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以前不叫赵瑞。
他确实姓赵,爹也姓赵,娘不知道去哪里了,他爹的爹,爹的爹的爹都姓赵。
拢共五代人,前三代躲在山里种地,第四代,到了赵瑞的爷爷,奶奶不知道为什么,在生下赵瑞的父亲赵铁锤之后就跑了,连月子都没坐,留下一封信,带着细软逃走了。
赵瑞的爷爷一个人把赵铁锤带大。
铁锤,赵铁锤。
这名字一出来差点笑死接生的大姨。
铁锤这名字好啊,一听就踏实,很适合干活,也很适合璃月的种地人,当年赵瑞的爷爷一锤定音,一定要取个俗的,这铁锤一叫就是二十多年,等赵铁锤成亲了,生赵瑞的时候,老爷子一把年纪跪在岩王爷的神像前。
好,就叫赵文彪。
“文彪文彪,文什么他妈的彪!爹你起名的时候头被驴踢了?”
赵铁锤被叫了半辈子铁锤,一听老爷子的决定,把手里的犁撂下就冲回家“——咱家门口那条狗叫大彪,你给你亲孙子叫文彪,爹你咋想的?”
老爷子用拐杖敲地。
“你懂个屁,好名字没好命,贱名好活!”
“死老头!绝对不行!”
“你妈的你个孬货,我是你爹,是彪子他爷爷,我又不会害他!”赵爷爷大声嚷嚷。
“谁他妈的叫彪子啊!彪子是谁啊?!?!”
赵铁锤被赵爷爷狠敲了一顿,宁死不屈。
当时怀着赵瑞的儿媳妇都懵了,捧着大肚子看爷俩干架,一边嗑瓜子一边念叨岩王爷保佑,转头给娘家写信,拉着娘家一起劝老爷子。
老头倔的很。
——最后文彪成了人口目录上的大名,家里的小名。
老爷子每天一口一个彪子,叫的家里的黄狗和赵瑞傻傻分不清。
赵铁锤琢磨等老爷子入土了就给自家儿子改名,文彪太难听,还总有股地痞无赖的味,夫妻俩私底下定了一个瑞字,就天天躲着老头叫他赵瑞。
等赵瑞生下来半岁的时候,赵瑞的妈和赵铁锤某天晚上大吵了一架,她哭着,一边问候赵铁锤的祖爷爷一边收拾了东西连夜跑回了翘英庄的娘家,留下被媳妇挠了满脸红道子的赵铁锤抱着孩子,在门口站着发呆。
赵爷爷出来看了一眼。
老头哼哼了一声,早有预料,提了一小壶酒。
“——锤子,来和你爹喝一盅。”
赵铁锤人高马大的,轻手轻脚哄睡了儿子,去跟赵爷爷坐下。
“……爹,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放那个屁,我身体好得很——你当年碰了龙蜥那不是你爹一拳给囊死的?”
“是是是,你身体这么好,长命百岁陪陪我和你孙子吧。”
老头不说话了。
赵铁锤踟蹰片刻“爹,我娘……”
赵爷爷喝了一口酒,呲牙咧嘴。
“看见你爷爷死的时候吓坏了,刚生下你就跑了,去找她她家人也不让我见她,听说生病了,也不知道现在活不活着了。”
“你娘她本来胆子就小,年轻那会我们刚认识,你爹我游水游的累了躺在水上眯着,她路过以为我死了,吓得一边哭一边用棍子捞我……我醒了,这,她居然哭的更厉害了,丢下我就往家跑,哈哈。”
“咱们高祖当年来璃月,入了赵家,高祖母赵叶子想和他白头偕老,谁晓得他连五十都没过,硬是被心病活活耗死了……我当年不信,结果我爹就那么去了——”
赵铁锤打断道“别说了,只是没好好治,你能好好活着就活着。”
老头横他一眼。
“是吗?那你告诉我儿媳妇怎么走了?还把你抓成这样?”
