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吉蒙里就感受到了海洋的腥味。
倒不是闻到的，也不能指望一株骗骗花有什么嗅觉。
而是感觉，一种类似本能的直觉。
吉蒙里凝神一看，之间瓦沙克的本源上，趴着一条长长的，水蓝色的魔神本源。
这条水蛭一样的东西，死死地扒着瓦沙克的本源，大吃特吃，甚至在【预言】的本源里穿行，遍布整个本源。
连带着，瓦沙克的皮肤上，也会出现深蓝色、浅蓝色、青色、紫色的脉络，像是血管，又像是传送带。
“多久了？”吉蒙里觉得自己，从叶片冷到了根系。来自奥赛尔的海腥味刺得吉蒙里生疼，光是看看，就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好像掉进了海里。
“也没多久……不到一年吧？”瓦沙克倒还好，或者说她已经适应了掉在海里的感觉。
“！”吉蒙里有点慌张，她看看瓦沙克的脸，一脸平静；再看看本源上的奥赛尔，大吃特吃。
这一动一静，给吉蒙里刺激得够呛。
“放轻松，放轻松，吉蒙里。”瓦沙克缓缓得说，现在就算让她高声谈话，也不一定能做得到了，“这不过是战争微不足道的一角而已，而我，也已经预见了这样的结局。”
“我是预言，不是吗？”瓦沙克被蒙住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吉蒙里，“更何况，这不过是小小的代价。”
“这代价是你的本源！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吉蒙里抖了抖叶子，写道，“不论是什么事，都不值得一位魔神付出她的生命，更何况本源。”
“……”瓦沙克没说话。
吉蒙里顿了顿，写道，“我以为，这是咱们的共识。”
“是，也不是。”瓦沙克抬手伸向吉蒙里。
看着这位虚弱得无法站起的朋友，吉蒙里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得挪过去，把叶子塞进她苍白纤细的手里。
捏着手里厚实光滑的叶片，清凉的感觉从指尖升起，恍惚间，就连奥赛尔的吞噬都轻微了些。
“对你来说，现在的我是不可理喻的。”瓦沙克想了想，“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曾经与现在的见证，是代我走向未来的朋友。”
“而我，已经在魔神孤独的生活里，见到了不一样的景色。”瓦沙克想了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现在的时间还很充沛，我来和你分享我的旅程，怎么样？”
“我才刚醒来……说不过你。”吉蒙里抖抖叶子，但也没把叶子抽回来，眨了眨眼睛，打算听听朋友的旅程。
最开始，神明从天空降下的时候，在一片沙滩上。
这里的沙滩是浅黄色的，碧水从山间奔腾出来，经过平原的冷静，成为潺潺的河流，最后在细碎的沙滩上，走向碧蓝的大海。
海滩上有许多闪耀的贝壳，在晨光之下，这些贝壳闪耀得，如珠如玉，足以吸引任何过路者的眼光。
瓦沙克也是如此，甚至出于对珠宝的喜爱，她比其他人更喜欢这片珠光闪闪的沙滩。
最开始，瓦沙克打算捞几枚就离开。
毕竟这片海滩位于中央大陆与无边海洋的交接点，在最开始就选择这样的位置，除了摩拉克斯那样的武德充沛选手能游刃有余，其他做出这样选择的魔神，基本就是给别人添柴。
可这里实在是太好看了，软软的沙滩，被沙淹没的贝壳，被掩盖的鱼虾、甚至沙子和海狼本身，每一样都值得瓦沙克多待一会儿。
呆一会儿，再呆一会儿，再呆一会会儿……
等到瓦沙克看完晨光、看完海浪、吃过烤鱼、捡过贝壳的时候，西边已经是霞光万丈。
一轮红日正垂在无边的大海上，照的大海也金灿灿的，天地之间，居然连成了一片金色。
瓦沙克实在是舍不得走，就干脆选择了这里。
“我可是【预言】啊，只要我想避开，还能有躲不过的灾祸吗？”瓦沙克自信得想。
在瓦沙克漫长的独步旅行里，最开始的变数，是一个人类小姑娘。
一个面黄肌瘦，但是捡到顺着河流飘来的婴孩，仍然会试着救救的小姑娘。
瓦沙克有一双可以看见过去未来的眼睛，她看见，这位小姑娘有着不大幸福的过去，未来，恐怕也会不大幸福。
可面对这样的未来，小姑娘尝试了许多种办法，她改变了许多，从身形到语音，从行为到性格，变得几乎都认不出自己的时候，仍然有一件事情，从来不曾改变。
在瓦沙克看到的未来里，小姑娘会遇到许多次弃婴，每一次，她都会下水把孩子捞上来，或是自己抚养，或是送给别人抚养。
每一次，都会施救，每一次，都不会袖手旁观。
瓦沙克觉得这样的未来很有趣，就呆在这里，看着小姑娘一次次救人，一次次试图改变命运，看着她从渔女，到商贩，到水手，到船长，再到现在……一个普通的，不再出游的老人。
她捡过无数的孩子，包括现在，她的院子里，还有小小的，蹒跚学步的孩子。
一个人类的一生，在魔神看来，实在是短暂，且充满了重复的枯燥。
可瓦沙克有点好奇，“为什么你……您为什么要一直救她们呢？”
瓦沙克心想，‘哪怕是一个人类，但也是一个做过无数善事的人类。她值得被敬畏。‘
