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斯妮的父亲被安排去沙漠一处遗迹做记录。
这个男人带着女儿和大包小包的行李,在镀金旅团的护送下向沙漠进发。
沙漠白天很热。
晚上则很冷。
她和自己的父亲依偎在一起,听着篝火声,周围佣兵的说笑,在帐篷里昏昏欲睡,那些佣兵人很不错,他们会很多在沙漠里生存行动的技巧,只靠星空,或者风向辩识天气,自由的不可思议,也并不怨恨恶劣的环境,反而常常抱怨须弥城的湿热。
克拉斯妮会跟他们了解一些这片荒野的神秘。
所有沙漠人的梦乡永恒绿洲。
曾经铁腕的赤金神明。
在海市蜃楼中有时能窥见一片绝美花海,生长着巨树,甘露流淌其中。
这片黄沙埋葬着的过去太久远了,久远到他们凡人无法丈量,在一代又一代的人口中,变得支离破碎,也面目全非。
克拉斯妮的父亲一边行进,一边依旧在进行研究,谁都不知道他在课题叫停后到底在研究什么,他整日除了吃喝行走就是抄写,抄写了一本很厚的书,那本书里有很多晦涩的概念。
克拉斯妮也在某天发现了自己名字的由来。
克拉斯妮这个名字源自古代利吉恩的一个词语,词义血红色,是她的父亲为她挑选的,她费力解读出自己的名字,想要告诉自己的父亲,但父亲还是那么忙碌,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有一天——
“你父亲研究的那些东西,不太对劲。”一个佣兵忍不住对跟克拉斯妮说道“作为拿钱办事的这么议论雇主不太好,不过跟你说没关系……那个黑色的环形和书上那些东西。”
“最近因它们而死的人很多。”
“你和你父亲要小心。”
那时,她还很幼小。
面对告诫,克拉斯妮选择告诉了自己的父亲,这个学者听到这些话,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那不是责怪,只是很沉重的感觉,说不清其中都是什么神色,让她本能觉得他父亲其中有悔意。
克拉斯妮愣着站在帐篷门口。
他在后悔什么?
“不该带你来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犯了错误。”父亲转过身去,继续写东西,像一只趴在那的蝎子。
“不该让她生下你的。”
那一瞬间。
作为孩子的克拉斯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感觉将自己裹了起来,那是一种远比沙漠夜晚更剧烈的寒潮。
心脏狂跳,脸颊发烫,手脚冰凉。
——耳边隆隆作响。
她不敢再接近自己的父亲,在佣兵们的困惑关照下,缩在篝火旁躲了一晚上。
她做错了什么吗?
克拉斯妮想,抱着自己,身上披着佣兵们给她的毯子。
她不哭也不说什么,遗传自两位冷漠父母的性格,让克拉斯妮即使茫然恐慌也做不出任何外向宣泄或者求助的行为,只是像一只天生就在须弥沙漠生存的小蝎子那样把自己抱成一个球,在寒风中一声不吭瑟瑟摇晃着,最后朦胧睡去。
接着。
她在剧痛中醒来。
——
克拉斯妮被人踩到了面前没有完全熄灭的火堆里。
木炭灼伤了她的右臂皮肤,女孩在惊醒后,惊慌和疼痛让克拉斯妮发出闷声痛叫。
“哦?”
踩到她的男人似乎才有所察觉这里缩着一个小孩子,发出有兴趣的哼声,但是那个人并没有把脚挪开,反而踩着她的肩膀,把她连带毛毯一起更重踩进黑色的木头和滚烫沙土堆里。
“我就说应该还有个小鬼,原来在这啊——”
克拉斯妮被烫的挣扎起来。
火撩着了披风,顺着被点燃的纤维,爬到了女孩的衣服,接着爬上肩膀——
“像小动物一样哀叫,哈哈——喂,哲伯莱勒,这呢。”
踩着她的男人也是镀金旅团的打扮,半个身子溅上了不少血液,新鲜的,滴滴啦啦的血从他的手和刀上流下来。
“学者的小鬼细皮嫩肉的,卖了也活不久,杀了她喂蝎子好了——”
“萨梅尔,委托不包含赶尽杀绝。”
另一个声音制止道。
青年表示遗憾“又来了。”
踩着克拉斯妮的力道轻了一下,接着不满的狠狠压下来,把女孩踩进沙土里,最后才慢慢挪开去。
“你怎么,我的兄弟,欣迪家的女人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的,优柔寡断对咱们的志向哪有什么好处?”
