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过后，阿如村的天空蓝得晃眼。观测站里弥漫着一股晒焦的金属味儿和消毒水混在一块儿的怪味。卡维虎口缠着纱布，百无聊赖地戳着盘子里的烤饼——艾尔海森那杯“快凉了”的牛奶，最后被他用来蘸饼吃了。
“喂，”卡维用叉子敲了敲盘子边，金红眼睛瞟向对面正慢条斯理切水果的艾尔海森，“你那宝贝吊坠…真不要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冰凉的金属片，故意在桌上“当啷”一声。
艾尔海森眼皮都没抬，叉起一块墩墩桃：“刻了字的废铁，回收价值归零。你留着当撬棍用吧。”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嘁，谁稀罕！” 卡维嘴上嫌弃，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吊坠反面那行新刻的字——【给总在制造变量的学长】。这木头，连刻个“礼物”都不会说！他耳朵尖有点热，把吊坠啪地拍在桌上，“…谢了。虽然差点被你那些‘左三右一’的鬼指令害死。”
“害死？” 艾尔海森终于抬眼，灰绿的眸子像沙漠清早结了霜的仙人掌尖，“是谁在沙虫酸液池上方表演高空走钢丝？没我建模，你现在是沙虫的点心。” 他放下叉子，指尖点了点卡维缠着纱布的手，“还有力气敲盘子，看来伤口不影响制造噪音。”
“这叫活力充沛！”卡维梗着脖子反驳，心里却虚了一下。风暴里那声拔高的“别往下看！”，还有耳机里压抑的呼吸…这混蛋当时绝对紧张了！“…总比你强，紧张得手都在抖。”他小声嘀咕，飞快地瞥了一眼艾尔海森放在桌面的手。
艾尔海森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他没接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结滚动。“赛诺下午到。” 他生硬地转开话题，“哲伯莱勒的线断了，但证据够钉死他背后的人。我们该回须弥城了。”
回须弥城。卡维捏着叉子的手紧了紧。那个冰冷的公寓，那面写着“保持安静”的墙…他下意识看向自己工作间的方向。那只翅膀上刻着“Our Dawn”的机械鸟，还藏在零件盒最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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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诺来的时候，裹挟着一身外面的热风和沙尘。他锐利的红瞳扫过相对无言的两人，最后落在卡维手边的金属吊坠上。
“看来风暴挺热闹。”赛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一个用吊坠刻字当工具，一个用血在拍卖场刻求救信号——”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惊悚的弧度，“——你们须弥文化人，写情书的方式挺费命。”
卡维刚喝进嘴的水“噗”地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咳咳…赛诺！谁、谁写情书了？！这是战术工具！工具懂吗！” 他抓起吊坠就想塞回口袋，手忙脚乱。
艾尔海森淡定地抽了张纸巾擦掉溅到自己手背的水渍：“风纪官对‘情书’的定义，是基于证据链还是想象力？”
赛诺无视两人的反应，径直走到卡维的工作台前，拿起一个刚拼好的、翅膀闪着银光的机械鸟零件看了看：“这个‘战术工具’倒是比我们缴获的走私品精致。” 他手指弹了弹鸟喙，“就是不知道耐不耐摔。”
卡维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冲过去抢回来：“别乱碰！这是…这是重要实验品！” 他心虚地把小鸟藏到身后，耳朵红得滴血。
赛诺耸耸肩，转向艾尔海森交代正事。卡维趁机溜回自己房间，看着手里的小鸟，翅膀内侧“Our Dawn”的字样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不行，不能就这么回去！得让那个“观测样本”也尝尝被“参数”支配的滋味！
