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翻看着手上的信件。
他的手边还摆着许多许多类似的信件。
幽灵卡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这位艾尔海森。
阳光穿过窗户,笼罩在艾尔海森身上,端的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
毫不留恋地,幽灵卡维直接穿过门扉。
阳光依旧平等地眷顾着这世间的每一寸大地。
须弥城内却是静悄悄的。
没有人声,没有人影。
那些视野可及的、扭曲的的尸/体,已经全部被艾尔海森收拾干净。
怎么收拾的?
堆在一起,然后一把火,就都干净了。
从此化为灰尘,在这提瓦特的天空下自由地流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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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卡维七拐八拐,又回到了教令院的那间大教室。
他不敢按照最近的路线走,因为净善宫那里已经被浓稠而不详的黑色墨汁“污染了”——虽然墨汁的扩散速度很缓慢,但幽灵卡维害怕沾上。
就算只沾上了那么一点,幽灵卡维都害怕自己回不了家,回不了那个α世界,见不到自己的那位学弟——那位,艾尔海森。
幽灵卡维推开大教室的门。
大教室依旧敞亮,落地窗正对大门,窗外依旧是绿意盎然——但是再也听不到暝彩鸟唱歌了。
幽灵卡维也不知道这些鸟儿是去了哪里。估计动物身体里天生的报警器,已经对这场发生在须弥的惨象有所预料了吧。
幽灵卡维也希望它们飞,飞得越远越好——只要能勉强活在提瓦特大陆上,便算好事一件。
大教室的正中间,依旧摆着那架弦乐器。
幽灵卡维伸手想拂去弦乐器上积攒的那一层薄灰,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哦,没错,他现在是幽灵来着。
幽灵卡维这段时间以来,已经重复了这样的尝试,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次。
每天一大早,他就准时来这间大教室报道。晚上,可能接近凌晨吧,他才会回到这边这位艾尔海森的家里去。
他不关心β世界的艾尔海森在做什么,他也懒得去探究。
这里已经死了足够多的人,不管死去的这些人的阵营是如何简单粗暴地被划为好人,抑或是坏人。
更何况,最后活下来的,也只剩下艾尔海森了。
幽灵卡维不知道艾尔海森是不是在卡维死后,就憎恶地想报复整个世界;也不确定,艾尔海森是不是单纯是出于能力不足,毕竟再怎样也终究是**凡胎的人类,因而不可能真正达成既要又要的完美结果。
幽灵卡维已经通通不在乎这些了。
他现在想的,只有——回家。
这个接近崩溃的β世界并不值得留恋。
这边的这位艾尔海森,也让他觉得捉摸不透——幽灵卡维甚至有点害怕这位艾尔海森。
言归正传,幽灵卡维绕到这架哑光黑漆的琴的正面。
他以一种极其变扭的姿势,脚上扎着马步,尽量摆出一副坐在琴凳上的模样。
与此同时,卡维将背部尽量挺直,以确保上半身看上去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态。
幽灵卡维又将手悬空放在琴弦上。
是的,没错——即使触碰不到琴,他也要尽力演奏那首带他“旅行”的无名乐曲。
幽灵卡维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他的手指开始灵活地琴弦之间跳跃。
熟练,而又轻快。
理所当然地,不具有实体的幽灵要如何才能拨动实体的琴弦?
但幽灵卡维并不气馁。
闭上眼,想象自己真的在演奏面前这架琴。
手指同一根琴弦接触,分开。然后琴弦振动,带动空气振动。于是声音传入耳朵,想象着对应的那个音符,“叮”的一声脆响。
然后另一根琴弦被拨弄,于是又是一个音符流淌。
如此,一首完整的“无名曲”便被流畅地演奏出来了。
幽灵卡维甚至能想象出来,自己演奏出来的无名曲,同这边这位卡维,也就是原作曲,手底下演奏出来的,两首完全不一样的乐曲。
轻重缓急,完全不同;
演奏者所寄托的情感,也同样是大相径庭。
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被混淆,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一条时间线上呢?
幽灵卡维对自己说,他必须回去,回到自己的时间线。
继续闭着眼弹奏吧。
就这样,让乐曲的音符按顺序一个一个出现,让时间滴答滴答地按顺序流淌,让人们回到自己该回到的秩序中去,也让谁结识了谁、谁同谁建立了羁绊、谁又同谁分开只局限在当事人的眼中——不需要任何见证,经历过的人自会心知肚明。
幽灵卡维的手在弦上翻飞。
“哐当”,一声巨响。
卡维睁开眼睛。
眼前,本该整齐摆放的桌椅,被人粗暴推开,伴随着那刺耳的、同地面摩擦发出的噪音。
幽灵卡维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只觉耳边音乐和手下动作毫不相干。
他的眼里,清楚得倒映着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
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头发是灰色为主,表情常年是面无表情,说话做事都只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一样——不过,在这个β世界,这人的眼里盛放着如此一个清晰的人影——
那就是卡维!
