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切原感受到了海堂薰爆发出来的杀意。
“干嘛呀你,”切原停在路中间,又是疑问又是不满地问海堂,“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你也是我们组里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开什么玩笑!”海堂的面色瞬间变了。
“铦”的一声,切原不耐烦地拔刀对准了海堂。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看你的表情好像是想打架啊。”切原将重心微微前移,说,“那我也很乐意奉陪哦!”
——时间回到两日前。
土佐藩。
“超大份的金枪鱼寿司!有没有?”
在执行完任务返回若松城的途中,会津藩真田组的一番队组长·切原赤也跋涉许久,终于来到这座陌生的城镇。他相中了一家合他眼缘的寿司店,掀开暖帘对伙计问道。
“有,二十个二百四十文钱!”店内的伙计回答。
“还挺贵的嘛。”切原小声地抱怨一句。
他正准备付钱:“给我快点做好……嗯?”
切原话语一顿——因为伸到胸前的手没能摸到他的钱袋。
不对啊,我刚才在纸牌店没赌多少啊……虽然我好像还买了很多游戏币和贴纸来着……可就算花得一文不剩,我也不会把钱袋一并花掉啊……
可事实却是,当切原把怀中所有的东西拿出来仔细检查后,他的钱袋还是不见踪影。
“可恶!”
切原愤愤地拍了拍脑袋,努力回忆着可能会把钱袋弄丢的地方,嘀咕道:“怎么办怎么办,没钱的话,我的路费和三餐就……”
“这位客人,”伙计自然地把他当成了某些赖账者,重复道,“一共二百四十——”
切原急忙打断:“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我遇到了大危机,你叫后厨等——”
他刚想说“等一下”,就看见后厨的小哥手起刀落,把一块上好的三文鱼腩削成了薄片,抬起一双凶恶的三白眼瞪着切原。
“……”看来这下想不吃都不行了。
切原挠了挠脸,弱弱地问:“那个……这个……你们这里接受赊账吗?”
忽然,客座上传出一声尖叫。
“我的钱包!啊,抓小偷啊!”
切原回头,墨绿色的眼珠捕捉到了在客人间掠过的那道灰影。
“原·来·是·你·!”
切原的头发顿时由黑变白,皮肤变为淡红色状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拔腿追了出去。
“把我的钱袋子还过来啊啊啊啊!——”切原吼道。
他可是连组里队士都因畏惧其实力而不愿招惹的小恶魔,制服一个市井街头的小偷,自然不在话下。没跑三步,那个小偷就被按倒在地,不停向切原求饶。
“啊疼疼疼……”
“天下的治安之所以如此差劲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的存在啊,混蛋,”切原扭着小偷的脖子,从他的袖口中掏出赃物,骂道,“哼,敢惹到我也算你不走运喽。”
切原看着手里掏出来的唯一一个钱包。
是个筥迫。
不是他的钱袋。
切原一拳揍下去:“我的呢?”
“我不知道,”小偷的半张脸被摩擦在地,口齿不清地向切原解释,“我只偷了这一个。”
这时,寿司店里的失窃者从店里走了出来,是个两个贵族女子。其中的侍从从切原的手中劈手夺过那个筥迫,就慌忙拉着主人从现场离开了。
“喂——”切原蹲在原地呼喊,“就算不道谢的话,也至少看一下有没有少东西嘛——”
他却很快在人海中见不着那对主仆的人影了。
“大人请原谅我,我是第一次下手啊,”小偷在切原身下哭哭啼啼,道,“把我打残也好、把我抓到真田组去受罚也好,我都认啊!”
切原怒火冲天道:“哦?既然知道真田组的名字还敢行窃,那你就是存心想对着干了?”
“我没办法!”小偷忽然高了八度控诉着,“如果不来偷钱,今晚死掉的就是我唯一的女儿!大人,我家房子在敌袭中烧毁,货物被幕府低价征用,连妻子都被我卖去酒肆,可换来的钱,连女儿的病都治不起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打仗啊!都怪这他妈的幕府!”
切原一愣。
低头一看,这个小偷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喂,”切原从未面对过这种情况,他甚至在疑惑为什么老爷子的眼泪和小姑娘的一样让他感到棘手,说,“你——”
趁切原手上力道松懈的工夫,小偷猝不及防地把切原掀翻在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偷捂着脸一溜烟地逃走,头顶上传来一阵因为骚动聚集来的人群的同情小偷的声音。
是幕府的错吗……
是我们的错吗?
“吵死了!”切原的咆哮吓跑了方圆半里的人,“都给我闭嘴!”
……
直到傍晚,切原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干坐在寿司店门口。
腹中空荡荡的感觉使他头晕。
以前都不会有“头晕”这种懦弱的表现的,看来,果然是饿过头了。切原如是想着。
他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快活地自我建议说:“总之,现在只能先打些零工赚路费了!”
他一站起来就闻见一阵熟悉的香味。
金枪鱼寿司?
错不了!但是是谁——
“谢谢了,”切原转头,看见有一个头戴绿色头巾,长相凶狠的黑发少年端着一份超大份的金枪鱼寿司,站在他的身后,一脸不情愿地说,“嘶——替那两个贵族女说的。”
“不、不用谢?”切原犹疑道,同时肚子叫了一声。
“我是海堂,海堂薰。”少年把寿司盒塞到了切原手里,在切原刚刚站起来的地方坐下来,颐指气使地说,“吃完记得自己把盘子还回去。”
切原欣然接受了这个条件:“多谢款待,海堂君!”
