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气候生来就不是给人住的。
沙子并不柔软,也不能说温暖,走在上面的人就是块放在烤炉上的肉,大块的肉还饶有余裕,顶着把人脸刮生疼的沙子还能调天侃地,仿佛真的就只是撒下一把孜然粉。
像我这种小块的肉就不行了,外面是焦的里面是生的,都不用给我牵根绳子防止我逃跑,随便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我跑不了,跟着这群人还有可能活着被卖个好价钱,至于逃跑,先不论有没有那种把一群人蒙骗过关的机敏,恐怕过不了半天我就要先脱水而死。
“喂小家伙,还走得动吗?”
我有气无力点点头,一不小心点过头,下巴磕在锁骨上,在痛呼之前先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大笑声。
——真不明白这群人眼上缠块颜色那么深的红布怎么还能看这么清楚。
“小孩儿怎么这么麻烦,直接扛上走算了,还能更快点!”
这位女性镀金旅团成员——我是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舞刀很有一手,昨天夜里因为温度太低和其他几个人比掰手腕,一个人撂倒所有人,奖品是装在水袋里剩下不到半袋的酒,结果酒量和力气成反比,不到三分之一的酒让她兴奋地要带着人跑一圈。
当做货品的人是没有人权的,当做货品的小孩更没有。
面前这个眼神过于好的壮汉在昨晚被扛起来之前先一步把我薅了过去,塞进那名女性手里。
她用一种类似颠猪肉的动作颠了颠我,还嫌弃地说怎么这么轻一点,都不够让她出点汗的。
火堆旁那群佣兵就嘻嘻哈哈笑起来了,我还记得在被那个壮汉薅过来之前,就是他们紧急避险把昏昏欲睡的我从角落拔出来放到壮汉手边的。
笑得最大声的那个,就是原本会被壮汉当挡箭牌的。
“算了,轻点就轻点吧,跑得更快点。”她又揪着我的衣服颠了颠,然后背麻袋一样往后一甩,我就被架在了她的肩膀上,肚子刚好磕在肩峰,差点没吐出来。
我忍住了。
她一只手架着我固定了位置,甚至没有转脑袋看看方向的时间,驮兽似的拔腿就跑,给我上了印象深刻的一课。
——在沙漠,最好时刻把嘴闭着。
大概有十分钟,或者半小时?
在她再次返回原地把我丢下来时,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吐了个昏天黑地。
镀金旅团的人大多没有道德心——哦,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自己说的——看到我的惨状后哄堂大笑,方圆百里的鸟都要震飞。
这不算夸张,因为真的有只野外的驮兽似乎睡觉被吵醒了,怒气冲冲、横冲直撞,撞进这群人手里,被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分尸。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愿称之为庖丁解牛,然后我们吃到了晚上的第二顿加餐。
烤肉,但没盐。
我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理强忍着恶心往下吞,结果不到巴掌大一块肉又让我吐了个昏天黑地。
可能是我脆弱的肠胃菜得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塞给我一个水袋。
我喝了。
……
个呜呜伯的,真难喝。
总之,这群精力旺盛的离谱的佣兵,在经过一晚上的欢闹后第二天还是可以以健康阳光的心态赶路,我不行,我快要阴暗地扭曲翻滚爬行尖叫了,但要是真让我再被扛着走一段,我就只剩蛆了。
死了的那种。
“哈哈哈,大姐,你看她脸都绿了,还是小孩呢,慢慢走吧,你那一趟跑就是驮兽也受不住啊!”
这位勇士很快被锁喉了。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咳咳咳咳咳咳……姐,姐!松手!脖子要断了!!”
“那就慢慢走吧,”
壮汉此时显得格外好说话,戴着红布的眼睛远眺了一下,下了判断。
“就快到了。”
我长长出了口气。
——行吧,快到买家手里了。
————
我度过了和这群佣兵一起的最后一晚。
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沙漠的子民有自己的娱乐方式,一样的东西也能玩出花来。
壮汉豪情地唱了首歌,看其他人表情应该是跑调的很离谱,但我没听过原曲,也就无所谓跑不跑调,一边咳嗽一边捧着水袋看那位女佣兵舞刀。
她的刀刃划下去的时候仿佛能看到水流,配着可能跑调了的歌,居然显得有些柔情。
我的脑袋晕晕乎乎,喉咙也痛得要命,沙漠里的药是珍贵物件,先不论他们有没有,就算有应该也不会给我用。
我捧着水袋半梦半醒想了想这样算不算货物受损,卖出去的钱是不是会少,又或者会不会直接货砸手里,想着想着给自己想乐了。
乐着乐着,就在跑调的歌声里睡着了。
————
买家,似乎是个大人物。
不是说多有钱之类的,只是他们的住所很独特,感觉像是隐居避世的民族,大门刚刚浮现时我还在想是不是海市蜃楼,直到有人走出来才发现这真是个地方。
字面意思。
我脑袋被裹得严严实实,用的是个类似围脖之类的布。
老实说,有点嫌弃,因为有汗味,但作为掩盖货物不足的方式,至少我自己是不能主动摘的。
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他们的对话隔着厚厚的布也听不太清,直到买家指指我,意思让把裹着的东西拿下来,我才减轻了头上的负担,露出估计有些潮红的脸。
于他们而言,比起钱,物资更适合作为交易的货币,我站在买家身后,偷偷踮起脚去看我身价几何,被那个“勒脖子”瞧见,扔了个什么东西给我。
我还以为会是糖一类的,事实证明是异想天开。
掌心中是一枚小小的还泛青的果子,气味有点熟悉,我咬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给本就脆皮的胃雪上加霜。
呜呜伯的……这果子和之前给我喝的那东西是一个味道。
好难吃。
你们沙漠人口味真怪。
买家转过身看我,似乎阳光太晃眼看不清我长相,他俯下身来,刚好直视我的眼睛。
“有名字吗?”
我被果子恶心得想吐,但好歹是初见,给买家留个好点的印象,于是借着说那几个字的功夫偷偷呸几下,争取把嘴里残余的果渣吐干净。
“特芙努特,对吧。”买家直起身子,我一抬头就被阳光刺个睁眼瞎,又看不清他的脸了。
“跟我走吧,我先带你去住处。”
我在他转身后又呸了几次,还是吐不干净嘴里残存的味道,只好苦着脸跟上。
虽然是个庞大的建筑,但好在第一天要去的住处不远,和我一起的那名女性看起来也很好相处。
我是说,沙漠民中这种一看就温温柔柔的面相比较少见,何况第一次见面就给我塞了一块枣椰蜜糖。
好感upup!
我是想甜甜地叫声姐姐刷一下好感的,奈何一开口发现发不出声了,只好腼腆地笑笑,被带着去简单清理了一下。
我安静地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烧已经退了。
人体免疫机能无论何时都令人感慨。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我一路上装聋作哑,现在似乎,好像,真哑了。
谁能想到昨天说个名字居然成为人生最后一句话。
我开始了新的思考。
怎么能让货不对版被发现得晚一点?
我的须弥诅咒照常发挥,又是抽不到赛索斯的一天,来开篇文报复一下(?)
文章含极其少量星铁含量,不了解也没关系,我单纯觉得这个口癖好玩()呜呜伯一类的理解成文明粗口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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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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