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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国王加冕盛典礼成,众人逐渐各自散去。

今日举国欢庆,全城上下一片热闹欢腾。王宫内自是大设酒筵,载歌载舞;街头酒肆亦是宾朋满座,人皇陛下今日慷慨解囊,白石城上下饮酒欢庆。

霍比特少年们虽然已经被人皇陛下邀至宫中和各位亲贵嘉宾共享皇家的午餐盛宴,但从王宫出来之后他们依然兴致高涨,相约再去城中的酒馆畅饮一番。几位小个子少年现在已经是众所周知的英雄人物,声名大噪。他们刚一出现在酒馆里,立刻被欢天喜地的人们团团围住,要求听一听那侠肝义胆的故事。山姆他们三人尽皆生性活泼爽直,此刻无不兴致高涨,又说又唱;皮平甚至爬上桌子,用他的那双大毛脚‘啪啪’地跳起舞来,引得众人连连叫好,酒馆里一时间热闹非常。

弗拉多此时却是满怀心事,无心在此停留。因怕山姆会执意跟随,他趁着混乱悄无声息地远离了人群。

如今已是下午时分,弗拉多走在白石铺就的城道上。

他突然想逃离这座喧嚣沸腾的城市,他需要独自静静地待着。然而,山城高耸,要想下山徒步出城并非易事。不过,他既主意已定,就不再犹豫迟疑。毕竟来说,还有什么样的艰苦远征他没有经历过呢?!他沿着城道下山,一脸毅然。走着走着,忽听身后马蹄声传来,一名骑士纵马来在他的面前。

“弗拉多·巴金斯先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原来那名骑士正是法拉米尔亲王,他英姿勃勃地端坐马上,饶有兴味地低头看着少年。原来他有要务在身,须得亲自出城一趟。

“法拉米尔殿下,能否请你载我一程呢?我想出城走走。”

弗拉多此前曾受法拉米尔庇护,对他颇为敬重,亦觉得他为人正直亲善,处事周到得体。

“没问题,愿意为你效劳,老朋友!”

法拉米尔笑着说道。刚铎保卫战打响之前,他在‘落日之窗’和弗拉多结识,亲眼目睹这位看似柔弱的少年如何坚强不屈地对抗魔咒,毅然决然走上暗黑之地那条死亡险途,早已对他十分敬佩。

此刻他虽然心下有些讶异,但却决定尊重弗拉多的意愿,不再多问,直接带人上马,一路奔去。

出得城门不久,他们二人在岔路口分手,法拉米尔公务在身,不能耽搁,临行前他还不忘好心嘱咐弗拉多一路小心。

弗拉多谢过亲王殿下,独自离开大道,踏上一片绿茵原野,朝着那片杉树林的方向走去。

此时弗拉多已经脱去典礼时穿着的那双靴子,赤着双脚走在这原野乡间,脚下草叶和土地的真实触感令他倍感亲切,不觉放松了一整日紧绷的神经,尽情呼吸新鲜自由的空气。相比前几日阿拉贡带他驰骋的那条大道,这便是一条近路。惯于徒步又十分熟悉田间生活的霍比特人凭着敏锐的直觉选择了后者。

果然,前行不久他就远远望见了那片杉树丛林。再向前走一会儿,弗拉多就来到了林边。

当他看见骏马哈苏费尔曾经休憩的那片草甸,心中不禁一阵想念。他缓步走入林中,只见景色依旧,宁静清幽。来到树林深处,他寻到了那处平阔的石台。那石台之所以表面干爽,是因为它离开地面较高,上一次还是阿拉贡亲手抱他坐上去。看来他要自己爬上去了。白花儿、绿草儿依然在微风中摇曳,柔和的阳光依然透过树叶缝隙点点洒落。

弗拉多却好似无力再攀爬而上,脚下一软便跌坐在石台底下,他眼鼻酸楚不堪,索性抱拢双膝埋头抽泣,再后来却是放声痛哭起来,直哭得昏天黑地,肝肠寸断。

他的国王陛下今日给了他何等的荣光和礼遇,这一年来又多少次拯救过他的生命,给过他多少温暖关怀!而他,霍比特人弗拉多,又能为陛下带来什么呢?他这样弱小,不堪一击,没有力量为他站岗放哨,守卫山河;他,既无法力,又无权谋,没有能力辅佐他治理天下;他,只是一个小小少年,更没有可能为他生养王位继承人,甚至不能堂而皇之地陪伴他宴请宾客,接待使臣。

他什么都不能给他的人皇陛下,除了他的人,和他的爱。

不对,阿拉贡已经不再是他的国王陛下,他已经不属于他,或者应该说,他从来就不曾属于过他!阿拉贡,埃勒萨王,人族的至尊王,他属于他的王后,属于他的臣民,属于白石城,属于整个中土世界!唯独不属于他,夏尔的弗拉多·巴金斯!

