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明知道我所做一切并非只是为了复活明轩！而今万路门气焰嚣张，那厉尘澜更是意欲一统江湖，兴风作浪，妹妹此举，正是为了保我宗门兴盛，才会这般执意令明轩苏醒。于公于私，都可谓大节无亏，你又何必如此怨怪于我？”
“住口！拿命来！”
柳苏若还想再动之以情，可柳巍已经不愿再听她狡辩下去，直接举剑刺来。因惑心术只能在同一人身上运用一次，哪怕柳苏若还想要再对他行一次蛊惑之术，也已无用。如此，只好眼神一冷，双手持剑迎了上去。
不过，就算自己即将死于非命，在此之前，给那两个女子添添堵总是可以的。
于是，在柳巍的剑刺过来之时，她险险闪身避过，骤然对着暗处扬声道：“今天，你们谁都别想好过！迟天明，祭出圣剑！！！”
见她竟为了一个男人疯魔至如此境地，柳巍登时目眦欲裂，痛心疾首道：“你这孽障！你是要毁了我们鉴心门啊！”
事到如今，他终于彻底对这个没救了的妹妹死心，手下也不再留情，招招狠辣地刺了过去。
既然注定天要亡他的鉴心门，那今天，他便先大义灭亲，除了柳苏若这个吃里扒外的祸害！
就在这对兄妹自相残杀之时，琴芷嫣也已经急急赶到了路招摇身边，执起万钧剑替她抵挡那片剑势。
没了那股强大的阻力，路招摇顿时泄了几分力道。趁着前方有人替自己挡着，她索性撑着**天一剑半跪在地，正好借着这空档缓缓。
待到琴芷嫣应对完剑势，这会儿工夫也再无剑飞来，她忙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想要拉路招摇起身。
看着那只白皙细瘦的手，在这一刻一如既往地朝自己伸来，路招摇心中的情意再也掩藏不住，眉眼皆含笑地将自己的手掌搭了上去。
这种时时刻刻都有人守护在侧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似乎无论在何时何地，面前这人都会像现在这样挡在她面前，用自己那具清瘦单薄的身躯，为她遮风挡雨。
明明看着那样柔弱的一个女子，却总是肯为了自己这个看起来并不需要别人来心疼保护的女魔头，不顾一切、甚至也不求任何回报地去付出。在万路门禁地时是如此，面对北山主压迫时是如此，甚至现在，也是如此。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她的手搭在琴芷嫣手上的那一刻，两只手掌同时交握，路招摇借着这股力道起身后，与琴芷嫣对视，半晌，突然问她：“手掌痛不痛？”
二人之间的通感尚未断绝，她自然能察觉得到右手虎口处那种仿佛要被震裂的酥麻酸痛之感。此番位置，想必是认主的万钧剑一直在抗拒外人的驱使，才会如此。
虽然对她这个曾驰骋江湖多年的女魔头来说，这点痛意并不算什么，但这却并不妨碍她为同样体会到这阵延绵不绝的痛楚的琴芷嫣心疼。
也不知那女子曾经经历过什么，从相遇以来便惯能忍痛，到了现在更是连吭都不吭一声。哪怕现在在自己面前，也从不说。
这样不会撒娇，真是让她又气又心疼。
接触到她带着几分担忧的眼神，琴芷嫣握着剑的手微微颤了颤，面上神情却丝毫未变，淡笑着回她：“不痛。”
见路招摇脸色仍不算好，便又补充了句：“有你在。”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那便是，只要有路招摇在，琴芷嫣就永远不会觉得痛。
如她这般早已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之人，便是连这点小痛楚都觉得甘之如饴。
见她这时候还不忘了哄自己开心，路招摇终于也笑了：“真会说话。”
就在二人之间温情正浓时，圣剑也被迟天明等人成功祭出了。二人循着那道轰隆隆的声响望向天际，只见那把由百万长剑之剑气凝聚而成的巨型金剑，在天空中凝滞片刻后，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气势汹汹地朝着她们这方刺来。
倘若真的不慎中了这一剑，怕不是二人会当场一命呜呼，魂归天地。