克拉斯妮半爬起来,手忙脚乱拍掉身上滚烫的木炭屑,嘴巴吐出沙子,抬头看眼前这两个人——
准确来说,不止两个人。
在鱼肚白初现的天光下还留有黑夜,于是半黑半白的光影中,两个浴血的镀金旅团站在她附近,不远处,或远处是零零碎碎几个陌生的佣兵,同样手染鲜血,正在把好几个熟悉的……熟悉的头颅摞成一个小堆。
他们杀了父亲雇的佣兵们。
堆起来,烧掉。
火焰烤焦皮肉的味道和燃烧织物,书籍的味道混在一块。
克拉斯妮顾不上烧伤的痛,或者别的,她爬起来就想往帐篷那边跑,没等迈开腿,头发就被身后那个镀金旅团的家伙扯住揪了回来。
“急什么——”
那个人像恶魔一样笑。
“你爸爸不就在你身边吗?”
什么?
克拉斯妮抖了一下。
头发被揪着向后一扯,她向后摔在地上,滚了半圈,脑袋猛的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那个东西有个角似的东西。
她抬头,和那东西蹭着她的鼻尖——
父亲已经死亡发灰的面孔近在咫尺,鼻尖与克拉斯妮抬起的头几乎贴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的极大,目眦欲裂,混浊放大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她。
“………啊。”
她停止了颤抖,声音细弱。
“父亲?”
接着,克拉斯妮感觉自己好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心脏狂跳,血液倒流,她只觉得难受突然到了某个临界点,紧接着,她闭上眼睛,一头倒在沙地上。
“吓死了?”
她被踢了一脚,翻过身。
“——哦,原来是吓晕了,还以为会吓哭呢。”
那个人把克拉斯妮连带烤焦的披风从地上揪起来,提在手上,就像领着一个破包袱,走去另一边。
女孩一只小胳膊垂在外,被炭火燎的通红,晃来晃去。
“你想放过她?”
“……”
萨梅尔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兄弟,摊手做出了妥协“既然你想,那就放过她——”
——
她的苦难于是从此开始。
——
丧亲断臂之痛——
幼小的孩子经历恐怖的变故,陷入了无法苏醒的梦魇,她被丢在那个被毁的差不多的营地,哲伯莱勒在临走时留下了一壶水,和一小袋食物。
但克拉斯妮在沙地里一躺就是三天。
在第四天,躺在原地被沙子埋了一半的女孩开始发烧。
不远处被烧烂的一堆头颅和尸体吸引来了很多毒蝎,很多很多的毒蝎后,赤鹫也拍打着翅膀到来了,它们从烧焦的尸骸里捡食腐肉——
【醒醒】
有个小孩的声音在呼唤。
【醒醒,可怜的克拉斯妮】
蝎子和赤鹫发现了这个女孩,因为她被烧烂的手臂发出腐肉的臭气,赤鹫要更胆大,抬起尖钩一样的喙,去撕扯克拉斯妮的胳膊。
【快醒来,风暴要到了】
那时被囚的神明试图救她。
赤鹫撕开她的伤口。
蝎子陆续吞噬腐肉。
——等克拉斯妮终于在混沌的高热中醒来,她迟钝,恶心头疼,和极度的干渴让她发出像动物一样的沙哑叹息,她的右臂被撕扯的可以看见森森白骨,皮肉发黑**,没有一滴新鲜的血液流出,五根手指毫无知觉。
赤鹫和蝎子散开,但是并不死心,在她四周徘徊。
她没有听到神明的呼唤。
克拉斯妮终于感觉到了手臂迟来的剧痛,她开始哭,开始大声喊叫,一边哭喊一边用身上的衣服去捂自己烂掉的手,孩子嘶哑的声音和赤鹫的声音,风声,毒蝎钳子互碰的声音混在一起,在空旷的金沙荒漠上回荡。
