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挡在人偶身前，但散兵却没想着放任零自己处理这件事。
和丹羽对视一眼，记忆过于遥远，以前的经历没有参考意义，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目前和零站在一起，与故人对立。
散兵别过头小心掩饰着眼底情绪，制止了零准备说出口的话，站起来走到众人面前：“我想和目付大人单独谈谈。”
御舆长正没有回答，阿勇说人偶怯懦单纯不善言辞，可见他也不甚了解。
真正单纯的人是不会安静听他们讨论，即使明知自己要对零下手而一言不发，也不会在眼下这种情况说出要和自己单独谈谈的话。
御舆长正看着以前少年，这幅熟悉的面孔逐渐和记忆中另一个人重合。
那个站在稻妻顶点的神明，他发誓效忠的殿下。
“好。”御舆长正回答。
因为和幼崽保证不会打扰，那场交流的内容和结束零都不知情。
等温迪想起来某个人还在异世界，回来看时他们已经在踏鞴砂居住良久。
按理，散兵带着金羽信物，御舆长正应该把人送回主城。但他和其他大人似乎都忘记了这回事，将人留在踏鞴砂生活。
散兵没有名字，工匠们便沿用野伏众“倾奇者”的称呼。
也许那次对峙中人偶某个眼神触动到丹羽，也许是想到自己不大的孩子。他也不记仇，一直很照顾两人。
鉴于零做过的事，于情于理御舆长正不能轻轻放过，最后还是和阿勇打了一架。
零理所当然赢了，但阿勇本人却并未遗憾。
他说自己逃避多年，对不起稻妻对不起将军，人生在世总要有个对得起的人。
于是很干脆自我了解，赢得了一众野伏众赞赏和更多人对零的敌视。
野伏众说他死的像个武士，零当时没说话。
晚上和散兵吃饭时谈起白天发生的事，散兵问她会难过吗？零说有一些，但不多。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
“刀诚？”
零摇头：“不是。”
她的否定苍白干巴，没有丝毫依据。
御舆长正羁押野伏众，因为散兵和零作证说他们没干坏事，并未苛待这些人，但散兵能想到阿勇为什么一定要死在这里。
这些人都是各个部队的逃兵，过不了多久御舆长正会将所有野伏众带回稻妻城。
等姓名公布，活着、活着不会带给他们来自亲朋的欣喜，而是幕府惩罚和邻人对逃跑者的指点和蔑视。
稻妻有这种习俗，群体的排斥，往往比死亡更可怕。
而死亡不同，尤其他还是死在与手刃“恩人”者的决斗中。
他不会只背负一种恶名，当人们提起他时，还会想起今天，想起高尚的武士精神，惋惜一位英勇武士的死亡。
阿勇做出这个决定没费多少功夫，准确来说他甚至没有思考其中利弊，仅仅是出于直觉做出了选择。
零想不到这些东西，决斗中她看到了阿勇眼中的茫然，和非死不可的决心。
想也知道，刀诚可比这些人厉害多了。阿勇提出决斗报仇本就不报活下来的想法。
刀诚死时的异样很明显和魔物有关，阿勇是聪明人一想便能明白。
战战兢兢的活，居无定所的活。
他其实并不怨恨零破坏了这种生活，但刀诚对他有恩，他不知道自己要恨什么。
零给散兵盛了碗汤，告诉他小孩子别想太多会长不高。
这件事很快随着野伏众被押回稻妻城结束。
御舆长正看到她超乎常人的力气和实力，正巧幕府支援很快就到，给她拍了个押送物资的活。
零答应了，趁人不注意把散兵也一同带了出去。
丹羽没找到散兵很着急，和桂木在周边找了半天，最后看到人和幕府支援队伍一同回来。
零被训斥了一顿，她认错很快其实并未在意。
丹羽看出来了，无可奈何，叮嘱几句说会给散兵带了可能的危险，零才认真应了。
很难说明在这座岛上零的定位，她名义上服从桂木，但两人之间其实不怎么交流。
御舆长正问她想干什么，零只说她会保护散兵的安全，这是她的任务。
至于任务是谁派发零闭口不提，御舆长正猜测和将军有关，苦于罪臣身份无法取证，索性零平时也很安分，便对她的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踏鞴砂的生活不咸不淡。
虽然之前的决斗影响没有完全消退，零却全然不在意其他人的谈论和评估审视。
加上御舆长正和桂木的看重，零经常出入炉心和去往岛外围工作，时间一长，居然和一些守卫刀匠混熟了。
