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站在缘觉塔大厅靠窗的位置出神，须弥夏日向来炎热，平常阴凉通风的中央大厅也架不住今天来人实在太多。连插一头金发中的碧绿羽毛好像都焉了下来——几百名新兵正挤在这里，焦急得等待基因检测结果公布。
广播声不时响起，每点到一个名字，就有一道身影或忐忑或激动走向办公室，这似乎已成了规则。
但规则是用来打破的，卡维从未想到，当他终于被叫到时，大建筑师响亮的名号旁边，居然连着另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的前男友，艾尔海森。
卡维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片刻，却只能听广播锲而不舍地重复着：“卡维先生和艾尔海森先生，请一起前往三号办公室报到。”
缘觉塔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那些嘈杂的交谈顿时鸦雀无声。人群中并不乏大建筑师与大书记官的旧识，**的目光如同风神之诗般聚集，将他与另一个人凸显出来——卡维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跳凝滞了一拍。梅赫拉克调试至一半，却欢快地吱吱响了下，他连忙捂住扬声器。
显然这没起到作用，他已经抬头看见了和穹顶宝石一样深绿的披风，然后是越来越近的那张熟悉脸孔。
“卡维，好久不见。”
艾尔海森语气淡然，简单得问候结束，披风便拨开人群，朝办公室走去。
梅赫拉克突然冒出一个笑脸符号。
卡维又没来得及捂住，红眼睛藏不住懊恼和尴尬，他赶紧调整状态大步走出去，赶在广播点名的未来搭档之前敲了门，仿佛一场分出胜负的田径比赛。
*
“我们是卡维和艾尔海森，请问……”
话音未落，早就等候在此的教官马上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
“请进，二位！”她边打招呼便抽出检测报告，一边热情地接待他们：“我是你们未来管护教官妮维妲。
恭喜你们！基因检测报告结果显示二位的预期能力评级都是最顶尖的S级！艾尔海森先生为S级哨兵，而卡维先生是S级向导。”
“真的太好了！我知道最高级的哨兵和向导会拿到很多额外津贴。”卡维双眼放光，兴奋得畅享“等平定虫灾我还会去回搞建筑的。唔，比如水天丛林东部的地区就不错，很适合建成……”
“那是当然。”艾尔海森偏头看着沉浸在建筑梦中的卡维“毕竟S级哨兵和向导们执行任务也是最艰难的。”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仿佛拥有S级能力评级是午餐带杯咖啡般稀松平常的事，当下他最想了解信息只有——
“如果我没有猜错，”艾尔海森越过卡维，目光冷淡而锐利地望着教官直接切入重点，“刚才那条广播，一遍遍强调我和旁边这位卡维先生共同前来，是因为检测结果出什么特殊数据吧，难道我们的检测结果特殊到了必须在对方陪伴下才能知晓吗？”
卡维闻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会是我们的契合度特别高吧？”但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把头转向背离艾尔海森的方向，耳垂微红。
教官妮维妲捏紧那份纸质报告边缘部分，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妙笑容。
艾尔海森挑了挑眉毛。
她则视线落向不敢直视任何人的卡维，声音柔和解释道：“缘觉塔今年实施了机制改革，暂停了契合度检测。新的首席认为，主观的相性要在检测的基因匹配度之前。”
卡维松了一口气，“这改革挺人性化的嘛……”。发间羽毛在阳光下愈发鲜艳，他睁大了红眼睛追问道：“所以为什么一定让我和这家伙……呃，我和艾尔海森先生一起过来？当众被一起喊来有点丢脸……”
“丢脸？”艾尔海森轻轻嗤了一声，气息恰好飘进卡维耳朵，大建筑师恼怒地回瞪某位学弟，又被大书记官用平静表情收下了。
妮维妲看见两位青年之间暗流涌动，无奈摊开双手，以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及时中断尴尬的氛围，“原因嘛，你们自己或许会有头绪。检测结果显示，你们至少在一年前已经自行完成结合了。”
卡维震惊地往后跌了两步，艾尔海森及时伸出手臂抵在他背后稳住他，手腕短暂回环了一下。
似乎是个久违的拥抱。
*
根据《预备役哨兵向导必读手册》
已知：哨兵与向导的结合是精神或□□的高度交融。
已知：卡维和艾尔海森仍未正式觉醒精神能力。
最终结论得出他们的结合是哪类结合，不言自明。
结合后哨兵的作战能力会大幅度提升，但缘觉塔对单兵搭档选择方面并无强制要求，一切皆遵从双方自愿原则。即使契合度很高也不会强制要求双方结为搭档。
不过以上只对还未结合过哨兵向导有意义，因为结合过程不可逆。
哨兵与向导的结合是终身的，即使日后退役、或是意外失去能力，身心依然会留存着对方的印记。
唯有死亡才能将彼此分离。
未正式觉醒精神能力但先完成身体结合，虽然情况罕见但并非完全不可能。毕竟他们曾经是恋人，做过什么深入交流也合情合理。
*
当然，教官们都经过专业训练，即使有人在她面前当众出柜，也绝不会影响后续工作的正常推进。
缘觉塔后勤部门的工作效率令全须弥赞叹，哪怕卡维被刚刚的事实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也在教官的协助下办理完正式入伍手续。