——远处似乎有驮兽的影子。
驮兽铃在响。
克拉斯妮想找水,或者食物。
但是过去了太久,黄沙几乎盖住了别人发善心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她爬起来,手脚并用刨了几下沙子。
什么都找不到。
什么都没有。
高烧,饥饿,干渴,脱水,恐慌,眩晕不停的拉着她向地上倒去,风和烈日是残酷的帮凶,它们试图让这个只有九岁的孩子就这么睡死在金沙中——毕竟她从绿林里来,年幼脆弱。
它们也确实要成功了。
克拉斯妮爬不了多远就重新倒在地上,沙子被太阳晒得发烫,烫的很。
——远处又有驮兽铃声。
几岁的孩子,在教令院下须弥城中生长的幼苗守不住踩踏和摧残,最后在跌跌撞撞和越发接近的驼铃声中最后一次摔倒在黄沙里,再次失去了意识。
——
克拉斯妮的幸运和苦难是一同归来的。
她既然在杀戮中被人放过。
那得救也伴随着粘血摩拉的交易。
一个商人捡到了她,发现克拉斯妮的右手已经烂了,肉在腐烂,骨头虽然完好,但已经没有用了,这个商人就地扎营,捡了把刀,在小女孩昏迷的状态下,直接用布条勒死了靠近血管的位置,于手肘上方两寸处切掉了她的右手。
商人捡起那半拉手臂,丢的远远的,喂了那些赤鹫。
简单的上药,检查,喂了半碗水。
他拎起这个小孩,走到了驮兽拉着的棚车后面——那是个很大的棚车,被油布包着,前后有通风口。
商人拉起遮挡的油布,露出黑漆漆的棚车里。
克拉斯妮被丢了进去。
里面的东西因为她的到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更多的小孩。
蜷缩的,麻木的孩子们缩在很深处的角落里,大部分都皮肤黝黑,看得出都是沙漠人,或许这也是商人救治克拉斯妮的原因之一。
森林里长大的小孩不常见,特别是瞳色特殊,长相不错的小女孩。
——克拉斯妮随了自己的母亲,那副面容让她得救,但是又变成了人口商人手里一个能卖不少钱的商品——教令院的风纪官和城中的卫兵,自主维持秩序的部分镀金旅团总有管不到的地方,这些贩卖人口的沙漠商人提供那些所谓的猎鹰苗子,漂亮的孩子,强壮的少年,还有没人会认得的奴隶。
在漆黑的棚车里。
一双小手把克拉斯妮拖到通风的窗口,抱着她,嘴里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哼唱声,一律光扫过,那是个同样患有虹膜异色症的小女孩。
被遗弃的孩子,帕拉琪。
——
——
帕拉琪不记得自己父母是谁,她原本是个在阿如村生活的孩子,在某天被路过的商队骗走,然后经过一次交易来到了这里。
她有一双异色的眼睛。
她知道听话可以免除很多苦头,也懂得怎么安抚别的孩子,在一群这样的孩子里,帕拉琪像个小太阳一样慢慢升起,坐在最窗边的位置,给其他孩子们哼歌。
克拉斯妮就是在歌声里苏醒的,她又睡了两天。
她喝了些水,也用了药。
但虚弱的身体还不太好,她感觉右肩很痛,右手已经彻底失去了存在感,自己既不是左撇子,左手也不灵巧,将一辈子变成一个残废,想到这,克拉斯妮就绝望起来。
她缩在角落里,跟着棚车晃来晃去。
其中棚车停下来过好几次,商人拿了些水和吃的来喂他们这些小孩,扫了一眼苏醒过来的克拉斯妮,满意的点头,多扔进来两块面包。
帘子拉上了。
“吃点东西吗?”