幽灵卡维——哦不,现在不是幽灵了。
卡维清晰地从这个艾尔海森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艾尔海森表情很是复杂,迷茫、期待、懊恼、悲伤、喜悦。
卡维看到他张着嘴,又向自己靠近了几步。
呵,卡维在心里冷哼一声,他又不是这里的“他”。
这里的“他”,早就……
或许是琴声中蕴含着的不同的情感吧,或许是卡维冷漠到犹如看陌生人的眼神吧——对面的艾尔海森终于还是止住了脚步。
艾尔海森脸上的神情最终还是回归死寂。
卡维死死盯着艾尔海森。
他指尖,曾经在另一人手中缓缓演绎的优美抒情曲调,变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卡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愤怒个什么劲?
为了这边的“这位”卡维的悲惨结局?
为了这边的“这位”艾尔海森对自己的欺骗和隐瞒?
还是为了这边的“这位”艾尔海森没有救下无辜的须弥群众?
风打着旋,围绕着琴和卡维。
大教室里积攒的灰尘、桌椅上粗心的人们遗留下来的纸张和小物件、还有卡维自己在极为愤怒的情绪下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草元素能量,所有的所有,围绕住这场“龙卷风”中心的“风眼”卡维,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
最后一眼,卡维读懂了艾尔海森的嘴形。
他说:“卡维,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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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睁开眼。
手下枕着的琴弦于是发出刺耳的噪音。
卡维被这噪音惊醒。
他举起自己的手,看到手上被琴弦勒出的一道道痕迹,已经破皮,正在往外渗血。
“看来,还是没有回去啊,”他平静地对自己说道。
厨房里,传来锅铲在锅里翻炒的声音。
阵阵食物香气,直扑入鼻。
卡维的肚子很配合地发出叫声。
面无表情的卡维对着自己的肚子,恨铁不成钢:你/丫可真不争气啊!
艾尔海森将做好的早餐端出厨房。
“吃饭了,卡维。你昨天练琴,然后直接在客厅睡着了,我早上起来才看到你。”
“呵,幸好没直接把自己脸往琴弦上怼啊,”艾尔海森轻笑道。
卡维没心情同这个家伙调笑。
卡维沉默以对。
他明白,自己现在是回到β世界的未来了。
反正都不是他的α线。
这位艾尔海森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也收敛了轻松的表情。
“看来,你知道了啊,虽然不知道你每天足不出户是怎么察觉到的……”这位艾尔海森轻轻感慨道。
卡维愤愤地白了这家伙一眼。
“这里的卡维明明和你是恋人,并且他现在已经……”死了。
艾尔海森悠悠然出声,打断了卡维的话。
“唔,我并不是很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关心这些。”
“不过,”这位艾尔海森又接着说,“我希望你知道,‘祸从口出’是什么意思。”
“我的卡维没有死,”艾尔海森的眼神空洞地令人害怕,“他只是生活在某个我看不到的地方,暂时,没有办法来找我……”
“至于你,来自α世界的卡维,”艾尔海森的眼神重又变得锋利,“我帮你,不过是看在我的卡维的面子上。”
卡维沉默了。
他默默地坐到餐桌旁,对面的艾尔海森又贴心地递过餐盘和餐具。
相对无言,两人吃完了饭。
艾尔海森依旧很照顾人,主动洗了碗筷。
卡维依旧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
艾尔海森目不斜视地路过卡维。
“我出门了。”
卡维突然愤怒地从餐桌前站起,从后面一把制住艾尔海森。丝毫不留情面,他将艾尔海森的脸狠狠砸向地面。
卡维感觉到艾尔海森一开始想挣脱,但尝试了两下就果断放弃了。
“喂喂,这是在干什么?恩将仇报?”因为压到侧脸,艾尔海森发出的声音变形了,听起来很是可笑。
但卡维不想笑。
“就从头说说吧,把我困在你家里,是什么意思?须弥现在已经是一座死城了,不是吗?”
艾尔海森发出一声气音,似乎是在对卡维的说法表达不满,还有嘲讽。
“那还不是担心伤害我们大建筑师脆弱的感情?更何况,以你的脑子来理解这些复杂的事情,未免也太困难了……”
卡维炸了。
“艾!尔!海!森!请你给我好好说话!”
“你确定现在这样算好好说话?”
土下座。
预计剩两章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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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番外:秘密(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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