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庄的病终于好转,她见到温实初跟芍药日日在跟前照顾自己,实在感动。一想起禁足时,嬛儿为了去看她一眼却被皇上斥责,又想到陵容对她的处处照顾,心里实在记挂着陵容跟甄嬛,却无奈身子还是很孱弱,不能起身去见她们,只得托芍药跟问温太医代为转告。
皇上为了补偿眉庄,给她送来了好些补品,又过来看了她几次,可眉庄对皇上都是冷冷清清的,并不想多说一句话。
今日有空,甄嬛便和陵容楚楚一同来看眉庄,眉庄见了她们,心中感慨万千。时事变迁太快,她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是个局外人,却没想到自己竟一直是身在局中。昭嫔已经成了昭妃,楚贵人也成了瑈贵人,甄嬛也经历了一段起起落落,而自己又何尝不是遍尝宫中冷暖。
入夜,甄嬛坐在宫内,等着皇上的传召,自从除夕夜她重新获宠之后,又因着惊鸿舞,她的恩宠就从未断过。现在眉姐姐的事情澄清了,皇上更是怜惜她了。
甄嬛等了半天,望着房间外面的那颗海棠树枝发呆,槿汐才终于来了。
“小主,皇上今晚去了启祥宫。”
甄嬛抱着枕头,百无聊赖地道:“皇上昨夜不是才去了她那儿吗?怎的今夜又去了?”
瑾汐瞅着自家小主的神色,解释道:“可能是瑈贵人小产伤了身,皇上需要多陪陪她吧。”
“罢了,熄灯就寝吧。”
浣碧在御花园里面修剪那海棠花的枝叶,越剪力气越大,越剪火气越大,姐姐竟然这个时候叫她回去,把她扔在花房快半年,现在叫她回去?她才不回去,回去让流朱跟瑾汐佩儿她们笑话自己吗?姐姐也真是想得出来,要她在宫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姐姐又能给她什么呢?最多不过就是个贴身侍女的身份,她能跟昭妃一样,正儿八经地认自己做妹妹吗?不过浣碧想,这绣云姑娘,真是没想到啊,她竟然真的是昭妃的亲妹!也难怪看着她就不一般。
现在绣云她可真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既然能待在宫中,又能做正经的主子,可真让人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就好了!浣碧叹了口气,“誒,皇上可真是宠爱昭妃娘娘啊!”
同样是做妹妹的,同样是二小姐,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浣碧把剪刀给摔在地上,“何以我到哪都是个伺候人的命,老天,我问问你,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翻身之日呢!”
“浣碧姑娘,你又在这儿想什么呢?”突闻一清澈男声。
“王爷,你怎么来了?”浣碧喜悦道。
“哦,今儿进宫来拜见太后,顺道给你带些吃的过来。”果郡王从怀里拿了一个包袱出来,递给了浣碧。
浣碧甜甜一笑,接了过来,“多谢王爷,若没有王爷,浣碧在这花房的日子都不知道该怎样过。就算不是被饿死,冻死,也会被花房沉重的苦役给折磨死。”
见了浣碧满足的笑,果郡王觉得心里好暖。不知为何,自从那天在御花园里面偶然撞见她在哭,他就放心不下。他每每总是这样,府里的下人们,不说采蘋,就连阿晋,当初也是被他救下的,他真的无法坐视不理任何一个需要他帮助之人,无论男女。
“都是小事,我说过只要是本王能帮你的都会帮你。”果郡王爽朗一笑,“只是你家小主倒是也狠心,这么久了还没原谅你。”
就在此刻,望着那位俊朗风流的帅气王爷,竟只为了给自己送些吃的专程来到这里,浣碧也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变化。但想到姐姐,还是心内一凉,赌着气道:“我怕莞贵人早就是把我忘了。”
“不会的,她怎么舍得你。”果郡王露出一口白牙,诚挚地笑,“日后若是你家小主还是不放你回去,我便求了皇上,收你过去清凉台为我做事,怎么样?”