帕拉琪拿着吃的坐到她旁边,掰开面包递到克拉斯妮嘴里。
当然饿了。
克拉斯妮吃了东西,四五天没吃过东西的舌头尝到了面包的甜味,被稀薄的甜唤醒了饥饿,身体开始活过来,于是眼泪也在泪腺里被叫醒了,难过终于爬上心头,正常的反应终于出现在这个九岁孩子的身上。
一大颗眼泪砸到了帕拉琪伸出的小手上,然后又是一大颗,噼里啪啦。
克拉斯妮哭的时候几乎不出声。
闭着嘴,一边大口吃东西一边抖,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甜面包和咸泪水混在一块变成咸的了,她只剩下的那只手抓着帕拉琪的手支撑着身体,帕拉琪并没有太惊讶,她拍着女孩的背,摸摸她的头,以超越年龄的成熟哄着正在崩溃的另一个小孩。
“吃了东西,喝了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哄到。
“还活着呢,我们都还活着呢。”
“……太阳会升起的,烂掉的果子总能酿成美酒,种子会长成大树,哭泣出来的眼泪是宝石,卖掉痛苦,总能换来幸福。”
帕拉琪说着奇妙的话,给克拉斯妮擦擦脸,抱着她说话。
——在接下来的几年,她们就如此度过了这样的生活。
克拉斯妮的手臂创口愈合,原本的手臂变成了一截能上下活动的半截短肢。
或许因为帕拉琪温柔的性格和细致的照看,她每天都和帕拉琪挤在一起,帕拉琪也很喜欢她,两个女孩互相和亲姐妹一样依偎在摇晃的棚车里。
克拉斯妮的眼睛是红绿斑驳,阳光下像宝石一样。
帕拉琪的眼睛则是瞳孔有赤色的色斑,眼睛外圈有发蓝是绿色。
久而久之,商人也就当她们俩是姐妹。
因为帕拉琪的顺从,和克拉斯妮的沉默,商人有时会把漂亮的她们当自己的帮手,偶尔让她们在自己身边跟着做一些事,那时候,她们脖子上被拴着绳子,就坐在火堆旁边看着棚车。
商人让她们学习跳舞,学习甜言蜜语和很多歌曲,提高她们的价值。
姐妹两个,一起出售。
若非克拉斯妮的残缺,商人肯定会给她们俩更高的商品价格。
【异色花瞳双子】
六千万摩拉为底价,将在某天出售给出价最高的人。
为了避免风纪官和卫兵的搜查,商人会在沙漠边缘徘徊,重新低价买几个身上全是绷带的看上去快死的小孩,这些小孩基本是孤儿出身,或者直接被遗弃掉的,都短命,因为魔鳞病活不到长大,商人将他们出售给带着面具的人,或者高价出售给一个叫健康之家的地方。
为了能和克拉斯妮一起,帕拉琪故意将自己原本大一岁的年纪说小,将自己和克拉斯妮一同,谎称为双胞胎,双胞胎的价值被商人默认了,于是价格再次涨高。
异色花瞳的姐妹渐渐为商人带来了更多的金钱。
她们在十二岁那年穿上纱裙,带上面纱,贴上漂亮的珠宝,穿了耳环,帕拉琪唱歌弹琴,克拉斯妮就单臂舞剑,有时她那段残缺的手臂会被绑上带有长长缎带的镶着宝石的金色假肢,配合乐曲,舞的凌厉华美。
看的人戏称她们俩就像花神一样。
不知天高地厚的评判。
那个时候,小吉祥草王已经失去自由太久太久了,人们逐渐忘却神明的威严,反而调笑跳舞的人像神。
眼光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们身上,每到音乐高起,克拉斯妮手里的剑就越越舞越快,就想要撕开空气,她时常幻想自己就是一只蝎子,尾刺快如闪电,狠狠地刺进那些人的眼睛里。
“你在刺出剑的时候最漂亮了。”帕拉琪之后帮她解下假肢的时候说。
“眼睛有光芒。”
克拉斯妮没说什么,垂着头靠在自己姐妹肩膀上,看上去很累。
