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烟花大会后，卡维就没再来过这里，如今故地重游，感慨万分。
数月之前，他也是这样跟艾尔海森牵着手来到了露台观望，现在，他的手心依旧感受到身旁之人传来的温热，只是那温度中隐约带着那日的残温，却有一点发烫。
“你跟他来过这里吗？”艾尔海森看向前方辽阔的绿林。
“这也能猜到？”卡维偏头靠在艾尔海森肩膀上。
“你刚刚缩了一下手。”艾尔海森不动声色地向下瞟了一眼。
“你的才能只用来当书记官真是浪费了。”卡维的指尖轻轻挠了下对方的掌心。
艾尔海森收回目光，问道：“所以，是来过对吧。”
“嗯，来过。我们第一次起争执就是在这里。”
我们......我们......
艾尔海森皱了下眉，说：“你跟我才是我们，你应该说你跟他。”
“在这里给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呢？”卡维没好气的用手肘怼了艾尔海森一下。
“原谅我这些怪异的举动吧，我现在很没有安全感。”艾尔海森将卡维牵着移到身前来紧紧抱住，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你还有这种时候？”卡维有些惊奇，这一瞬，甚至在想会不会是对方在开玩笑。
“经常有。”艾尔海森说话的声音透过耳朵传进脑袋里，酥麻一片，像冒气泡的橘子饮料。
“你很漂亮又有才华，非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太过心软。不过偶尔，我也暗自庆幸，也许正是因为你心软，才让我有可趁之机。所以......任何人喜欢你，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你值得这个世界一切的爱。”
“可我很难对你说这些，我不想在你面前谈起这种细碎繁琐的话题，不喜欢你把我当年纪小的后辈，也讨厌你说要照顾我，我想一直在你面前做好一个稳重的大人，理解你，保护你。”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卡维舔了下嘴皮，缓缓说道，“辛苦了。”
艾尔海森偏头亲了下卡维的脖子，摇了摇脑袋，回答他：“看来我还是没给你足够的爱对吗？不然你不会觉得我辛苦的，这是我本就应该做的事。”
“跟我在一起有不开心吗？难过或者是压抑？”艾尔海森继续问道。
“没有，一点也没有，哪怕是我们吵架了，我也说不出你任何一句坏话。”
“那你为什么会说我辛苦了？为什么又问我是不是会讨厌你？你看，你还是不明白我有多爱你。”
“也许吧，你对我太好了，我怕自己还不起。”
“亲爱的卡维先生，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感到疲惫跟厌倦的，我衷心为你奉献所有，你如何恩赐于我？如何降福于我？不以□□与物质，不以权利与地位，我只是需要你待在我身边，接受这份爱，仅此而已。”
“你在把我当成神明一般爱戴吗？”
“我崇拜你，我侍奉你，我渴求你的悲悯与怜爱，只对我一人。”艾尔海森捏着卡维的下巴转过来吻了他，距离近到呼吸交融，两人灵魂间的距离，不过是眼睛望进另一双眼睛。
“我想当你唯一的信徒，如果有别人要跟我争，我会毫不犹豫的断绝一切众人可以触碰到你的机会。”
“我是你的，我属于你。”
卡维回过身来捧着对方的脸，献上一个柔和又温热的吻，睫毛不停扇动刮在艾尔海森的脸上，像一千只蝴蝶飞跃静默森林。
“那请你告诉我，你跟他吻过是吗？”
“........”
