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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糖画

这一日,虞若初与宫远徵去了许多地方。

去了她与哥哥曾一起跑马的草场,还有哥哥打马球的围场,又吃了品仙阁的醉香鸡,去了她曾与母亲一道来过的戏园子,今日唱的是《拜月亭》,她们看了全场,出来的时候,虞若初都惊叹于宫远徵也有此耐心,竟也能看完一整场戏剧。

后来她们去了东街市集,吃了她幼时一直喜欢的一家胡饼,走到半途遇到了一个画糖画的老爷爷,他画法精益,行云流水,糖画惟妙惟肖。

虞若初一时间便走不动道儿,他们停下来看着老爷爷给一个男孩画完了老虎,她带着远徵凑上前去:“老爷爷,能画人吗?”

“什么都能画。”老爷爷巅着勺子裹着糖浆,咪咪笑着:“要你们俩啊?一看就是新婚夫妇,和这个糖一样,甜的嘞~”

两人手还牵在一起,脸色默契的红了。

但谁也没反驳。

“那老爷爷,给我们一人画一个吧?”

“那不成。”老爷爷利落的拿起勺子,准备开始画,嘴里却嘟囔:“就得画一起,哪有分开画的道理?不吉利。”

老爷爷忙活一阵,递过糖画的时候,很是自得:“小姑娘,我做糖画几十年,可有好多夫妇来买呢,吃了我的糖画,一定是会白头偕老的哇。”

说得她们脸红耳赤,最后正如老爷爷所言,她们只得了一个糖人,那上面是一对执手相依的璧人,画的正是...虞若初和宫远徵。

两人走远后...

“姐姐,你相信他的话吗?”

虞若初脸还热着,但还是点头:“唔...我相信...”

宫远徵望着糖画,张扬而愉悦的笑了:“嗯,我也信。”

老爷爷画工精湛,糖画与他们很是相像,像到谁也不忍心下口,最后这个糖画,他们只一人抿了一口,尝了尝味道,确实如老爷爷所言,很甜很甜。

这个糖画,最后被他们插在了观云山的山顶。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为的是看日落,以及...虞若初想最后再看一眼天镜城,这个她从小待到大的城池。

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街道,许多地方都有她与家人朋友的足迹,明日她便要带着长安一道离开,回来之期...无法预测。

在离开之前,她想再看一眼。

他们的运气很好,今日虽然没有传闻中的仙雾朦胧,但他们登上山顶的时候,却看到了漫天霞云,橘红色的光洒在云层上,将远处的群山和天镜城都笼罩在暮霭里,有苍鹰在天际划过,似是穿过层层云霞,肆意飞翔。

虞若初和宫远徵站在山顶的一处悬崖之上,一览而下是霞光里的天镜城,此时已然亮起了灯火,远远地还能看见一处村庄升起炊烟寥寥。

“这里可以看到万家灯火,我很喜欢。”当年她和哥哥看的虽然是日出,但也看到了在黎明里逐渐亮起的灯火,一点一点一处一处的慢慢亮起,随后曦光撒下,将那些细小的灯火吞没,世界变得明亮。

那是另外的美感。

“外面...比宫门热闹。”宫远徵望着灯火通明的天镜城。

这里是鲜活的,就像姐姐一样,是温暖的。

“宫门也很好。”

她们紧挨着坐在雪地里,望着漫天霞云,短暂的将一切抛之脑后,只享受此时此刻的美好。

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起,手紧紧相握,哪怕是冰天雪地也是温暖的。

在太阳彻底落下,隐入群山的那一刻,她们轻轻的拥吻,一起扑倒在厚厚的雪地里,冰雪将他们包围。

天上是深沉的夜幕,身下是冰冷的雪层,但他们却是炙热的,紧紧相扣的手滚烫,与冰雪的冷相交织,如冰雪两重天,互相拉扯却又密不可分。

宫远徵将虞若初揽在怀里,紧紧的拥住,不想放手,朦胧间眼睫轻眨,透过虞若初垂落的发丝间,依稀看到了暗蓝色的夜空,流云间透出的些许月光。

“徵公子,纵然你们宫门再是赫赫扬扬,但你...给不了阿若想要的。”

那一日,萧云湛的话回荡在耳边。

宫远徵闭上眼,急切而又用力的深吻,然后更加深入的探索,摄取着若初的气息。

谁说他给不了?

