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换季，金泰亨因为在剧组里毫无规律的生活作息生了场小病，不得不将排戏往后延了三天。他决定回趟家好好休息几天。周五晚接到了田柾国的电话，说是这周末有个小比赛，明天晚上会把票给他送来。
“你送到我家里来吧。”金泰亨说话有些鼻音，忍住了喉头的痒意。
“你感冒了？”
田柾国那头高频率的键盘敲击音逐渐小了，他似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听电话。
“嗯。换季的时候容易感冒，请了三天假。”说罢，金泰亨就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你已经在家里了？”
“智旻刚把我送回来。”
田柾国皱了皱眉，包间里有人出来叫他进排位，他别开手机回道：“先帮我退了吧。”又拿着电话小声问道：“那把你家地址发我。我今晚就过来吧。”
电话的声音那头似乎的确有些虚弱了，“我现在可没力气跟你做那种事……”
田柾国一愣，随即脸红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身后包间里的人听见似的，但其实网吧里到处是大吼大叫、狂敲键盘的人，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在角落里打电话。
“我没想做那种事……你拿药了没？”
金泰亨：“没。我不喜欢吃药。你来吧。待会儿把地址发你手机上。我现在得睡了，你回来的时候声音小点。”
田柾国靠在墙边，眼睛盯着地板的缝隙，听着金泰亨说“回来”的时候，心中莫名动容。
“好。”
挂掉电话，金泰亨很快就发来了地址和家里的密码。
1230。
拿自己的生日当做房间密码的，很无聊的一串数字。他心底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还记得金泰亨的生日。
他想起第一次听说金泰亨的生日时金泰亨还在高中部。那一年学校的新年晚会刚好在30号举办，田柾国放学之后就被妈妈带到体育馆里看晚会。
晚会节目开始前有一个优秀学生表彰环节。轮到金泰亨上台领奖的时候，台下人群的议论声明显大了起来。连他的母亲都低下头来跟他说：“还记得你上次见过的那个金学长吗？就是台上最中间的那个人。柾国，你要是以后也能站在台上领奖，我就太开心了。”
田柾国撇着嘴，看向台上站在聚光灯光下的那群学生。想错过金泰亨确实很难。因为那一排人群中远远看去眉清目秀，五官清晰的只那一人。站姿挺立如松，望向台下的眼神又平静如水。代表发言时，声线却与那张白净的脸反差极大，已然如井低沉。
后来轮到领导发言时，田柾国没了兴致，到馆外透气，恰好碰上刚刚领奖的那群高三学生。夜风里，金泰亨解开的正装外套被吹得翻飞，外边还套了一件长风衣。那晚天上下着小雪，风夹着雪飘，落在金泰亨的肩上，没被他在意。
这群学生不想回自习室去，跑到了操场上打雪仗。渐渐的只留下金泰亨和一个女孩走在最后。
“我听你同桌说今天是你生日。这个，送你。”女生笑着递给了金泰亨一个长条盒子，“我让我妈从意大利买回来的限量款钢笔。国内现在还没有人用。”
金泰亨看向那个黑丝绒的盒子，路灯稀疏的一段路上，他停下来，女孩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谢谢。但我不收礼物，也不过生日。”
女孩挑眉，以为他是怕太贵重不敢收下，又说道：“只是一支笔，虽然限量，但也不算贵。收下也没事。就当做我特别欣赏你，想和你交个朋友。”
“你想和我交朋友？”金泰亨问了一句，望向女孩时，对上女孩眯起来的笑眼。
“对。”
“不用给我礼物也可以当朋友。”金泰亨说道，“原来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听照顾我的阿姨说，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所以我几乎不过生日。谢谢你的礼物，但原谅我不能收下。”
女孩一愣，听完解释后并不计较，反而更加满意金泰亨的回答，望着金泰亨的眼睛里充满了自信的野心。
两人走进操场后，田柾国没再跟上去。只是那一次后，他隐约对金泰亨的来历有了更加真实的印象。金泰亨是个从孤儿院来的孩子。但他看上去并不可怜，很多人偏爱他，钦佩他，喜欢他。他的母亲也是其中一员。
田柾国以为自己不会记住那样平常的一个雪夜。但现在他发现，只要他向前回忆，记忆里关于金泰亨的点滴都会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想起。
这次从包间里出来叫他的人是闵玧其。那人似乎是要出门抽烟，手里夹了一根还没点上的烟，看见田柾国站在角落里，走了过去。
“还排吗？刚刚已经进了两轮了。”闵玧其在说田柾国的游戏账号还挂在排位的队列里，已经取消两轮了。
田柾国犹豫了一下，说道：“队长，今晚上我想请个假，早点回去。”