“为什么不呢？”老人第一次见到这样富贵的人，她的眼睛已经不再明亮，体力也早已大不如前，可她的心却和从前一样，“生命是如此宝贵，为什么不去试试看呢。”
“于我，不过是把手里的东西再分出去一点。”老人看着院子里蹦蹦跳跳，沾了许多尘土的小孩子，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于她们，就多了一个可以多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
“这个世界或许对刚开始的她们不太友善，但我也想，让她们的未来，变得稍微友善一点。”
“这些小小的孩子慢慢长起来，哪怕是一同长大的孩子，也会有不同的选择，每次看着他们，我就感觉……好像我也拥有了许多选择一样。”
“如果他们中的一个，也有我这样的想法的话，就会有更多的孩子，可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快活。”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瓦沙克对她说，眼前的老人好像又回到了她第一次瞧见她的时候，有着金灿灿的短发，像是朵蒲公英一样，在海边肆意得生长。
一有机会，就要乘风而起，把富有生机的种子，张扬得满世界。
瓦沙克开始对人类产生了兴趣。不是作为眷属的兴趣，只是简单地，像是遇到了一朵美丽的花，一只乖巧的猫，一条漂亮的鱼，这样的兴趣。
可真正见过许许多多不一样的人类以后，兴趣也慢慢变成了怜爱。
瓦沙克开始学着那个小姑娘，带走被遗弃的幼崽，带回自己的洞府养起来，看着她们慢慢长大，慢慢学会独立生活，再出去，带回新的幼崽。
不知道过了多久，瓦沙克的洞府，居然也变成了小小的村落。
而且，在瓦沙克的长期教导下，这里的渔女极擅长打渔。
她们会占星辨天气，认识鱼群的规律，会用海里的特产编制些精巧的首饰，哪怕出海总有危险，但她们一群人聚在一起，也会产生不得了的勇气。
原本照着这样的发展方向，瓦沙克和她的子民，或许会慢慢成为一个国度，然后在魔神的战场里，与其他魔神的子民厮杀征战，角逐或是海洋，或是陆地的权柄。
可惜，奥赛尔的出现，打断了一切计划。
和陆地上的魔神大多都不想直接冲突，海中魔神的厮杀更激烈，也更早些。
毕竟，陆上的魔神建立国度，尚且需要几十年、几百年的演变，才不至于中道崩殂。
可海中王国的建立，只要拥有足够多的族群，足够多的海域，以及足够多的魔兽就可以了。
谁也说不准【漩涡】吞噬了多少海中的魔神，总之，等到瓦沙克从预言里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了多条身躯，多个头颅。每一个的力量虽都是属于海洋的力量，却也各有不同。
瓦沙克看到她的孩子们被困在狂风暴雨之间，周围全是奔涌的海浪，以及奇形怪状，眼中满是暴戾的魔兽。这些海中征战的军队，黑压压的，把头颅探出水面，直勾勾得盯着装满了新鲜人类和食物的木船。
瓦沙克担心急了，来不及细想，就来到了木船之上。
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人类，这从一开始，就是针对瓦沙克的陷阱！
“好久不见，【预言】。”奥赛尔的声音很是浑浊，像是许多种声音混在一起，又凝成了同一个声音。
听得瓦沙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的子民们呢？”
“【预言】的子民？”奥赛尔装模作样得想了想，“你是说这些人类？”
奥赛尔一抬手，一面水镜映出正在船舱里和一众魔兽对峙的女孩子们。
“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想开战吧？”瓦沙克很冷静，手指捻了捻，不由得想起了吉蒙里。
‘要是有她帮忙，现在只需要应付应付奥赛尔就行了……’
“那是当然。”奥赛尔看似很好说话得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瓦沙克抬头，隔着麻布看着这位不算熟悉的魔神。
“我当然不会开战，我只是，想问你借点东西。”
“你的本源。”
“怎么样，瓦沙克，你应该也不想看见你的子民被欺负吧。”
为什么写到这里的时候，花生总觉得，奥赛尔领着一群海产呢……
想想船上的渔女，以及船下密密麻麻的海产……
渔女面面相觑：血赚！
渔女眼睛发光：这年头还有送上门的海产呢！
渔女大姐，手里握着尖锐的鱼叉：我网呢！捞它丫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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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预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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