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个世界的奇迹。
不是我自夸自大，我的确是。因为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人类和魔族的血液。
真可笑，人类勇者和魔族相爱，殊不知只不过是魔族女人为了保全性命的权宜之计。
没有感情的纯粹的怪物，卑劣狡诈地模仿人类的情感让正义又天真的勇者爱上她，却在一直等一个机会——让勇者放松警惕的机会。
最后，勇者拼死杀死了魔族，只留下我——一个怪物杂种。
我生来就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父母，是村子里的老法师婆婆收养了我。
可能是因为一半魔族身份，我天生对魔法就极其敏感，又因为人类的变通不像其他魔族最求极致的魔法。
老婆婆负责供养我以及教我魔法，而我要帮她干活回报她。
“萨勒芬那今天村长那里要举办聚会，庆祝勇者辛美尔一行人成功打败了魔王，你要帮我把这些牛肉和土豆送过去。”
老婆婆塞给我一个很重的竹篓，我默不作声地抬起手让竹篓漂浮在空中。还没走到隔壁塔克家 ，就听见那座小房子传来的热闹的声响。莫里提村长，很受村民们爱戴，几乎整个村的人都跑来庆祝了，欢笑声像一声声巨雷砸在我的耳边，因为魔族血统，我的五感都很灵敏，这让我尤其厌恶吵闹。
魔王被打败是三天前传来村子的，人类的勇者带领着伙伴一路披荆斩棘打败了魔王。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温柔的女人来开门，村长的夫人。
女人看见我后微微吃惊，我把漂浮的牛肉和土豆缓缓送到女人手上“老婆婆让送来的。”
“啊萨勒芬那啊，要不要来和塔克他们一起玩？来了好多小朋友。”女人抱着东西问我。
“不用，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正说着呢，塔克就领了一帮小孩子跑了过来，我猛的抬头看向了小孩中唯一陌生的面孔——她是魔族。
“萨勒芬那！没想到你会来！这位是我的新的妹妹！以后会和我们家一起生活。”塔克热情地拉着那个小女孩给我介绍。
“对了！我还没给你说她名字……”
那个小女孩也看着我，兴趣盎然，眼眸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单纯地打量一件物品。
我皱了皱眉，说“我不是来庆祝的，我是帮老婆婆送东西的，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转身离开，新生魔族，实力还不算强劲可是也能杀掉这个村的大多数人。
我回去看向正在织毛衣的老婆婆
“反正她杀不了老婆婆，我不会允许的，其他人无所谓。”
“遇见什么事了吗？”老婆婆停下手上的活，用那双已经微微有些浑浊的眼睛透过老花镜的镜片锐利的打量着我。
“没什么”我不甚在乎地回答“我去练习魔法了。”
接下来十几天都相安无事，那个魔族好像真的融入了人类的生活——如果不是她经常观察我的话。
她好像在判断这里是不是我的豢养地，并且试探我会不会把她赶走。
我懒得理她，因为再过三天，就是月圆之夜了。
半魔半人的血统看起来好像百利而无一害，甚至在平日魔族活着人类都看不出我的真实身份。只有在月圆之夜，我会格外痛苦，我会从头开始长出魔族的角感受尖锐的如同骨骼一般的东西穿透头皮，并且还会变得异常虚弱原本坚硬的皮肤会变得比人类还要柔软。
换句话说——那天的夜晚，连最普通的人类都能杀了我。
所以从刚死去的母亲肚子里挣扎的爬出来时，我就有了智慧和认知，甚至能迅速生长到人类孩童三四岁的样子。
那时候我看着倒在一旁的人类男性的尸体和在渐渐消散的女性尸体时，就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了认知。
我希望那位魔族不要在月圆那天发动袭击，因为我看她已经有些蠢蠢欲动，可能是确定了我不会和她争抢。
我不担心老婆婆，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毕竟还是个法师，甚至对魔法很有见解，新生的魔族杀不死她。
我对着还在织毛衣的老婆婆说“我走了，明早回来。”
老婆婆抬起头冲我挥挥手“去吧”
我要去的地方是一个隐藏着至宝的秘密洞穴，这也是老婆婆后半生都坚守着在这里的原因。我看着如墨般的洞穴里面散发着微微金色的光——伽玛之心。
我不知道它有什么具体的用处，只知道自从刚被老婆婆带回去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后，老婆婆就让我每月都来到这个山洞说是能隐蔽我的气息。
熟悉的疼痛席卷全身，其实单单只是捅破头皮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是那对角，是畸形的，因为在人类社会生活，我不得不每次月圆之夜过后，亲手把刚长出来的角折断。
这让它越来越脆弱，敏感。
当你习惯了自己的强大后，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脆弱如蚂蚁一般的东西。那种感觉会让人惶恐的发狂，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怪物来说。