良久,两人相拥着靠坐在松树之下,寒冬腊月的天,两人却热的面红耳赤,努力平缓着呼吸。

“姐姐。”宫远徵揽着若初,轻声道:“我会努力给你想要的一切。”

虞若初听着近在耳畔的声音,有些怔楞,但她坐直了身子,回身认真看他,轻轻摇头:“不用。”

“姐姐?”

“我想要的,我自己知道,也会自己去寻。”若初执起远徵的手,放在手心用力握住:“非你之责。”

宫远徵坐起身想说话,若初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婉婉一笑。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此一生能相遇已非易事,更遑论相伴一生?”若初神色有些怅惘,却又很认真:“远徵,我们将来会是夫妻,互为最亲密的人,我希望往后的路,我们能携手共度,并肩而行,一直走下去,走的更远。”

“如果单靠一个人背负着、托着,一定是走不下去的,你也会很累。”

“我不怕累。”

“可是我怕你累。”虞若初挑眉轻笑,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说道:“我也真的想和你一直走下去,走到终点,难道你不想吗?”

“当然想。”宫远徵肯定,他心里暖暖的,知道姐姐的心意,他回握住若初的手,说道:“但姐姐如果累了,也可以休息一下,我会背着姐姐走。”

若初笑出了声,点头:“嗯,好。”

“你也是...如果你累了,我也可以带着你走。”她说着抬起头看向他:“不过有两样,是你可以给我的。”

“是什么?”

若初神色格外郑重:“信任和坦诚。我希望往后的每一日,我们都能坦诚相待,我们是最亲密的人,如果有不愉快和疑问,就该坦然相问,不要怀疑和猜忌,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不可以。”

她宁愿清醒着痛苦,也一点不愿意糊涂着快乐。

“好。”宫远徵点头答应,庄重许诺:“我定做到。”

“嗯。”若初挽住他的手,拥住他:“我也一样。”

夜风寒凉刺骨,可他们的心是同在一处的,便觉得什么样的寒风也不再惧怕,未来的路便也有信心一道走下去。

两人彼此坚信,他们不会走散,一定会走的很远很远,正如那位卖糖画的老爷爷所言,此生共赴白首,不负良缘。

远在另一边的宫门,上官浅房内。

她刚煎完药,此刻坐在桌边,将放入金龙胆草熬煮的汤药服下,才放下碗,宫尚角就推门走进来了:“金龙胆草够用吗?”

金龙胆草去伤痕极好,先前医馆里的金龙胆草尽数被雾姬夫人拿去了,今日白日雾姬夫人遣人来寻了上官浅,说是先前都是误会,还可以匀一些金龙胆草给上官浅。

“够的,雾姬夫人给了好多,我怕留疤痕,角公子不喜欢。”

“你可以直接问我要,一味药材而已,不用委曲求全地去道歉。”

上官浅一笑,眼中流露出些许风情。

“没有委曲求全哦。”

宫尚角听着上官浅话中深意,挑了挑眉:“是吗?”

“我知道公子仍在怀疑雾姬夫人,所以我才去缓和关系,方便日后公子继续打探。”

“是替我,还是替你自己?”

上官浅靠近宫尚角:“替你,就是替我。我和公子,不分彼此。”

她的手慢慢向下移动,见他神色未动,便以小指勾起了宫尚角的左手,而后两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整只手:“我们都想找出无名,更应同心协力才是。”

宫尚角眉间未动一下,认真看着她:“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不是第一日发现,应当是自从远徵他们出了宫门之后,上官浅就变得主动许多,少了从前的温婉害羞,变得更加风情万千。

上官浅笑:“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我,既已被公子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也就坦诚相待了。”她微笑着,面容中多了妩媚自信:“公子可喜欢?”

宫尚角看着旁边含苞待放的杜鹃花,幽幽说道:“应该快要开了,很快就知道我喜不喜欢了。”

上官浅听出了他话中之意,浅浅一笑,问起了别的事:“今日,我听说有徵公子的传信?”

“你的消息很灵通。”宫尚角看着她。

“只是恰巧看到了金复与回来的侍卫说话,说是徵公子让他回来递消息。”

宫尚角看着她,没再多加探究:“是远徵弟弟。”

“果然是。”上官浅微微侧头:“虞姑娘家中的事处理的可还顺利?”