“咳,猫挠的,猫挠的。”
——
之后赵瑞会说话了,就年年问他爹。
他爹每次都是一个大巴掌呼在他后脑勺,给他几摩拉让他去买糖葫芦“臭小子,不关你的事,滚去自己出去玩去。”
赵瑞拿着那几个摩拉,转头就偷偷往东南的璃月港去——
虽然不知道为啥,他们家从不去璃月港。
但是说书真是个好东西。
他一听就停不下来。
爷爷从儿媳妇跑了后就带着他爹和他住在层岩巨渊附近,帮矿工打点铁器锄头之类的东西,爷爷没有那些老头老态龙钟的样子,六十上下了,依旧能追的上乱跑的牛。
距离璃月港很近了,但是一家人从不去,也不让赵瑞去。
赵瑞问。
“爹,你和爷爷老去祭拜神像,为啥咱们不去璃月港过节,岩王爷每年都下来一次呢。”
他爹赵铁锤捂他的嘴没赶上,被爷爷听见了,当天晚上他吃了一顿拐杖炒肉,屁股好悬开花。
第二天他爹来给他抹药,偷偷摸摸骂老头下手没个轻重。
“你懂个屁。”
“咱们祭拜上面那个,是为了活命,那能真去璃月港看啊——”
赵铁锤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不太好看“爹知道你想去看热闹,咱不去,是因为跟咱们没关系,它是它,咱是咱,每年伺候好岩王爷就行了。”
“你娘走的时候要你好好活着,你这臭小子,这四代就你一个好名字,盼着你好呢,以后少和那些璃月人掺和……等你大了,爹带你和你爷爷一起去祭拜岩王爷,带你去看看那边的须弥,有很多树呢,咱们家以后就离这远远的。”
赵瑞想了想自己的屁股。
硬是没敢告诉他爹他偷偷摸摸去璃月港听书好几次了。
——
赵瑞最爱听的就是岩王爷下凡打杀魔神救苦救难的故事。
故事里的岩王帝君诸武精通,高大威猛,一眼就能吓得坏人四处逃窜,说书人讲的活灵活现,岩王爷仿佛战无不胜的战神,也像料事如神的军师,他有时下凡,藏在人群中,有时在天上,运筹帷幄——好像璃月的一切,一草一木都有他的故事。
岩王爷这么厉害,肯定也知道他家,爹和爷爷老不去璃月过节,岩王爷知道了会不高兴吗?
赵瑞又想了想。
——岩王爷那么大度,不会生气的吧。
赵瑞聪明,常常偷溜出去也没被发现。
有时他爹和爷爷找不到他,也怀疑他往璃月港跑,赵瑞就故意绕进深山老林滚一身泥再哭着跑回去。
有一次从璃月听完书已经很晚了,吓得他赶紧往回跑——
跑的快了,结果真的落进山涧,冰凉的水流把他拍下好几个水坡,拍的他晕头转向,混乱里也叫不出声,碰上了一个人,那人把他救上岸,一双金色眼睛看的人有些忍不住害怕,赵瑞顾不上害怕,哇哇把肚子里的水吐出去,还吐出了一条小鱼。
吐完了他才回神,发现周围的景色十分陌生。
救他的人也没说话,站在那望着他。
“……这是哪啊?叔叔你是谁啊?”
那人听完,望了望四周,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你顺着西南方向走,看着月亮,不要偏离方向,就能回家了。”
赵瑞听完,第一反应是遇到了神仙。
“叔叔,你是仙人吗?”
那男人一挑眉。
“我回来的时候走的都是没人的地方,连路都没有,你穿着长褂,救我一点水都没沾,你就是仙人吧!”
那人眉毛挑了挑,眼睛在昏暗夜色中发着璨然金光,赵瑞还来不及继续问,一阵风过来,眼前的人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话还在夜空中回荡。
“——回家去吧。”
真是仙人!
他碰到仙人了!
该不会是岩王爷下凡救了他吧!
赵瑞听话,爬起来就往仙人指的路跑去,跑的更快了,就连冷都顾不上,果然没跑多久,他就隐隐听见了犬吠鸡鸣。
他大叫一声,窜出树林,却没看见在外面找自己的爷爷和爹。
回来的太晚了?