而这段时间，幼崽的样子也在零眼前改变了，这种改变指精神层面的变化。
零发现一个不留神，人偶不再是空白单纯的模样，他的沉默和过去不太一样，过去是缺乏认知不知道说什么，而现在似乎出于精神的疲惫。
零有些不解，但考虑岛内人太多难面会让不善于交际的人偶感受到累，秉着关心的想法会时不时带人出去转转。
散兵发现她的意图后告知没事，拒绝了时不时跋涉对时间的浪费。
或许因为他有些委婉，零思考失败，换了种方式带散兵消遣。
刀匠们晚上也有娱乐活动，去掉一些不适合人偶这种小孩子的，还有不少氛围不错可以放松。
比如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白天跟着造兵司佑学习锻造，晚上被零拉着“鬼混”，散兵的生活忙碌充实，一来二去和工匠们愈发熟悉，记忆里模糊的细节也变得清晰。
他走的地方很多，似乎想踏遍踏鞴砂每一寸土地。或许人偶不知疲倦，虽然不是很有活力的样子，却从来没有说过累。
有时散兵会看着某个地方出神，谁叫都不理。
体内力量封印还在，没有元素力，散兵慢慢拿起刀剑习武锻炼。
无论御舆长正还是桂木，他们武艺不错，偶尔碰到会指点他，然后为散兵的“天赋”惊讶。
兴致来时和散兵对招，大汗淋漓畅快带笑而去。
这种时候零当然会在旁边以防失误伤到散兵，她不觉得有些技巧和天赋无关，反倒像熟能生巧。
但从来询问。
她不太关心这件事。
人偶很坚定，无论风雨准时挥剑练习。两个月过去依然如此。
零这才好奇问他为什么要坚持。
散兵直言不讳：“我想获得力量。”
这也难怪，毕竟当初因为弱小他居然被区区野伏众俘虏，只能等待救援。
那勾起了他不好的印象。
无论何时，把希望放到他人身上都是愚蠢的。
亲人友人会背叛，但力量不会，一旦得到那只是自己的东西，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离踏鞴砂事故那天还远，他想在丹羽离开失踪那天拦住他，问问他在想什么，问问他要做什么。
说话的精致人偶低着头，零看不清他的神色，莫名察觉这个印象里还是幼崽的孩子似乎蒙上一层说不上是什么的阴霾。
虽然心理健康不在零的负责范围，考虑到自己现在是好人，而温迪让自己救人进而保护世界不受侵蚀这点默认人偶也是好人。
虽然她有些担忧，万一这人来趟异世界误入歧途温迪扣工资怎么办。
思考无果，看着还在联系的人偶，零心头一动。
“很生疏的动作，有些地方不对。”
散兵果然停下来看她。
“你对刀剑的接触很少，我听说使用元素力的人除了这种常规冷兵器外，还使用书本一类的法器。”
散兵并未开口，他低头看着握刀的手。这双手以前的确是握刀的，只是后来……
零没在意他的沉默，她扬起一抹笑，语气轻松：“技巧，要我教你吗？”
散兵眉头一跳：“你会？”
会吗？怎么说呢，零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反正以前使用效果极佳，干脆利落结果了任务目标。
但零没得到表扬，顶头上司说她的身份是刺客，刺客张扬到一定地步就不能说是刺客，而是莽夫。
零不同意，因为她完美完成了任务。
顶头上司：“你倒是给我看看影响啊！本来议员的死没人知道是哪方势力干的，他们自己互相猜疑就能把自己玩儿死。
现在好了，城市到处贴上你的脸，走到哪儿都有人看着，没当过偶像倒享受了次顶流待遇，所有人都在找你。
你现在开心了吧。”
零心虚的没应声，很快被打包送去其他世界了。
之后不管是和其他人搭档还是独自出任务，那本针对零厚厚的守则上多了条不准零使用近身武器的规定。
她也没经过系统的训练，但是那些名字代号早都记不清的同事中有一些人专门使用。她思考片刻，决定借同事看家本领一用。
回忆完毕，零接过散兵手上的刀比划几下，感觉良好。
“我给你演示。”说完，零挥刀。散兵认真看着，越看脸色越凝重。
稻妻武艺皆传自雷神，从御舆长正和桂木丹羽就能看出，各种流派大差不差。
但零，即便加上后面几百年的经历，这种刀技他也闻所未闻。这是杀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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