手臂的肉被假肢磨烂了,留下些血来,但是克拉斯妮就当没受伤一样,一声不吭,顺着帕拉琪的动作上药包扎——这样的表演并不多,主要是商人给固定的一些有钱人准备的,也算是她们俩的初次拍卖。
——
九千九百万。
摩拉以多次支票分期付清。
这是最终的价格,一个中年男人买下了姐妹俩,具体买去做什么……他是个喜欢收集美丽少女的非常富有的枫丹人。
他买来少女,在玩弄如意后再买去枫丹。
为了不引起逐影庭和那些枫丹机关的注意,这个枫丹富商低调的在须弥沙漠和绿林处安置了一座低调的府邸,他购入喜欢的东西,将这里装饰成一座肆无忌惮的法外享乐之地。
帕拉琪和克拉斯妮被用别的少女的头发编成的绳索绑住手脚送进那里。
那是一段极其黑暗的岁月。
如果说商人会为了卖出她们而精心培养她们是幸福,那她们被作为物品玩具被无节制的使用就是地狱下的地狱。
她们每天被关在狭窄的黑暗盒子里。
一天之中只有两个小时被取出玩乐。
食物一天一顿,要在被允许行动的那唯一的两小时内进食和解决如厕问题,绳子将两个人的侧面的手脚绑在一起,行动时必须像动物一样在地上爬行。
克拉斯妮残缺的手臂成了呗富商嘲笑取乐的乐趣,他发现这个女孩沉默到了极限,比起温顺的帕拉琪,能够忍耐极端的痛苦,哪怕刀子从侧腰划到胸口,克拉斯妮都可以睁着那双斑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咬牙忍耐到牙齿被咬的松动,一滴眼泪都不会流出来。
富商家里有十多个女孩。
他却格外的“喜爱”克拉斯妮。
少女的身体在长达数年的折磨下布满伤痕,克拉斯妮在痛苦中逐渐有了一种特殊的耐受性,她开始能在原本痛不欲生的折磨中恢复思维,开始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全都是红色的。
克拉斯妮。
全都是红色。
克拉斯妮会看着那些刑具陷入沉思。
直到她和帕拉琪十七岁那一天,克拉斯妮的肚子鼓了起来。
她怀孕了。
富商对沉默的花瞳少女产生了扭曲的情感,开始对克拉斯妮温柔起来,就好像这个毫无反应的妊娠少女是他的妻子或者爱人,他开始给克拉斯妮画像,给她念书,弹奏钢琴,把她带到自己的床上一同入睡。
他对她们的折磨渐缓了。
——帕拉琪就像以前在棚车里那样,开始和其他的少女交流,安抚,并悄悄的拉拢她们。
怀孕的克拉斯妮与帕拉琪了然了彼此的计划,她们的灵魂已经被痛苦锻在了一块。
——
在克拉斯妮妊娠七个月那天。
她以害怕为由,让富商遣散了近处的一些佣兵和护卫。
富豪抱着自己以为的爱人躺着进入梦乡,在昏暗的华丽房间里,克拉斯妮则睁着眼睛,等待着她的姐妹走来——
帕拉琪带着那些女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富商的卧房门口,每个人手里都是随手能找到的最锋利的武器,有的是餐刀,有的是高脚杯,有的是钢笔………她们每个人都面无表情,不着寸缕,紧握着的武器就像握住了某种罪恶的希望。
克拉斯妮翻了个身。
——将白日富豪为自己画像的铅笔刺进了他的喉咙。
血液像喷泉一样溅到她的脸上,她坐在垂死挣扎的富商旁边,手死死摁着刺进去的铅笔,把这个肮脏的人的喉咙搅成一团烂肉,让他再也无法出声,帕拉琪带着女孩们来到床边,围成一圈,齐齐举起手里的锋利物品刺向还裹在被子里的家伙。
血在向上爬。
爬上她们的面庞。
克拉斯妮在一瞬间有个想法,她的名字,是不是自己父亲的预见,所以她才会有这样一个名字?