“一切安好。”宫尚角回想起了信中的言语,明日清早他还得去长老院一趟,但这些就不用与上官浅多言了,只说道:“不日便归。”

“是吗?”上官浅神色微不可查的闪了闪,若有所思。

上官浅心中想起了前日里云为衫与她说的话,脑海里又闪过那日她看到的那把刻着“初”字的木刀,眼眸暗了几分。

有些事情...该抓紧了。

但她不动声色,面上欣喜的一笑,说道:“那就好。”

虞若初和宫远徵回到山庄的时候,夜色已然深重。

她梳洗一番,回到房里,瓷音和敛秋来禀报:“小姐,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敛秋和风竹也把安少爷的行囊准备妥当了。”

此次离开,归期不定。

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要带走,瓷音和敛秋他们今日收拾了一整日,虞若初环顾四周,感觉她的屋子都空荡了许多,上次离开选婚的时候多有不便,许多东西带不走,这次能带走的,尽量就带走了。

她看向敛秋:“敛秋,这次去宫门,只能带上长安,且家中也需要有人照看,有申管事和吴妈妈守着山庄,我是很放心的,其余的你和时山、风竹也多顾着些,如有要事就若从前那般,让时山传信给角公子,他知道如何传信。”

申管事一家都是世代在翎羽山庄从事的,他也是时山的父亲,是足以信任之人,他的妻子吴妈妈还是她的奶娘,自然没有什么担忧。

“若是长房的人...”

“这几日我还等着他们找上门来,但今日郡主却和我说,已经处理妥当,大抵是不会再出现在天镜城了。”

“那就好。”敛秋放了心。

“还有惯例的施粥日不能断。”若初又叮嘱:“若是往后王爷他们还来天镜城,就若从前一般即可,他们就是自家人,若有交代定要听从,鹿鸣居要时常打扫,不可怠慢。”

她们走后,王爷还会不会来尚不可知,但阿绛姐姐许是还会再来的。

“是,小姐,我会处理好。”敛秋领命,又很是不舍:“还望小姐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自身。”

敛秋是自小就跟着她的,她们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只是她入不得宫门,只希望瓷音能好好照顾小姐。

瓷音忙道:“敛秋,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好。我知道。”若初微微一笑:“放心吧,你们也是。”

瓷音和敛秋退下后,虞若初坐在梳妆镜前坐了许久,看着空旷了许多的屋子出神。

她蓦然想起从前,从丹阳回程的马车上,她枕着娘的腿上昏昏欲睡,意识朦胧之际,她恍惚听到母亲对爹爹说:“我就希望,日后阿若就在天镜城里,丹阳...有些太远了。”

那时她意识不清,等睡醒了又觉得自己大抵是做梦,事后便也没去追问。

而如今...她似乎明白娘亲话中之意了,可她虽没去丹阳,但...却去了宫门,终归也没留在天镜城。

宫远徵梳洗完回到房里,见姐姐坐着愣神,问:“姐姐,在想什么?”

“在想...”虞若初看着还未关上的窗外,月光下梅园的影子依稀可见,她说着又出了神,过了一会,她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远徵:“远徵,你想娶我吗?”

宫远徵被姐姐问的有些愣神,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眼睫轻眨,难得结巴:“当...当然想。”

“那我们成婚吧!”

“什么?”宫远徵惊了一瞬,听出了姐姐话中之意,问:“在这里,现在?”

“对。”虞若初点头:“现在,就今晚!”

宫远徵心跳飞速,可还是转头看了看相比昨日空荡许多的屋子,说道:“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准备。”

宫远徵当然想要和姐姐成婚,可今晚成婚,凤冠霞帔、宾客宴会什么都没有,而且如今夜色已深,匆匆忙忙定是什么也准备不及,更何况他们在这里成了婚,宫门里的人也不知道,也并不会认,那么姐姐就是无名无分。

他不能容忍姐姐受这样的委屈。

“什么都不用准备,婚礼嘛,有新娘和新郎就够了呀。”若初笑容明艳,走近远徵,轻轻拉起他的手:“我知道,以后长老们定会让我们在宫门正式成婚,可是...宫门太远,我怕哥哥看不到。”

哥哥送她离家时曾说,可惜看不到她风风光光出嫁,只能为她送上贺礼,如今她收到了贺礼,哥哥却永远的离她而去。

她不知道佛道所言的六道轮回是真是假,也无法知道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有英灵,可她愿意相信有。

“哥哥送我的凤冠,我想让哥哥看着我戴着它出嫁。”

宫门太远,她怕哥哥到不了。

成婚之日无期,她也怕哥哥等不了。

“好。”望着姐姐灯火下清亮的眼眸,宫远徵心脏怦怦跳着,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成婚吧!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这是他心底已经藏了多年的念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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