图……
但真正占据存储空间的,依然是Kiko。
相册缩略图如电影胶片般滚动:樱花树下比着剪刀手的Kiko,酒店落地窗前的Kiko,某个跨年夜被烟花染红的脖颈……那些隔着时差与海雾的脸庞,此刻在视网膜上清晰得令人窒息。
指腹突然停在某张图片上。那是安予烁INS的第二条动态,只有一张孤独的照片:中文台词如藤蔓爬满剧本,唯独那两行手写小诗刺破墨色:「今日在光的墓园找到青鸟/它说幸福是学会告别的过程」。
他特意请的公司中文老师逐字破译时,对方还笑着用笔戳了戳「墓园」二字:“这比喻够狠的,把光都埋进土里了。”
“Hìng fú sí hó hùi gào bèi dè guò chén。”他生涩的中文如同生锈的齿轮,他倔强地坚持念出来,不停地重复,直至心中似有所觉。
删除键比想象中好按。
旅行合照、派对抓拍、甚至去年生日她糊着奶油凑过来的自拍,红着眼的Emoji表情包在回收站里堆成小山。最后一张Kiko仰头大笑的照片消失在回收站那刻,某种轻盈的感觉顺着脊椎漫上来,像是有人抽走了他肋骨间生了锈的弹簧。
手机滑落进羽绒被褶皱的峡谷,他蜷入尚有余温的被窝,任由睡意侵袭。
8月31日·奥林匹克体操竞技场
汉江的晚风裹挟着暑气,从下午五点开始,体育场外的街道便逐渐被荧光棒与应援手幅的海洋淹没。粉丝们穿着应援色卫衣,手腕缠着“VIP”字样的丝带,像迁徙的候鸟般向检票口聚拢。
权至龙站在后台监控屏前,看见画面中的人潮正随着入场广播缓慢流动。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耳返边缘,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WeChat弹出一条新消息:
【27层住户:Break a leg,GD xi。】
他挑眉轻笑,熄灭屏幕走向化妆间。
晚七点二十五分,一万多盏皇冠灯如星河流转。权至龙站在升降台底部,掌心贴着冰凉的金属壁。
“五分钟后开场。”耳返里响起导演的倒计时。
他闭眼调整呼吸,那些关于爱与失去的碎片,关于掌声与孤独的悖论,关于光与尘的永恒博弈——
都将在今夜化作振翅的青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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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光与尘的协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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