赵瑞心想——
他跑到家门口,看见一个绿头发的医生正被赵铁锤送出来,那医生面色苍白,看上去身体十分不好,他看见浑身湿漉漉的赵瑞,奇异的眼睛眨了眨,丛医生的衣领里钻出一只小蛇,一张嘴竟然开始讲话。
“哎呀,这孩子要感冒喽。”小蛇嘶嘶的说,红红的眼珠亮的像宝石一样。
赵铁锤看见赵瑞,瞪着眼睛。
“白先生,您辛苦跑这么远,我家小子调皮,你再给开点药,免得他发烧——”
那个医生把他的钱推回去。
“明日来不卜庐拿药就行,你父亲的药钱开销不小,但是还是需要静养,如果去不卜庐养病——”
“不,不去。”
赵铁锤立刻说。
那医生很诧异,往屋里看了一眼,也就告别走了。
“爹,爷爷咋了——”
赵瑞赶紧问。
赵铁锤咚给他一脚“换衣服去,我给你烧水洗澡,明天要是病了看老子揍你。”
他赶紧去换衣服,跑过爷爷屋子的时候他还听见爷爷在中气十足的吼他爹铁锤,心想,爷爷身体那么好,连感冒都没有过,怎么会生病?
但是第二天,老爷子就卧床了。
“彪子,你爹呢。“
早上起来,老爷子盖着被子浑身不自在,抻脖子问给他端饭的赵瑞。
“爷,我爹给你取药去了。”
“不在?”
“昂——”
“这人怎么说不听……你过来。”老爷子坐起来,对他招手“你过来,爷爷跟你说点话。”
“爷,咋了?”
赵瑞缩了缩脖子,把碗放下走过去,磨磨蹭蹭坐在老人身边,从小他爷爷就凶,没少揍他,他还挺怕爷爷的。
“爷爷快死了。”
老人说道,就跟晚饭吃啥一样简单。
赵瑞瞪眼睛看他,就跟见了鬼一样“爷你说啥,你哪能死,说的这么晦气。”
老头顺手就要摸拐棍,吓得赵瑞蹦下床要跑。
“跑个屁!回来!”
他又灰溜溜回去,被老头摁坐下。
“彪子,你好好听——”老爷子说。
“咱们家的祖先以前有白眼睛,黑头发,力气大,能打仗,和他们璃月人一点都不像,爷爷和你祖爷爷年轻的时候,能从海里拖上来好大好大的鱼……但是咱们的祖宗犯了错,求了岩王爷才能在这生活。”
“你爷爷我的爹就没活过六十,爷爷我啊,也到时候了,你爹非不信,非要买药驱魔。”
老头说。
“听说以前,咱们的祖先在一个雪白的地方生活,住在高大的白色城里,咱们也有个神,就像岩王爷那样厉害,爷爷我没见过,去了龙脊雪山,也想象不到那个白色的地方是什么样……咱们的祖先死掉之后,那个神会送咱们去享福,然后再成为人,生生世世都受她的爱护。”
“但是咱们有罪过,回不去了。”
“咱们的祖宗从战争里逃走了,所以她不原谅咱们,她被岩王爷杀死前一定诅咒了咱们……所以活不长,你奶奶当年看见我爹是怎么走的,太害怕就走了,你娘也是,爷爷这两天总做梦,梦里有一片白色,总是在下雪,有人喊爷爷回家……”
老人的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了,目光放空,不知在看些什么。
“回家,哪还有家啊。”
赵瑞听着似懂非懂,他心里一大堆问题搅在一块,老爷子讲完,就让他去拿酒,叫他爹赵铁锤回来,嚷嚷说自己要死了,但是看着一点不虚弱。
等赵瑞跑去一趟找了自己的爹回来。
他再推门进屋,就看见床榻上只剩下盖的厚厚的被子,已经不见了老头的影子,酒壶空了,摔在地上。
被子下是一摊黑色的粘泥。
——
爷爷没了。
只剩下那一摊慢慢消失的黑泥,最后连下葬的棺材里都是空的。
原本邻居好心要找往生堂的人来帮忙下葬,全被推了回去,赵铁锤啥也没说,把老头死前盖的被子褥子卷了卷放在里面,处理完老头的后事,就带着赵瑞搬家了。
“爹,咱去哪?”
赵铁锤哼了一声。
“找死。”
“啊?”