作为本届新兵首对完成结合的搭档，甚至无须询问他俩的意见，直接就被分配了双人宿舍。
两人心中各有千头万绪，从走廊另一边离开办公区域。
前往宿舍区的途中，时不时有新兵和工作人员经过，卡维还是有些不自在，就这样一路无言的并肩走至舍区入口大门旁。
门口的登记员拿出宿舍登记册提醒他俩，初次入住需要签字领取房间钥匙。
艾尔海森曾担任大书记官，签字登记的动作几乎成了肌肉记忆的一部分，带着不言而喻的从容，他签好自己的名字，随后将登记册递给卡维。
登记册上除了他们自己，还有一些稍早办理完入住的新兵的签名。
卡维接过登记册，目光扫过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最终在自己即将签下的位置落笔——入住同一间房，紧挨着艾尔海森的位置。
他默默叹了口气。是的，房间安排并不是秘密，最迟只要明天，这届新兵便都会知道，我们的大建筑师卡维跟大书记官艾尔海森未觉醒精神能力却先一步完成结合了。
签名完毕，登记员笑眯眯的取出两把钥匙，暂时缓解了两人周围奇怪的气氛，随后分别交到卡维和艾尔海森手中。
卡维拎着梅赫拉克和不算太多的行李，和艾尔海森快步走向电梯。
两人先后迈入正停在一楼的轿厢，地板上盖着须弥常见的地毯。
厢门缓缓合上，暂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冷白的灯光之下，只剩电梯运行的机械声和两个人的呼吸。
不算大的轿厢空气凝重，卡维还是忍不住偷瞄了艾尔海森几眼。
大书记官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若是别人，可能会以为这样的艾尔海森和平时一样。但卡维作为他的前男友，直觉告诉自己艾尔海森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无波，他一定也有心事。
一会儿要解释关于分手的原因吗？卡维想，可是两人分开后也有过书信联系，对方似乎完全不在意被分手的事实，是他一贯的体面，还是根本没有很看重曾经的恋情……
“叮——”的一声适时打断卡维逐渐飘远的思绪，把他拉回现实。如今已经分手将近一年了，纠结过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电梯停在九楼。
他们提起行李并肩而出，向左几步，到了门牌号是917的房间门口。
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仿佛从前。
时隔一年，这对曾经的恋人，艾尔海森和卡维，命运的星盘再次将他们的星轨紧紧相连。
*
由于异界虫灾肆虐，缘觉塔扩大了招募规模，但双人舍区的配置依旧保持一贯的高标准。
房间内空间阔绰而明亮，四面墙壁光洁如新，被巧妙设计的可移动的薄柜隔断成前后两部分。后方是两张单人床，分别安放在窗户左右两边。
辉木地板有搬动留下的些许摩擦痕迹，透露出这间宿舍先前居住者的生活习惯——他们会把两张床拼接在一起，以便同床共枕。
另一侧是厨房和卫浴的所在。缘觉塔提供食堂也允许自行外出采购食物和餐品，故而厨房使用率并不高，这间厨房甚至从来没开过火，更多时间只是作为储物间使用。相比较而言浴室就显得大多了，花洒、照明灯、防滑垫等用品一应俱全。
一旁白色浴缸宽敞的得似乎能容纳两人共浴。
巡视完宿舍后，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布置这个即将成为新居的空间。
毕竟两人曾共渡过数年的交往和同居时光，即使分手，那些刻进身体里的生活习惯也难以忘却，收拾整理的过程十分默契。
艾尔海森蹲下，熟练地打开行李箱，逐一将各类用品按循序取出。卡维则自然而然地接过，把它们布置在放在合适的地方。
直到他从艾尔海森手中接过一个眼熟的丑木雕，至少被硬控了三十秒。
有限的行李空间竟然用来存放这种东西，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卡维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要让这个丑木雕陪你来缘觉塔？”
“这是我亲自挑选的手工木刻雕像。”艾尔海森神情严肃，似乎真的在解释，“有它在身边，总能享受高质量睡眠。”
“行吧……”卡维轻笑，只是随口一问，原本也没期待能得到正常的回答。
既然艾尔海森声称它“有助于睡眠”，那个丑木雕该待在哪里是显而易见的。
卡维把丑木雕放在床头中间靠墙的位置，以确保日常行动不容易误碰到它；正面则朝向枕头的位置，保佑艾尔海森夜夜得以安眠。当他继续仔细调整床单的位置时，另一位室友已经拿起扫帚和拖把，从门口开始最后的清扫工作。
卡维莫名生出一种正在和伴侣共筑新家的温馨感。
忙碌了一个午后，夕阳落下，天色渐黑。原本空荡荡的宿舍已是可以居住的样子了，如同当年前他们在宝商街同居的住处。
作为第一对被分配到双人舍区的搭档，四周附近暂时还没邻居。因此当一切动作停下来，四周便陷入静谧之中。
艾尔海森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放下工具，看着卡维开口道：“鉴于眼下的情况，我们是否应该明确一下彼此目前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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