就像一群围着猎物撕咬的蝎子。
噗嗤噗嗤噗嗤——
蝎子们的尾刺不断刺出,不断的,无数次的杀死自己的梦魇,她们的尾刺交织在一起,在床铺上画出血色的十字,血流进厚厚的地毯,流进这所她们用手脚和尊严丈量的住宅。
这次,不止克拉斯妮的双眼闪烁着光芒。
这是报复。
这是复仇。
杀了他——
烧了他——
她们所有人沾染了罪恶,融入沙漠,成为了沙漠上最残忍的女儿。
富豪断气后,她们四散在住宅黑暗的房间里,女孩们经常趴着在这里爬行,像动物一样被折磨,黑暗中,她们比任何人都了解这里的构造。
一个女孩将手里的杯子摔到地上,将门口两个正在打瞌睡的佣兵引入屋内,完美的杀死了他们。
蝎子们从后门溜出。
临走前,克拉斯妮将点燃的烛火丢到了那后后的地毯上——
等火焰高升,将所有被富商雇佣的佣兵和卫兵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蝎子们已经互相配合逃出了几千里远,她们找到了一处风蚀蘑菇,在那稍作休整。
克拉斯妮眼见着自己的腹部高高鼓起。
就像某种恶心的东西在那里蠕动。
她被妊娠拖累,只有一只手臂,如今双脚都有些浮肿,走的极为困难,在沉默的权衡后,她举起自己的拳头对着自己的肚子打了下去——
帕拉琪被她的动作吓得尖叫。
“住手!”
“你现在丢了它,你的身体撑不到走到城邦的!”
克拉斯妮看着自己的肚子。
“帕拉琪,我感觉很恶心。”
“就好像,他没死,而是活在我的肚子里一样。”
被困了五年的身体本来就经不起长途跋涉,如果再有意外,克拉斯妮一定会死在逃走的路上,帕拉琪赶紧抱住自己的姐妹,哀求她为了自己活下去。
“我们去求救,我们还活着,克拉斯妮,我的克拉斯妮……”
帕拉琪痛哭。
好像她在替自己不会哭泣的姐妹一起哭一样,四周的女孩们也跟着她的情绪,彼此崩溃依靠,掩面痛哭起来——
“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在哭声里。
克拉斯妮最终放下了手。
她听着姐妹痛哭的声音,然后抬头,于是——
蝎子看到了最美丽的星空。
——
——
……
在两个月后。
好消息是,几乎濒死的她们遇到了教令院来的风纪官,被带到喀万驿中修养治疗。
坏消息是,克拉斯妮临盆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坏消息。
在身体因为生育被撕裂开的时候,她几乎绝望的感觉到那个折磨过她的男人似乎又活了过来,而自己的身体就是孕育他,让那个肮脏家伙复活的工具。
她的左手死死抓着帕拉琪的手。
“杀了他。”
克拉斯妮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还没死,帕拉琪——”
“杀了他啊啊啊!”
在生育的痛苦中,克拉斯妮浑身发抖,因为失血和营养不良,她开始耳鸣,并且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里——帕拉琪摁着她,不停的柔声哄她,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克拉斯妮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直到婴儿开始发出洪亮的啼哭。
“是个女孩!”
“是个女孩,我的克拉斯妮,不是那个杂碎,是个女孩子!”
“是你的孩子,你的血肉!”
克拉斯妮涣散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姐妹,帕拉琪满脸泪水的样子似乎让她清醒了一点,她也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是个女孩………
她想。
不是那个人。
克拉斯妮慢慢放松下去,缓慢的陷入沉睡一样的休克中。
——
她差一点死在简陋的产房里。
即使喀万驿的好心人和风纪官用尽办法给她买来药和吃的,克拉斯妮还是差一点去世,在没有办法转移的情况下,帕拉琪抱着那个出生的孩子,守着她的姐妹三天,总算盼的那双斑驳的红绿色双眼再次睁开。
帕拉琪希望她看看自己的孩子。
那是个健康的小女孩。
和她的妈妈一样,虽然也有虹膜异色症,但视力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双眼颜色都和克拉斯妮那么像。
克拉斯妮盯着这个婴儿。
那种目光从某种充满审视和敌意的陌生,缓慢变得复杂,接着,轻轻眨了一下眼。
她并没有伸手去抱她。
在长到让人不安的沉默里,克拉斯妮盯着她,然后扭头,语气又冷又硬。
“抱走她,帕拉琪。”
“她不是我的孩子。”
——
——
这章就不说什么俏皮话了,提到的那个把女孩关在盒子里的变态在现实生活中确有其人,是1977年的发生在加州雷德布拉夫的一个案子,简直就是丧净天良,那个二十岁的受害者被折磨了整整七年,就在棺材一样盒子里面……大家可以看b站的奇闻观察室讲的这个事,罪犯让我觉得坐电椅都便宜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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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赤罪之蝎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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