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祟神力、元素力……诸多能量彼此交融,在名椎滩上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此刻平衡被外力无情地打破。
跟随桂木回到战斗的第一线,军队已经节节败退,原本还算坚固的防线被兽潮轻易撕裂,前线营垒已经被巨兽占据,最近的军需仓库同样岌岌可危。
士兵们在黑雾的腐蚀下愈发无力,手中的武器变得沉重,挥刀的动作变得迟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黑雾侵蚀着他们的身心,不知是出现了怎样的幻觉,曾经勇敢无畏的战士,如今只能在恐惧中挣扎,甚至互相攻击。
场面一片混乱。
御舆站在阵线最前方,双手剑的攻击势若雷霆,迅捷而猛烈,轻易将一只巨兽拦腰斩断;身形不停,他疾冲避开身侧的恶兽的扑袭,旋腕倒劈,狠狠击碎又一只巨兽的头颅。在他的背后,空气中倏忽一闪,狰狞的兽首眼见着就要咬下他的头颅。
剑光凛冽——桂木雪亮的刀锋准确穿透了它的头颅,将偌大的猎犬劈成两半。他与御舆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合力继续清理兽群。
少年们白衣的身影轻盈而锋利,他们超过御舆,深入兽潮,撕开一道裂口。
兽群的咆哮声震天动地,数只巨兽一同朝二人进攻。倾奇者前冲的势头不减,冷静地向前跨出半步,横剑一斩,形似半月的剑光在黑暗中破开一道口子,逼退兽群的侵袭;在他身后,风间华一跃而起,引臂拧身的同时手中雷霆迅速聚拢,随着一声厉喝,暴烈的光芒在兽群中炸开。
“轰!”
刚强的能量在兽群中横冲直撞,令整个兽群攻势一缓。
倾奇者担忧地看着他落地,少年身形略有摇晃。刚才的雷霆源自他体内积存的雷祸,强行动用不属于他甚至与他相冲的力量,会给他的身体带来很大压力。
他打起精神谨慎地应对兽群的攻击。
至少这一次他也在这里。他没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但他至少可以亲自守护他的背后,如果他们挡不住了……他可以和他一起死。
“所有人退后!”风间华高声呼喊。倾奇者听见他身体里出现了细微的爆炸声。
雷祸的力量自他脚下延伸出去。风间华与倾奇者对视一眼,将精力集中在那些力量上,把自己的安全完全托付给倾奇者。
不知道是他存在特殊,还是兽群也感到了威胁,一时间,竟有许多巨兽抛下原本的目标,朝着二人所在的方向袭来。
风间华深吸一口气,缓缓屈身单膝跪在地上。体内积压的力量被引导着释放,雷霆和火焰瞬间从他的体内涌出,他以雷元素力控制着这两相搏斗的力量,将它们在名椎滩的大地上铺展开。这样庞大的攻势要消耗极大精力,他无力再引导它们针对漆黑的巨兽攻击;即便如此,那些远远称不上结实的异兽,同样承受不了雷祸与无名之火争斗的余波。
士兵们纷纷振作起来,重新拿起武器。他们感受到他释放出的力量,顿时受到了鼓舞,仿佛获得了什么神力加护,让他们的武器变得更加锋利,动作变得更加敏捷。
斩、刺、挑、砍;间或拳脚相加,膝袭、肘击、旋踢、头槌……
倾奇者守在风间华身侧,斩落不知第多少个魔物。
几十?远远不止。几百个?或许吧。倾奇者手中的刀已有些卷刃了,他不是想要计数来向谁邀功,天空中漆黑一片,难辨昼夜,他只能这样估算时间。
Saki还能坚持多久?
将军大人知道踏鞴砂即将失守吗?
他担忧地看着风间华,少年体表已经隐隐渗出了一层鲜血,比起过去与雷祸一般无二的深紫色,现在隐隐能看见它透着些许暗红的光泽。
这个神秘的少年不知道在雷祸里浸了多久,久到他的血肉骨骼无一不带着雷神那无想的一刀残余的威慑力,久到他自己的发色、瞳色、血肉都是一片深沉的黑紫色。现在恢复正常,说明那些力量就要耗尽了。
但兽群仍不见消退。
风间华唇间发出细微的痛吟,他喘着气,单手握住腰间的佩刀。
“倾奇者……”他轻轻地喊他。
“怎么了?”
“我需要,我不得不,赌一把了。希望我能赌赢。”风间站在他身前,抽刀出鞘,挺直脊背面向漆黑的兽潮。他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看了倾奇者一眼,“退后吧,然后为我祈祷。”
“你想要干什么?!”倾奇者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
“走吧,倾奇者。”风间华手臂一甩,将他推向防御阵线。
未等他做些什么,名椎滩那仿佛联通着另一个世界的深处又一次传来异动;二人都清楚地看见,扰动的能量场中又添了几分乱象,大概是幕后黑手看见他们守住了防线,心里不爽吧。
异兽的嘶鸣声更加凄厉,它们毫无章法的撕咬、扑抓和闪现变得更加难以预测。
倾奇者一时不慎,他和风间华被兽群冲散。倾奇者着急地寻找他,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影子。无穷尽的巨兽仿佛是从空气中凭空长出来一样,几乎要把他的视野全部填满。
“Saki!”倾奇者喊着他的名字,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他消耗那么大,又落了单,肯定会出事的!