“啊什么啊,你爷死前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有,爷说咱们活不过七十,咱们的祖宗是逃兵,被一个神罚了。”
“嗯……那老头这辈子也能说出这么和稀泥的话,多说点就好了。”赵铁锤闷闷的跟赵瑞说。
“咱们每年祭拜岩王爷,就是为了求他一个庇护,能活得长点,过得好点就行了,你老子我的爷爷死的时候也是变成了一摊泥,连六十都没过……祭拜他老人家那么久,还以为你爷能好好的养老,结果也这样。”
赵铁锤说完这句,赶紧抬头看看外面,拍了拍自己的嘴,哎呦一声。
赵瑞听着。
“爹,爷爷说岩王爷杀了祖宗以前的神……是真的吗?”
他爹沉默了很久。
路过璃月港,他停下来远远的看了一眼这个热闹的港口。
“咱家往上五代,住在那——大海上,特别大的一个地方,以前打仗的时候,被岩王爷钉到海底了,谁知道那是怎么打起来的,你太祖也没传下来。”
“——就说个岩王帝君的契约。”
赵瑞看他。
他爹只是望着繁华的远景呢喃。
“不就是遵守契约,巴结着那老人家,不害这地方就是了。”
他们在云来海附近一个小屋安顿下来,赵铁锤开始打渔航海潜水,潜水潜的耳朵里都往外淌血,他身体好,水性也好的惊人,能闭气七八分钟不上来,打上来的鱼买了维持家用,除此之外,就是整日泡在海里不知在捞什么。
一连过去**年。
赵铁锤打捞上来的东西越来越怪,出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石板,古物……最后竟然冒着暴风雨出海,险些淹死,愣从海底拖上来半个神像。
赵铁锤上了岸,躺着,嘴里耳朵鼻子里淌出混着血的海水,直勾勾的看着天,赵瑞找到他爹时,人看着已经不行了。
“……把神像带回去。”
他爹说。
赵瑞假装没听见,背着他就要去不卜庐。
“把神像带回去,不要救我……别让我死在你身上。”他爹勉强挣扎,还是被赵瑞送到了不卜庐。
那时不卜庐的前一位白医生已经逝去,更年轻的医师白术为他医治,赵铁锤勉强捡回一条命,但是肺却憋坏了,不能再出海,也不能干重活了,赵瑞为了赚钱,出去偷学了一手驱魔看相的把戏。
那半个神像还是被带了回去,藏在海边小屋的地下室里。
赵铁锤每天都要去跪拜。
嘴里念念叨叨的,也忘了祭拜岩王爷了,一日比一日萎靡下去。
“儿子,你说,咱们的祖宗和岩王爷求情的时候,他们知道我们会遭报应吗?”
赵瑞伺候他吃饭,没回应。
“儿子,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挺喜欢岩王爷,总问他的事,这几年没去祭拜吗?”
赵瑞低着头。
“没去。”
“……也该去了,该去看看了。”
他爹念念叨叨的“该给你说个亲了吧,你爹我这时候也认识你娘了,你娘多好,那时候说要一起过好日子,我也有力气,你娘肚子里一堆文化,多好。”
“爹,还早呢。”赵瑞不让他说了“咱们早点休息,我还要去给人看房呢。”
他扶着人躺下的手被一把抓住。
“不早了,不早了。”
赵铁锤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狠狠,要把赵瑞的面容刻在心里一样“——不早了,儿子,当年你爷爷说自己要死的时候我不信……现在,我要死了,儿子。”
“我梦见有一片雪原,高大的白城,有个女人在很高的地方看着我,叫我回家……回家。”
“……儿子,要遵守契约,好好活着。”
“你爷爷老不让我给他烧纸……你等到时候的时候给我烧点东西,金元宝,纸摩拉都挺好。”
“儿子,多去看看这个世界,替爹看看别的地方,别想乱七八糟的事,你小时候爱听书,总爱问这问那,总往璃月港跑,我都不敢告诉你爷爷……你喜欢璃月,就好好在这生活,你娘放不下心,前两年还给你留了点钱在商行,你去翘英庄找你娘也挺好……”
“你娘当年漂亮,我没本事,没让她好好跟咱们生活,等海灯节,你就去看看岩王爷,也看看对不起的那位,地下室里黑,你点点光亮……这么多年。”
“……爹潜水的时候看见了,那座城,那片白色被钉在海底,以前它得多大,多漂亮啊。”
“你好好活着,学风水不长久,总学,心就乱了,去不卜庐当个跑堂也行,商行也好,挣的摩拉多,你给自己买点想要的,多少年没给你买糖葫芦了,老给我买药,爹糊涂的记不得,你爱吃你自己也不记得买……”
当天晚上,赵瑞守了他爹一夜。
他爹不停说话,说道嗓子哑了,声音低了,最后他抓着赵瑞的手说自己困了。
困了,就睡着了。
等到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床榻上的人早就已经化作一瘫粘稠的黑泥,慢慢消失。
等隔天,赵瑞把铺盖卷了卷,丢进火里烧成了一捧灰,顺着海风丢到云来海里。
他不知道爷爷或者爹死掉能不能解脱,能不能回家,他一眼就看得见自己的结局,也变得跟他爹一样,在某天死掉,消失,连根头发也不留下。
——
光给人看风水驱魔也不是正经事。
赵瑞卖掉了一批赵铁锤捞上来的不重要的文物,在典当行换了一笔钱。
都不值钱。
这个行业随缘,看好了把人哄开心了,就能赚点,就厉害在嘴巴功夫和人脉上,赵瑞认了个师傅,那师傅也是眼光毒,要赵瑞装也装出个憨厚的样子。
“你心思太重,平时多笑笑,多说些笨话——非要学驱魔干什么。”
那个师傅嘟囔。
“挺聪明,去学学拳脚功夫不很好?”