他眼珠一转，瞄见了艾尔海森摊在客厅矮几上那本厚厚的《古代符文学精要》。一个“天才”计划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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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艾尔海森准备出发的行李时，发现他那本珍贵的符文学精要里，夹着十几片…羽毛。不是真羽毛，是用图纸边角料剪的、画着夸张沙舟羽饰图案的纸片，每一片都嚣张地插在他批注最密的段落缝隙里，像一群花花绿绿的入侵者。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捏起一片羽毛纸片，上面还用荧光颜料写着：“‘美学参数’样本 - 学长友情提供（长期观测版）”。
他合上书，走向卡维的房间。门开着，卡维正哼着不成调的歌，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他那破皮箱，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解释。”艾尔海森把书“啪”地放在卡维的箱子上。
卡维回头，一脸无辜：“什么解释？哦，你说那些‘观测样本’啊？我看你研究太枯燥，帮你增加点视觉变量嘛。不用谢！”
艾尔海森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卡维的手腕。卡维吓了一跳：“干嘛？”
艾尔海森没说话，另一只手直接去解卡维那件旧衬衫的袖口。卡维脸腾地红了，挣扎：“艾尔海森！你发什么疯？！”
袖口被解开，挽起。艾尔海森指着卡维小臂内侧一个不起眼的、用褐色痕迹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小机械鸟图案：“这是什么？新的‘变量扰动’坐标图？”
卡维瞬间哑火，脸涨得通红。那是他昨天偷用艾尔海森的浓缩咖啡，趁他不注意时，用棉签蘸着在他袖口里面画的！他以为藏得很好！“…这是…这是咖啡渍！不小心蹭的！”
“咖啡渍？”艾尔海森的手指摩挲过那个粗糙的小鸟图案，指尖传来皮肤温热的触感，“形态高度近似你藏起来的机械鸟，位置精准避开外衣遮盖区。‘不小心’的误差范围能控制到毫米级，学长的手很稳。”
卡维被他指尖的触感和直白的拆穿弄得浑身不自在，想抽回手：“…放开！要赶路了！”
艾尔海森松开了手，目光却依旧锁着那个咖啡渍小鸟。“颜料不行。咖啡遇水就散。” 他忽然冒出一句，转身拿起自己的行李箱，“下次想画，用我的防水绘图墨水。”
卡维：“……？？？” 他瞪着艾尔海森拎着那本插满“羽毛”的书走出去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这…这算什么？默许？挑衅？！
赛诺靠在门外的马车边，看着艾尔海森把书塞进箱子，又看看屋里还僵着的卡维，慢悠悠地开口：“需要风纪官提供‘破坏古籍’和‘非法人体彩绘’的立案服务吗？熟人打折。”
“闭嘴，赛诺！”卡维恼羞成怒地拖着箱子冲出来，把那个藏着“Our Dawn”小鸟的零件盒紧紧抱在怀里。
艾尔海森已经坐进了马车，闭目养神。卡维气鼓鼓地爬上车，故意把箱子弄得咣当响。艾尔海森眼皮都没动一下。
马车启动，驶离阿如村。卡维抱着他的宝贝盒子，看着窗外飞逝的沙丘，心里像打翻了颜料罐。气艾尔海森的游刃有余，又…忍不住瞄了一眼对方搭在膝盖上的手。那修长的手指上，好像还残留着一点…咖啡渍？
他鬼使神差地，从零件盒最底下，摸出了那只终于完工的、翅膀内侧刻着“Our Dawn”的机械小鸟。他偷偷看了看艾尔海森依旧闭着的眼睛，心跳有点快。深吸一口气，他飞快地、轻轻地把小鸟塞进了艾尔海森放在座位旁边的、那个装着《古代符文学精要》的箱子夹层里。
金属小鸟碰到书本，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
艾尔海森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依旧闭着眼，仿佛睡得很沉。只是那一直紧抿的唇角，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极其极其微小的上扬。
沙漠的风卷着沙粒，轻轻敲打着车窗。归家的路还很长，但某个“木头”的箱子里，多了一只属于两个人“破晓”的小鸟。而某个学长的报复计划，好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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