而风间华已经倒在地上。他任由兽群中冲出的数只异兽在自己身上撕咬,全心调动所有他能使用的力量。炽白的火焰在体内燃烧,最后的一点雷祸仍然试图与火焰相抗衡。风间华用自己的元素力小心隔开二者。
现在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了,连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就最后尝试一次,尽人事,听天命。
渐渐地,伤口不再自动愈合,血肉中哔剥的爆炸声销声匿迹。风间华右手紧握住他的佩刀,雪色的长刀渐渐染上属于雷元素的淡紫。最后一点雷祸的力量被他用在他的刀刃上,这让他的刀足以暂时承受无名的苍白火焰。
他意念一动,火焰顺着刀锋涌现,瞬息间将一只兽境猎犬烧成灰烬。
还不够……但它确实能起效。
如果能调动所有的火焰……可是那样,他会出事吗?
风间华清理掉新围上来的巨兽,黯色的兽影之后是与之相同的一片漆黑,倾奇者就在那个方向,但他看不到倾奇者。
至少要保护好他……
他仿佛听见熟悉的声音担忧又急切地喊他的名字,听起来倾奇者就像快要碎掉了一样。
在更远处,士兵们还在苦战,踏鞴砂的居民们人心惶惶。他不想看到他的家被这些怪物、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毁掉。
倾奇者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倾奇者斩落一只异化的巨鸟,忽然,他听见身后响起刺耳的嘶鸣——无数巨兽发出濒死的惨叫。
他回头望去,看见一线炽白的火焰在兽群中不断远去。火焰所至之处,尚未消散的魔兽尸骸还没来得及再次异化为黑雾或者其他的什么,瞬息间焚烧殆尽,彻底消散;海面之下,有什么被焰流触及,发出剧烈的爆炸。
他知道火焰源头有他最熟悉的人。
风间华站在兽潮中心,挥出的每一刀都发出一道向前侵吞的火痕,斩破海面之下潜藏的装置;每出一次刀,他身上的色彩也随之浅淡三分。
肤色苍白,发色也变得极其浅淡,在焰流之下折射出绚丽的火彩——像一座宝石铸就的雕像。他在逐渐失去“人”的特征。
火焰烧去了无数恶兽,但毫无理智可言的兽群立刻就能填补上大片的空缺。
双方僵持着,直到风间华粗喘着单膝跪地,不得不支着长刀才能稳住身形。兽潮有所消退,但现在还远远不够让踏鞴砂的人们结束战斗。
风间华的思考有些滞塞。
阻碍太多了,他的刀有许多落到了空处,至少一半的装置没能强行解除。
好冷……他赌输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夸下海口,可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无声地燃到尽头,躯体中遍寻不到纯白之火,余温和意识一起渐渐消散。
倾奇者惊慌不堪地朝着即将被兽群淹没的身影扑过去,却看见他按住已经彻底结晶化的胸口,抓住了什么,全力将它掷向自己的方向。
光芒何其刺眼,如同地面上出现了一轮新的太阳。
轰然爆炸的巨响。
一片绚丽的晶尘雨。
“……”
倾奇者握紧手中的晶体,眼前的光尘模糊不清,在黑雾中被迅速遮掩全部的辉彩。掌心被硌得隐隐刺痛,提醒他:这是他仅剩的风间华。
这是他予他的“心脏”。
泪水悄然滚落,融入滩涂粗糙的砂土。
他们没有信仰她吗?这样的灾难不正需要她来拯救吗?为什么人们如此痛苦,她却迟迟不来?
倾奇者将“心”放入胸腔,那颗心脏欢快地搏动,为他补全能量的循环。
他前所未有的强大。
骤然,阴云密布,雷鸣贯耳。
前线苦苦支撑的御舆长正眼前一亮,“是将军大人来了?”
丹羽远眺那个临空而立的白衣身影,惊诧不已,“不,不对……是倾奇者?”
他忽觉不安: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残缺的人偶少年要如何变得这么强大?他回来时可没说雷神大人赐予了他新的力量!
“是倾奇者……”
“倾奇者大人!”
踏鞴砂的各地纷纷响起类似的声音,他们为他的存在而惊讶,向他交付希冀与祈求。
倾奇者立于高空,漫天稻光于他手中聚集。
刹那间,万千雷霆斩向来敌,虚幻的长刀斩破不祥之雾,邪兽哀鸣,黑瘴云散。
多可笑啊,只需轻而易举的一刀。
他甚至只是一个容器,远远不及神的强大。
“雷光不至,便由我征杀、由我守护、由我回应众生的祈祷——我即为此瞬的鸣神。”
他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胸腔之中,那颗心脏源源不断地向他传递力量。他低语着,不知是说给谁听:
“Saki……我的名字是,风间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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