“你这手艺要进总务司,我跟天叔说破了嘴也不一定啊,天叔看不上你你就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你也得跟个人,他看得上你你就跟他干好了,也安全。”
赵瑞低着头给师傅倒茶“谢谢师傅。”
“师徒一场。”
那人摆手。
借由他那个师傅的关系,赵瑞暗中协助七星抓捕了两个走私犯,通过了天枢星的考察,半只脚踏入了这个海纳百川的璃月情报中枢,他开始接触深处的璃月,乃至提瓦特各地的信息。
也就是这个时候。
某天,璃月边境,一个戴面具的人被抓捕,一封密信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塞进了赵瑞的袖子里。
他之前卖出的古董,一件不落,被北国银行收购了。
而北国银行在璃月与众多本土行当争夺,一个靠外资和强取介入璃月经济的产业,背后有至冬国特产愚人众和其中执行官的管理,那封愚人众偷偷送来的密信中夹着一份报告,一张落户于北国银行的存款支票,一份房产,以及几篇有些年头的须弥论文——
报告中,赵瑞了解的曾经自己的祖先是生活在怎样一个国度,以及死后,冰川恶神是如何轮转求生的。
支票上属着[富人]的名字。
5000000摩拉——
而那几篇论文针对性极强:
《论古利吉恩法则在遗民及其后代传播的特征与后果》
《法则于利吉恩公民罪业的清算》
《于利吉恩赐福轮回下:放逐是否成立以及眷属清算制度》
他看完,把那份沉甸甸的密信烧掉了。
在五个月后,赵瑞从须弥求证归来,绕路途径云来海,以总务司事务为由,在璃月港口删除了一条来船登记和驶出记录。
于是,意料之中。
他的上司变成了那个夜兰。
这些似乎都不重要,准确点说,不是那么重要。
赵瑞也开始做梦,但他的梦和父亲,和爷爷梦见的不太一样——没有雪原,没有神,没有回家,只有一片黑色的海底废墟,目之所及皆是闪烁的魂魄,他爹,他爷爷,爷爷的爷爷从海底淤泥中伸出手,灰白的眼睛盯着他。
他们没回家。
他们无家可归,死无全尸。
——
——
“咦,你刚才去哪了?”
帽上别着红梅枝条的少女趴在踏上,听见门响,她探头看了看,一双梅花瞳远比嘴上说的更好奇一些。
“哎呀,方才我正想找你问问石棺刻纹的讲究——咱们客卿下次出门至少留个话吧?”
钟离坐下。
“是我疏忽了,堂主。”
干往生堂的生意,总是跟死死活活的白事打交道,原本悲悲切切的生离死别,好像因为这个过分年轻的少女堂主胡桃而变得似乎不那么沉重了——她还老气横秋挂一手戒指,天天盘。
盘,有个干上的也挺好。
“不是怪你,唉。”
胡桃伸手撑脸,目光像鸟儿一样跳脱。
“……咦?”
她一挑眉“你脸上怎么了?有个小划口,刚刚被头发挡住了我都没看到啊?”