“好啊,王爷,那可是你说的,可别抵赖。”望着果郡王离去的背影,浣碧痴痴地笑。
夜,听闻皇上翻的是自己的牌子,甄嬛精心打扮了起来。皇上已经有五六日不曾过来碎玉轩了,自己可要好好打扮,但是又不能太过刻意,好让皇上看出来,反倒是坏事了。所以甄嬛已经坐在镜子面前磨蹭了一个半时辰了,就在她终于决定好化什么妆容跟用什么发簪时,瑾汐突然进来了。
见着瑾汐的神色有些异常,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甄嬛问道:“瑾汐,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皇上嫌我太慢了,你快让小允子去告诉皇上,说我打扮好了速速就来。”
瑾汐有些为难,半天都不说话。甄嬛觉察到了,便问:“是不是皇上说今夜政务繁忙,不传召嫔妃了。”
“小主…皇上他今夜又去了启祥宫陪瑈贵人了,方才让苏公公过来告知奴婢,说小主今夜不必侍寝了。”瑾汐宽慰道,“小主,皇上说是让您早点歇息,改日再来看你。”
又是她……装可怜的招数可真是让人佩服。皇上从未这样对自己,甄嬛心头突然冷得像冰一般,却不表现情绪,扬了扬手让瑾汐下去。
一日,甄嬛去承乾宫找陵容,还没进去便听到屋内传出了淳儿活泼的声音:“楚楚姐姐,你就赖着我用这香粉,怎么你自己倒是不用。”
“得把皮肤养得又细又白,皇上将来才会喜欢你啊!来,让姐姐给你扑上。”
淳儿撒娇道:“我不,容姐姐,你瞧,楚楚姐姐尽是欺负我。你快告诉皇上,治一治她。”
甄嬛笑了笑,正想踏进寝宫,却听到眉庄的声音:“淳儿,你便听你楚楚姐姐的吧。她也是为了你好啊,要不然她可不理你的呢。”
淳儿鼓着气:“那行吧,那我就依就是。”
楚楚追着淳儿扑粉,里头一阵悦耳的欢笑声传了出来,在这春日里,女孩子笑起来的声音原本是动人的令人畅快,可甄嬛却不由得觉得心里头一阵凄凉。
流朱扶了甄嬛的手,问道:“小主不进去吗?”
“既然容儿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就不进去打扰了。”甄嬛低声说道,流朱看着甄嬛,有些不解。
“浣碧她还是不肯回来吗?”回去路上,甄嬛问道。
“嗯,她估计还在跟小姐您赌气呢,”流朱单纯道,“回头啊,我亲自到花房去说说她,这丫头,脾气还挺倔。”
时间过得真快,冬去春又来。前几日,皇上去看了眉庄,问候她身体。而最近这两天皇上不是去陵容那儿就是到启祥宫去,在陵容的精心照顾下,楚楚的身体已然好转,皇上更没有不去见楚楚的理了。至于华妃,她虽然跟江城江慎一起研制出了那张治疗时疫的药方将功抵过,但皇上对她还是有些失望了。
甄嬛孤坐深宫,连墙壁都是冷的。对着镜子里面自己这张还这般年轻美艳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望着窗外明月,只觉得此情此景甚是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甄嬛不由得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这是,那时对他吟的诗,不知他是否能懂?其实自己想对他说的却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又岂在朝朝、暮暮。
甄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沉沉喝了一口,自己终归是违背了心中的原则了,竟把惊鸿舞跳给那种男人看。可是宫里的夜那么长,又那么冷,人心都是用冷如利刃的冰块凿的,她又该怎么捱,她又怎能捱得过去?自己的亲妹妹尚且都信不过,她还能相信谁呢?
难道她就只能任由着她们欺凌,哪天再跟眉姐姐一样,被禁足,再安个畏罪自杀的名头偷偷弄死,还会连累父母家人。
她不能,所以她只能争宠。
至于他,甄嬛心里浮现唯一的一丝温暖,想起七夕那日跟他一起赏的月,想起他的鼓励,想起他对自己的相信,他护着自己时为自己披的披风。
他明朗俊逸的侧脸,他笑起来温暖的模样,他叫着自己小主时候的样子。
不过,这样好的男儿,于自己此生而言都是奢望了吧。甄嬛仰头又喝下一杯酒,心想若是自己当初没有进宫,或许自己跟十七爷还会有一些的缘分,可此生,自己也只能困在这孤单冷清的紫禁城里了。
又接连喝了几杯,甄嬛的脸变得红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
一生一世一双人。奢望。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可笑。
嫁于这世间上最好的男儿,和他结为连理,白首到老。痴心妄想!
他,即使至高无上,也不是这世间上,于我甄嬛而言,最好的男儿。
“允礼…允礼…”真好听的名字,不知何时,我又能再次见到你?记得上次相见,还是除夕宫宴上的时候,你冲我这边看了五次,笑了三次,你讲故事给太后听的时候故意讲得那么大声,是为了……照顾坐在后面的我吗?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的。
“哎呀,小主你喝醉了,奴婢扶您去歇息吧!”瑾汐进来,看见甄嬛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命人将甄嬛扶了过去,给她醒酒,又吩咐人收拾了桌子上的酒壶子,伺候到她睡下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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