艾尔海森的手指穿过卡维的发丝之间抚摸轻揉，说道：“跟我说实话。”
“嗯，我跟他接吻了，我知道他不是你，但我还是亲了他。”
艾尔海森没再说话，向来不会让卡维话语落在地上的他沉默了，只是静静地摩挲着他的头发。
卡维低下脑袋，想到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这样的甜言蜜语了，真是好梦一场作为离别。
“没关系，偶尔.......不爱我，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爱你就足够了。”
卡维震惊地看着他，嘴唇微张，神色复杂，愧疚或是歉意在瞳孔翻涌，也许是想对他说的话太多，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我是有这么一点生气，不过是对自己，我想我还是做得不够好，如果我真的对你好到无以复加，你怎么会在另一个我身上寻找庇护。”
“你很好，就是因为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对你这么恶劣吧。”
“我不知道，可能真的是我爱你的方式太过极端，所以我们现在都不正常了吧，我们的关系也许早就扭曲，但这又有什么呢？我们有彼此就足够了。”
“你在其它世界，也对无数个与我相像的卡维，这么好吗？”卡维又开始掉眼泪了，声音沉闷，眼底鼻尖都微微泛红，艾尔海森觉得对方像故事里面异国冬季堆在屋外的雪人。
“当然不会，他们不是你。”这确实诚心所言，艾尔海森也遇见过只有卡维独自一人生活的世界，他心有哀怜，帮了对方很多，可离去时毫不犹豫，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真正的伴侣。
自己的卡维从不是一个抽象的形容词，仁慈善良、品德高尚、乐善好施，这些都不足以描述鲜活的他。
他有点怕冷，偶尔几天须弥的昼夜温差会很大，夜里盖着毛绒被子睡还不够，还得再穿着一双同样毛茸茸的袜子。
艾尔海森每次给卡维穿袜子的时候，都想到：这下学长可真变成小兔子了。
他有点挑食，很多香料配料都不吃，需要这些食材提味的菜做好后会尽量全部挑出。
他还不喜欢剥鱼虾，自己也会全部剥好放在碗中递给他，会将整条鱼的刺都仔细挑完，把鱼肉拌在饭里喂给他吃。
他有点娇气，这时候就不像兔子，像一只矜贵的小鸟，哪一点没做好，他就要叽叽喳喳的围着自己叫唤。
艾尔海森每每回想起他生气嘟嘴的模样，就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有点小脾气，有点心软，有点吵闹的卡维，就是这么一小块一小块的拼凑出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最大神性。
会衰老的躯体，会逝去的容颜，会遗忘的知识，可他的眼睛永远都清澈，脚下的影子是神明在人间的投影。
有无数个世界，无数个与他相似的卡维，但艾尔海森明白，只有他，只要他，这个卡维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若有朝一日，他们也有分别，那艾尔海森将记住他们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不擅言辞也从未写过情书诗歌的他要如何纪念这个世纪最浪漫的设计师？
他想，他要为卡维，也为自己，写一下一本关于他们的书，里面没有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没有伤心欲绝的生死离别。
整本书只记录他以何种决绝极端甚至是卑微的爱意去对待卡维，他的天才男友——须弥最伟大的理想主义者。
艾尔海森不想被这个世界了解，他也不会向外界剖析自己的心声，可他却希望世人透过自己的文字，自己的眼睛，看见真正的卡维，时时刻刻。
当他们的生命行至尽头，他是否会有所遗憾，世人将如何讲述他与他？
同学？朋友？恋人？家人？
而今晚，明晚，无数个夜晚，他只想为他轻唱一首安魂曲。
卡维低头说道：“可我却心有两意。”
“并非所有事情都只论黑白对错，但如果你非得认为自己做错了，那可能就是错了吧，但那又怎样？你做错了，我原谅你，这不就行了？这不就跨过来了吗？你现在不就待在我怀里吗？”
卡维愣了片刻，有些恍惚的跟他说：“这么轻易就原谅我吗？”
艾尔海森摸了摸卡维的头发，低语：“那.....作为补偿，你试着重新再爱上我一次吧。”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是吗？”
“是。”
“吵架了会和好是吗？”
“是。”
“你会永远爱我是吗？”
“是。”
卡维双手搂着艾尔海森的脖子，亲了下他的脸颊，笑着说道：“回家吧，亲爱的艾尔海森！”
静静的对视几秒后，往日的残影却没有浮现，卡维终于走出了那个循环往复的流星之夜。
两人手牵着手一同下山的途中，遇见了水果店的老板，老板许久未见艾尔海森，很是惊奇地追过来问道：“真是好久都没见你俩腻歪着一起外出了。”
“之前有事在忙，确实很少外出。”艾尔海森下意识的将卡维护在身后，现在他回来了，不需要卡维一个人来弥补这千疮百孔的谎言漏洞了。
“那你再忙，也不能不陪我们大建筑师出门呀，我常常碰见他一个人坐在那凉亭里发呆，他也说你在忙，忙什么呀，教令院最近在搞什么新的研究项目吗？”
老板挠了挠脑袋，看他们也不像感情有问题的样子，还是跟之前一样如胶似漆。
“保密项目，现在暂时不能说。”艾尔海森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礼物。
“行行行，我静候佳音了，你们两口子，说话都一模一样，秘密秘密！我懂！不打扰你们啦，早点回家！”老板向二人挥了挥手，擦肩而去。
“怎么了？”卡维见艾尔海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拽了拽他的衣袖。
“没什么，只是想起明天开始要忙了，有份急需完成的报告。”艾尔海森说着，却勾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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