闵玧其摆摆手：“叫你别喊我队长了，记不住？”
从前田柾国在闵玧其的队伍里时习惯叫闵玧其“队长”，现在闵玧其和田柾国都成为了ECG俱乐部的青训队员。这一年来，队伍里实力不错的都陆续被选进了战队青训营里。其他没被选上的队员在电竞圈里年纪也不小了，打算过了这段时间后另谋出路，放弃职业选手这条路。打完明后天的比赛，队伍也就要散了。
“请假干嘛？”
“家里有点事。”
闵玧其把没点燃的烟叼在嘴里，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田柾国的脸，一时间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你小子是不是最近谈恋爱了？”
田柾国一愣，犹豫片刻后，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否认。只是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不是。只是家里有人生病了，我得回去照顾一下。”
田柾国这样的反应，倒是坐实了闵玧其心中的想法，但他并不喜欢说破这些事。这个年纪谈个恋爱本就正常不过，身边那些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家伙不知都换了多少前任。田柾国这张脸放在他们这群人里本就条件拔尖，不谈恋爱倒是更加不可思议。
但闵玧其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几句：“别影响比赛就行，尤其是以后上了联赛，别留下什么不好的关系。你走吧。”
田柾国点点头，收拾好外设，背着包出了门。这个点正好能赶上末班地铁。靠在地铁里的时候，田柾国心里还在想刚刚闵玧其不经意间问起的问题。
他最近像是在谈恋爱的样子吗？不过是每周不再参加队伍的聚餐，时不时会离开包间打电话、发消息罢了。变化很大吗？田柾国以为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但是，他真的算是和金泰亨在谈恋爱吗？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提及确认关系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田柾国就觉得莫名心虚。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他占了金泰亨的便宜。
“我不喜欢男人。”
田柾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晚上金泰亨说的话。冷静下来的时候，又对那天金泰亨的回吻感到困惑。
既然不喜欢男人，又怎么会回吻自己？难道……难道金泰亨根本不他把当作一个男人对待吗？！有时候会听见别人说自己的脸的确长得有些像是女孩。难道说金泰亨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吻了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那简直……
不……不……田柾国摇摇头，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袋里清空，目光落在地铁里的广告上，试图分散自己胡思乱想的心绪。
“超薄肤感，还原最真实的体验……”
田柾国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屏幕上正投放着一款VR手套的广告。虽然仅仅只有不到十秒的时间，但这些广告词蹦到了田柾国脑袋里，却只让他联想到了另一个东西……
下地铁后，田柾国找到了家药店，买了几种常用的感冒用品。在便利店里购置速食时，他徘徊再三，几乎是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才到结账台边上顺走了一盒避孕套和润滑剂。
把东西递给收银员的时候，田柾国几乎觉得自己的手又要开始发抖。倒不是说今晚会用上这些东西，只是想起来的时候……他总觉得应该准备上。因为金泰亨喜欢干净，也很怕疼。
幸好收银员见多识广，见到个年纪明显不大的男孩儿拿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没有多问，还特地扫了一个不透明的白色袋子，把那两样东西先装了进了袋子里。
走出便利店时，田柾国站在马路边静默了一会儿，等到冷风把他脸上的燥热差不多吹跑之后，这才朝着金泰亨家里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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