他今天少吃了一顿,遇见心仪的食物自然是大快朵颐。
好吃!
“即使你刚才不追出去,我也是会那么做的;”海堂听着切原进食的声音,垂头看着自己的一双足尖,用低沉的嗓音述说着,“但要说到你最后把他放走的举动,我却没有那么做的觉悟。”
切原咂吧着嘴:“没搞错吧?我可是放跑了一个无所依靠的反社会分子哦。”
“看他那逃跑的气势,应该不会朝生活低头的。”海堂转过头来,认真地回答,“不是那种会再次做危险事情的人。”
切原没接话,舔掉餐盘里的最后一粒米。
“别误会,”海堂见状起身道,“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这样的武士连饭都吃不起的寒酸样子罢了。那么,就此别过了。”
切原却拦在了海堂身前:“你猜错了。我不是武士,是浪人,名叫切原赤也。”
“无所谓,”海堂波澜不惊地绕了过去,“我还有公事要赶去若松城,没空陪你玩——”
哐!
刀鞘和刀鞘猛烈相撞。
切原笑着从刀鞘后露出眼睛:“虽然有点恩将仇报,不过海堂君,好巧啊,我也要回若松。”
海堂右眼皮一跳。
这家伙……很强!
“试了一下,你反应速度差点儿。”切原收起武器,把餐盘扔回柜台,背对着海堂安排道,“那么为了安全考虑,路上就由我来探路吧!”
“嘶——谁要你这家伙探路啊!”
根本就是想蹭吃蹭喝吧!
不过一路上,海堂也必须承认,他和切原谈得非常投缘。
切原也和他交换了很多信息,有关游戏、爱好、刀具等方面的。
最后说到了职业。
海堂一开始心里就明白,他这趟去若松是奉了手冢局长的秘令,绝对不可外道,因此只能含糊其辞,只告诉切原他是某一家武士的队长。
没想到切原也是如此说的:“我也是队长!还是一番队长哟~”
海堂心道“我也是啊!”,但不想在这个话题下深挖,迅速切换了话题。
靠近会津藩,海堂就能感受到切原确实是土生土长的居民。他知道哪里可以抄近路,哪里可以吃到上等又便宜的美食,这趟任务有了切原真的顺利很多。
“一起吃大阪烧吧,”切原慷慨地付着海堂的钱,道,“两份!这样一来就是朋友了!”
“嘶——朋友?”
“哼,不做就不做,”切原误会了海堂的犹豫,转头大叫道,“老板,其中一份加料!其中一份就好!”
“喂!”
那时,海堂甚至有了把切原招揽进倒幕组织——长州藩青学组,的想法。
直到。
直到现在,祗园祭某个十字路口,切原在人海中精准地指着两个男人说,那就是他的同僚,真田组的局长和副长。
“最后问你一遍,切原你这混蛋,真的隶属于真田组……吗?”海堂询问着明摆着的事实。
他忽然觉得非常可笑。
说什么切原心怀仁义,放走可怜的小偷……都只是会津这帮警察废物的手段罢了!
原来,这段友情的前提就是错误的。任凭切原再怎么合得来,只要他是佐幕的成员,那么所有想与他建立关系的想法,在此刻,就要一扫而空。
这就是没问清对方立场的下场。
“不然我怎么会认出我的局长和副长呢?”切原丝毫不明白海堂内心的挣扎,扬起下巴回忆,“尤其是在他们在小巷里吃冰激凌的时候,真是好险,我差点以为真田副长发现我了!还好局长很快去画画了……”
“好吧,”海堂失笑,“我接受你的挑战。”
他拔出刀来,眼神中燃起了血色的火焰:“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就算这场比试丢了性命,你也不能有怨言!”
切原也笑着,进入了恶魔化状态。
“正合我意!”
幸村抱着斑纹雏菊,和真田一起等在花车行列行进的道路旁。
“嗯?”沉醉在游园乐趣中的真田忽然听见他们的来路方向传出一片激烈的打斗声,醍醐灌顶地问,“幸村,任务怎么样了?”
“在你投飞镖的时候我就完成了哦,我的接头任务。”幸村言简意赅,“现在,陪我享受盛宴就好。”
真田惭愧地低下头。他当时毫无察觉。
真是失职!
真田看着幸村的侧脸。火光映在如雕塑般精美的脸庞上,流光溢彩,然而幸村蓝紫色的眼中,却写满了一股不容他人侵犯的空洞。
“呐,真田,这就是平民的生活么?”
“当然了。”
幸村笑了起来。
“啊,满足了。”他转过身,后背靠在护栏上,弯起眉眼对真田说,“我从小就在屯所里长大,对于外面的生活一无所知,和真田你一样呢。今天,终于出来体验过了呢。透过气的感觉真好。”
真田品出了弦外之音:“所以……!”
“是啊,”幸村耸耸肩,对真田说,“我根本没有什么接头任务。”
对篇幅的估算失误了,这章绅士出不了场,私密马赛。
通俗版名词解释:
1筥迫:江户时代,女性用的类似于钱包的小物。
次回予告:佐幕派与倒幕派的初次交战!切原和海堂一决胜负的结果如何?作为随从的真田为何被切原称作副长?幸村局长说“没有接头任务”又究竟是什么意思?——“原来这一切都是和我约会的借口吗?”之类的话语,真田是自然不可能这么想的啊……下一章,《急速交锋!切原VS海堂》(下章绅士一定出场!我保证!),“胜利的是我!”5日后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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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延和十一年五月初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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