钟离一愣。
顺着少女的目光抬手一摸,还就真摸到被头发垂下的,被盖住的地方有个细小的伤口,他方才坐下的时候露出来了。
太细微了,确实没有发觉。
——自从尘世闲游,化了这么一副凡人躯体,虽然不会生病,但是该受伤的时候还是会受伤。
“你总不能是和谁打架了吧?”
胡桃凑过来,笑的像个小貂。
“说来给本堂主听听,咱们丰神俊朗帅气逼人,又有气度又谦虚的万人迷客卿还会和人扯头花啊?”
钟离:?
谁?
扯头花?
男人以一种有些缓慢还有些费解的目光扫了一眼面前这个小姑娘“——堂主,只是不慎擦伤。”
胡桃虽然会满口花花,聪明灵气,但是她也看不太出来钟离说的是真是假。
往生堂请来的这位,除了偶尔会寄账单回来,讲究略多,几乎就没有缺点,甚至有些年轻客人哭着来送葬,见了钟离说了两句就走不动路了,也怪他说话让人信服——很早之前钟离跟的几次流程,人家家里跟来的的女眷看见他眼睛都直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当时的胡桃看了看棺材里的逝者,愣是没敢说什么。
照胡桃自己吐槽。
好像钟离这个人从娘胎里生下来骨子里就刻了讲究二字,比她爷爷还爷爷那种。
……长的跟个传统美德一样。
她叹口气。
“哈——好叭,不说就不说,说正事,石棺取料你有什么建议吗?”
钟离垂眼“为何使用石棺,石棺很容易在地下碎裂,而且据我所知,从棺木防腐喷漆工艺开发以来,已经近二百余年没有璃月人下葬使用石棺了。”
“东家要求啦,没办法。”胡桃摇头。
“最近不是有尸体融化污染土地的谣言说法,原本东家那位去世的老人要葬在祖坟,他们担心尸体真的融化渗出木料,坏了那的风水气运……我跟他们讲了好久木棺不会漏而且尸体也不会融化,还是没法,一定要用石棺。”
“哎呀呀,他们宁愿加钱也不换木棺,还不想用火葬。”
客卿沉默了一小会。
“用层岩巨渊的下层石料吧,那些石料受附近的岩元素影响比较耐腐蚀,也很坚韧。”
胡桃点头,摸了摸帽子上的红梅枝,把帽子扶正,站起来。
“四角底座那我就镶嵌石珀了,免得地动震碎棺体——老人还挺有声望,我记得爷爷说石棺底要上莲花纹……咱们的工匠应该没问题。”
少女计划好了,一阵风一样跑出去安排了。
桌上的香薰,朦朦胧胧的散着温香的气息,璃月风格的雕花屏门开合,带起一股细微的风,从浅黄的镂空雕窗晕进外面白日艳阳的亮光。
往生堂常见生离死别,却并不悲戚肃穆。
受现任堂主胡桃的影响,送人往生也变得不是那么恐怖骇人……虽然还不到年轻堂主嘴里见人的推销的程度,胡桃这套以毒攻毒的推销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尸身融化……
钟离心想。
近期这谣言是从海外传进璃月港的。
璃月虽并未出现这样的事,但近期的稻妻已经受到很大的影响,从稻妻进口的许多特有蔬果价格一涨再涨,从璃月出口向外的订单也是不断增加,短期之内,璃月的摩拉流通会更频繁。
温迪在上次于他这简单疗伤离开后就一直没有消息,蒙德的消息不常会流通过来。
他与风神用这样放任的态度,任由阿尔斯特穿梭于他们的领土,变得愈发强大,这一次,如果人们无从应付……
钟离站起身。
穿过走廊向往生堂的正厅而去,屋外有璃月港的嘈杂,混着很多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罢了,思虑多了也无济于事。
——
米娅布鲁伊妲:所以说,彪子,你是黑化的帝君粉?
赵瑞:……不是。
系统:[璃月满地都是这种货色,不是喜欢摩拉克斯就是讨厌摩拉克斯]
赵瑞:不,我没,我只是——
米娅布鲁伊妲:好好好,小伙子还嘴硬是吧~
钟离:(探头)(看了看)(悄悄缩回去)
钟离:我钟离和岩王帝君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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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残留×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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