琴芷嫣眼神一变，在路招摇想要提起**天一剑以作抵抗之时，径自挡在了她面前，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语落，她已经双手执起万钧剑，在圣剑冲刺而来时，稳稳横剑在前，将之抵挡住。
眼见圣剑威力巨大，即使无人操控，也依然势如破竹般地突破阻碍向前行进着。
可琴芷嫣也不差。
路招摇原本站在她身后，手中**天一剑正蠢蠢欲动，只待察觉到前方人影坚持不住，便准备上前帮忙。
可她等了半天，到底还是没等到这个美女救美的机会。
只听得前方之人忽地轻叱一声，周身气势在顷刻间暴涨，下一瞬，竟是执着手中的万钧剑，生生将那把圣剑给震碎了。
眼看着那把威风凛凛的金剑，顷刻间便在二人面前的半空中化成金色碎片，随后被突如其来的冷风一吹，更是立马随风散去，连一丁点残骸都不剩。
路招摇一下子震惊得双眼都瞪大了些。
厉害了，我的芷嫣。
只是，这阵振奋的情绪却没能持续太久。
只因圣剑虽毁，御魔阵却还有后招。
看着天空中感应到圣剑损毁而纷纷震颤着胡乱飞旋的那些剑刃，路招摇冷哼一声，对着浑身上下杀气未退的琴芷嫣提议道：“芷嫣，不如我们今天，就破了这传说中的御魔阵，让那帮狗屁宗门人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魔头！”
她的话，琴芷嫣自然不会不同意。闻言，后者眼中甚至还闪过一抹似喜似慰的光芒，当即点头应道：“好，听你的！”
二人一同飞上屋顶，并肩持剑而立。望着天边正不断飞旋着的重重剑刃，二人对视一眼，手中剑同时抬起，周身灵力亦在这一时刻悉数注入剑中。
感应到主人内心的杀伐之气，两把惊世奇剑同时发出两道强烈的剑气，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排山倒海般地向着天际想要重新凝成一把巨剑的剑阵而去。
与此同时，巨剑出阵。
两股力量相撞的那一刹那，天地变色。原本就漆黑暗淡的天，更是瞬间变得暗无天日。
就在巨剑想要一鼓作气毁了与自己作对的那股力量时，万钧剑与**天一剑合并的威势却骤然分作了两股，一股携带着滚滚黑气与杀气，如一条巨龙般猛然缠绕上那巨剑，威力与火力交织，似要与其融为一体。
而另一股，则在千钧一发之时，自那巨剑之中一举穿透！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刹那间，巨剑再度消散为细小碎片，转瞬消失无踪。而凝聚在天际的那数万把长剑，也在巨剑消失之际，终于失却了原有的威力，瞬间如雪花般纷纷自空中跌落下来，摔在地上碎裂成好几截，再不复昔日完整模样。
御魔阵，破。
剑阵既破，参与其中的鉴心门弟子自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功力差些的此刻纷纷吐血倒地，再无声息。
便是侥幸在这场战役中存活下来的，也只是少数。
不过，在当下，这些都不是破阵的两人所关心的。
琴芷嫣与路招摇此刻仍站在原本的位置。
事实上，早在察觉到阵法消散的那一瞬间，前者便及时布下了结界，此刻二人便正站在那层结界之中，冷眼看着这场如同闹剧般的鸿门宴惨淡收场。
鉴心门多年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
作为曾在鉴心门中生活过好几年的人，琴芷嫣不会不为此感到痛心。
可同样，作为生父被鉴心门人害死的苦主，她亦对此感到快慰。
两种情绪不断交织变换，致使她心中的暴戾之气也渐渐有些控制不住。感应到她此刻气息不稳的路招摇，不免眼带担忧地看向了她。
看到琴芷嫣眼中似有一道红光闪过，却又很快消失，快到仿佛那一下只是她的错觉。路招摇眉头微蹙，突然出声唤道：“芷嫣？”
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琴芷嫣及时收敛了心绪，才没令自己在此刻失态。而后，她伸手牵着路招摇的手，说道：“我们先去找我爹的遗体。”
路招摇点头，随即二人一同飞身下地，去寻柳巍。