第二天早上，我拖着疲惫的步伐赶回村子，却看见熟悉的房屋变得破败不堪，我飞快的跑到房子前，这个村子已经变成了地狱，血腥味充斥着四周的空气，体内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我强压下去。
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我锁定过去对上了一双布满泪水的惊恐的眼睛。
“老婆婆呢！说！”我揪着她的领子。
“在…在中央广场和那个……魔族…”
我把她扔到一旁向中央广场奔去。
“怎么会？新生魔族怎么可能会伤的到老婆婆？更何况我还给屋子设了防护魔法，那个魔族进不去啊。”
越接近中央广场，我心越沉——两道魔族的气息。
果然广场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矮的那个正漫不经心的甩掉手中的血液。
那两道身影感知到我的存在后面向我，我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那个颓唐苍老的身影——她正毫无生气地倒在哪里。
“同类？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魔族？”男性低沉的声音响起。
“对，但是……”小女孩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她变得异常虚弱，虚弱到，我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杀死。”
我紧皱着眉，看着死去的老婆婆，她手里的魔法杖已经龟裂，身后躲着一个熟悉的小男孩——塔克，两个人同样的死在了广场上。
第一次，有一种我不明白的情感充斥在我的喉咙。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什么？我迷茫的想——“父亲”“母亲”死的时候为什么我无动于衷呢？我不明白地盯着紧闭双眼的老婆婆，她教了我很多魔法和知识，可是这是什么？
“同族，你是叛徒吗？”那个长着长角有着重瞳的男人开口，“你给这个老婆婆下了防护魔咒，我看了是很出色的魔法，要不是老婆婆自己出来保护村民的话，我们是奈何不了她的。”
我终于知道了，不是我的魔法出问题了，是老婆婆的问题。
我没想到她会出来，没想到她会保护邻居家的小孩，明明是个眼睛都快看不见的老太婆。
“在人类社会生存了十多年，你也还是不懂人心啊。人类就是这样…”男人随手一挥扯出了一个手握柴刀的女人——塔克的母亲——“没用，情感复杂，弱小的生物。”
她泪流满面，恶狠狠得盯着那两个魔族，十多年的时光里从未见过的眼神在她面容上显现—“去死吧魔族，你们这群畜生！没有情感的怪物！”
“妈妈？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杀掉了爸爸和哥哥后你已经逃走了。”小女孩笑着看向癫狂的女人。
“不许叫我妈妈！你不配叫我妈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从森林里救出来。”女人发了狠的叫骂。
下一秒便被小女孩握住了喉咙“那好吧，那妈妈你就去死吧。”
“咯呃—”女人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声音。
我注视着这一切，感觉好像有什么正在燃烧，一种念头开始愈发大声狂吠
“杀了他们”
我轻轻地把老婆婆的尸体摆整齐，站了起来。
“我感受到了杀意。”男人瞬间幻化出来一把镰刀。
我冲了上去。
法师其实都有各自的法杖，老婆婆也有，它可以帮法师更好的疏导魔法控制魔法的用量。
可是自从我成为一名法师后，我发现我没有适合的法杖，那些成品在我手上要么使不出魔法要么控制不了。于是我学会了用手控制魔法，这是有弊端的。
比如现在，在两名魔族的围攻下，由于我月圆之夜的虚弱，现在魔力回复的很慢很慢。
我隐隐有些招架不住，大腿上到处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肩膀更是被旋了一块肉正在飞快的流血。
我坚持不了多久了，可是就在这样绝望濒死的时刻，我仿佛受到了某种神明的指引，右手伸手捅烂了自己的侧腹腔，忍着剧痛掰断取了我的一根左肋骨。
在女孩坚硬的爪子和冽冽的镰刀共同到来前，肋骨生长，变成了一根法杖。抵御了所有的攻击，可是由于自愈能力变弱，这次抵挡之后我也被震倒在地，没有一丝力气挣扎地爬起来。
“同族，你很有天分，不过可惜了。”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举起了镰刀。
眼睁睁的看着下落的镰刀，我内心平静如水，可就在马上到眼前的前一秒，一柄剑挡着了攻击。
我怔愣地抬眼向头顶看——蓝色
水蓝色的短发因为风而吹动，露出一张俊秀坚定的脸，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抵挡了男人的攻击。