彼时的柳巍正跪坐在院落中，望着鉴心门中的一派苍凉萧索失神。他身边，是柳苏若犹有余温的尸身。
那场兄妹相残，终究还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从中胜出了。
可柳巍却并没有因此感到欣慰。
因为在今日，他失去的不止是唯一的妹妹，还有鉴心门的百年基业。
鉴心鉴心，清风鉴水，明月鉴心。可他却没能早些洞悉妹妹的野心，害得鉴心门在今日毁在了他们兄妹俩手里。
他与柳苏若，都对不起柳家的列祖列宗啊！
柳巍这般想着，终是慢慢停下了哭声，转而将沾着妹妹血迹的那把剑抬起，横在了自己颈边，一狠心便欲自刎，去向先祖谢罪。
“柳伯父且慢。”
这道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清冷声音传到耳畔，使得柳巍准备抹脖子的动作一顿，登时抬眼望向了来者。
“贤侄女……”
看着从前清丽娇憨的少女因生父之死变成现在这般冷漠的模样，柳巍不禁老泪纵横地想道，或许，自己方才说错了，还有一样东西，他早在此前便失去了。
残害挚友，这桩阴差阳错的惨案，使得他早就连生而为人的立身之本也没了。
尽管杀害琴瑜并非他本意，可琴瑜终归死于他之手。
此刻眼见挚友遗孤前来寻他报仇，这位老者的道心终是彻底破碎。虽说眼下总算是打起些精神站了起来，可他鬓边骤生的白发，却还是显得此人一下子老迈了许多。
说到底，鉴心门的毁灭，还是给了柳巍重重一击。哪怕他已亲手杀了害群之马，心里也已对柳苏若再无兄妹之情，可也实在无法原谅她利用自己毁了琴瑜，也毁了鉴心门。
而今眼睁睁看着自家门派于一夕之间几乎全灭不留，这位鉴心门主再不复昔日的意气风发，只余满面悲怆。
他举起手中犹有血迹的白水鉴心剑，递至琴芷嫣面前，嗓音喑哑道：“芷嫣贤侄女，昔日柳某受舍妹柳苏若所控，杀了琴瑜兄……如今，我也不推诿责任，你就拿着这把剑，杀了我吧。也好，为你爹报仇！”
看着琴芷嫣闻言毫不犹豫地接过那把剑，举剑朝他刺来，柳巍适时闭上眼睛，坦然赴死。可谁知，一时半会儿竟未感觉到剑刃穿透身体的痛意。
这是何故？
他有些意外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琴芷嫣并没有要对他动手的意思。方才那把剑，也只是恰恰掠过自己的肩头，被她拋掷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发出“咣啷”一声脆响。
柳巍有些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既然如此，这孩子为何还要对他这个杀父仇人手下留情？
下一瞬，却见琴芷嫣摇了摇头，淡声道：“你杀我爹的仇，自然要报，不过，复仇者却另有其人。明日我自会带你去见他，现下，先带我去寻我爹的身体。”
柳巍一怔，随即应了句“好”。而后，琴路二人便在他的带领下，在鉴心门中四处搜寻起来，天亮之后，终是在一处密室中寻到了琴瑜的身躯。
“爹……”
看着如先前的洛明轩一般，躺在棺中毫无气息，却又远不如他安详体面的那具枯瘦身躯，琴芷嫣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眼中的泪意，而后声音温和道：“女儿不孝，这就带您回去……”
她后面仿佛还说了些什么，可那声音，却轻得连站在对面与她一同盯着琴瑜尸身落泪的柳巍都听不清。
他望着挚友的那具仿佛是被残忍地放干了浑身血液的干瘪尸身，一时只觉心头剧痛难忍。
最终，回想起这段时日被柳苏若利用着做下的种种恶事，他终归还是泪如泉涌，叹道：“琴兄，是柳某对不住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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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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