“魔族，你们的魔王都已经失败了，你们竟然还敢来杀害村民。”温柔却有力的声音传来。
我刚想爬起来，就被一个白色的法杖抵住了脖颈——白色长发的精灵淡漠地看着我“不许动。”
……
好吧我叹息一声，躺倒在地。反正我又痛又累。
人类的青年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两个魔族，看着他们俩消散在空中。村子里走出来几个身影。
“我们去查看了这个村子，就只剩了一个活口。”绿色头发的僧侣怀里抱着刚才见到的小男孩。矮人看了我一眼“现在是两个了”
“辛美尔，这位……”
辛美尔？我定定地看向人类勇者，熟悉的名字——原来是打败魔王的那位。
我尽力的看向他们四人——勇者小队。
辛美尔看向倒在血泊里的我，我这会一定很惨，因为从清澈的蓝眸里，只能看见红色。
“辛美尔，她的气息不太对。”白发的精灵有些疑惑的看向我，“你身上既有魔族的气息，又有人类的气息。”
“芙丽莲，我觉得先让海塔帮她简单的治疗一下吧。要不然我有些担心她快死了。”辛美尔看向高个子的僧侣，“放心，就算她真的图谋不轨，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哦呀，这个小姑娘伤的真是重啊，普通人类早就会因失血过多死亡。”僧侣的双手散发绿色的光芒。
我感受自己的伤口正在缓慢的止住鲜血，疼痛也减轻了很多，放松的喘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海塔一边帮我治疗一边问我。
“萨勒芬那”
“好的，萨勒芬那小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海塔笑眯眯地拨开我一侧的金色头发，“你为什么会有魔族的角呢？”
我深知不能且没必要说谎，于是坐了起来，直直对上那双湛蓝的眼眸。
“我是人类和魔族的混血”
………
“你怎么看，芙丽莲？”辛美尔看向沉默不语的精灵。
“虽然我不想相信魔族，可是她身上的确有人类的气息，而且自愈能力比寻常魔族要慢将近一倍。姑且可以认为她说的是实话。”
芙丽莲说着掏出一个水袋，抛给了我。
“艾泽呢？”
留着长胡子的矮人战士言简意赅“我没意见。”
我见他们四人不在对我戒备森严，就站起来走向老婆婆的尸体。
我要把她带回家。
回到熟悉却又陌生的房屋，我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勇者小队的其他人在忙着寻找尸体并且安排下葬。在老婆婆常坐的壁炉旁。看见了她织了没多少的金色毛衣，甚至不能说是毛衣，只能说是一片布料。
和一块留影石
“萨勒芬那，看到这个留影石的话，我已经去往天国了。我知道你在家里布下了防御阵法，也知道你根本不在乎那些村民的性命。我理解你，可是我不能让我像你一样。我已经老了，为了和某个人的约定就在这里苦守了五十年。我知道你和平常人类不一样，你天生淡漠冷性，最开始收留你是担心你在其他人家里作乱，后面我也逐渐明白，你不是没有感情的魔族。你只是不懂，我之前也不能教。”老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哽咽
“把你带回来养，是我这五十年里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再见了萨勒芬那，你总会学会感情的。伽玛之心你若能取走就归你了吧，我也该为了家人自私一回了。”
“对了，萨勒芬那，我教你的最后一个魔咒叫分离。”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抱歉，”突然门口传来温柔的声音，“因为就剩老婆婆还没下葬了所以……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我握紧了留影石“没事。”
看见老婆婆被埋进土里，我内心陡然伸出一股荒谬感——如果不是我放任那个魔族的行为，是不是老婆婆就不会死呢？
我看着那个小土堆，越来越高，感觉自己的胸腔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越升越高——到心脏，喉咙。
海塔拿着石板问我：“老婆婆叫什么？”
“我不知道”我听见我这样回答
然后随及，那东西压抑不住，迸发了——
从我的眼眶里，湿湿的，酸酸的，我的喉咙发出一声哽咽。
一旁的辛美尔把手放在了我的头顶。
第一次，从肮脏的魔族的腹部爬出来之后到现在，第一次像个孩童一样问：“辛美尔，这是什么？”
“是眼泪。”
萨勒芬那虽然思考方式或者心智像成年人，其实她的认知是很小孩的。
而且魔族的一些劣根性是植根在她心里的。
虽然她不是没有情感
只是感知能力比较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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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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