刚铎王宫宴会厅今日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宴席直至日落黄昏也依旧没有停歇,大殿之上也是灯火通明,一派喜庆。阿拉贡一直陪伴在埃尔隆德王以及阿尔文公主身旁,和甘道夫等老友共话别情,继而高谈阔论,展望未来大计。

直到天色稍晚,人皇才得空离座,来至宫外。

他已卸下宝冠华服,只穿一身黑色便服,披上一件黑色大氅,提剑上马,向着第六层的空中花园奔来。然而,在那里他找不到他的小人儿,花园、房间皆是空荡荡的,寂静一片;他骑着宝驹沿着城道寻去,在某家酒馆门口前看到一脸焦急的山姆正在四处张望。

人皇情知事情不妙,他二话不说,带上山姆奔去王宫墙外那处暗门。他让山姆在外守候,自己念咒语冲了进去。可是,御用书房内也是空空如也,不见小人儿踪影。阿拉贡立即返回暗门外,他嘱咐山姆守在暗门口暂时不要离开,以防弗拉多会突然出现。

他自己再次跨上宝马,沿途继续寻人。

眼看已经寻至城门入口处,这时,城门霍然开启,原来是法拉米尔从城外归来。法拉米尔立刻上前行礼,只见人皇神色冷峻,嘴唇紧抿,全无欢欣可言。他素日思维极为敏捷,这时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个中缘由。

于是,他赶忙把下午弗拉多央求自己带他出城玩耍的情景描述了一番。阿拉贡一言不发,于马上向他颔首,随后催马飞奔出城去了。

法拉米尔虽也着实有些替霍比特少年担忧,但人皇显然不欲令他同行寻人,再说,人皇亲自出马,必是万无一失,思及此他也就放下心来径自打道回府。

阿拉贡心急如焚,趁着天色尚有最后一丝光亮一路纵马飞奔。法拉米尔一番话还未说完,他就知道弗拉多的去向了。哈苏费尔知道主人此刻情急,更是足下发力,健步如飞,不一刻便来在杉树林前。

人皇翻身下马,拍拍马脖子,让它休息等候,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赶入密林之中。

他径直跑向石台方向。多年的游侠生涯让他极为擅长追踪猎行。此刻阿拉贡在林中疾行如履平地,顷刻间已接近目的地。他极目远眺,望见石台之上空空如也,待再走近些,却看见灰暗的岩石下蜷缩着一个小小身影,衣袖的白色若隐若现。

阿拉贡心下一松,暗自一喜,终于把人找到了!他赶至近前,见那身影却未曾稍动。他连忙跪地俯身细看,原来那少年疲倦已极,径自睡着了。

弗拉多连日心神不宁、缺食少眠,而今日加冕典礼上他一直紧张劳累,再一路跋涉到这林中,加上心碎悲恸,铁打的身板也难再强撑下去。只见他整个人在草丛里蜷缩成一团,脑袋斜靠在石壁上,一脸倦容,眼皮浮肿,面色苍白,道道泪痕纵横满面,好似一朵行将枯萎的玫瑰,又似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孤苦无依,凄凉无助。

人皇陛下的心瞬间碎了,一刻不见,他的小人儿何以憔悴伤怀至此!他虽并不全然了解事情的原委,也自知必是因己而起,不觉一时自愧难当。

暮色渐渐降临,林中寒气乍起。人皇轻轻把人抱在怀中,坐上那块石台,用身披的大氅包裹那弱小的身躯,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散寒意。

弗拉多突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又已回归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他以为自己依然还在梦中,不禁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阿拉贡的一只大手轻抚他的脸颊,再轻声问道:

“你醒了吗,流浪的小朋友?你是在这里等我吗?在这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地方等我吗?”

弗拉多这下彻底清醒了,他坐起上身望着那张亲热的面庞,内心的孤独痛苦仿佛一齐消散无踪。

上天啊,请允许我再享受一下这片刻的幸福吧,我太想念他了!

弗拉多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他对面前的人羞涩一笑,把脸埋进那火热坚实的胸膛里,没有答话。

“对不起,亲爱的弗拉多!都是我的错……我……”

“别说了,吾王陛下,我都知道!”少年打断了他的话,安安静静地说。

阿拉贡心下轻叹,自己到底该如何安慰怀抱中的小人儿才好呢?他把那颗顶着柔软栗色卷发的小脑袋捧起来,让那小脸正对着自己的脸,只见少年脸上的憔悴已经褪去,面色又开始自然红润起来,他的蓝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依然如水晶般闪亮迷人,那对红唇此刻微微动了动,极其柔美的声音足以令人皇夺魄**。

“我好想你,吾王!你能亲亲我吗?”

“喊我的名字!”

“阿拉贡,亲亲我!”

男人丰润的双唇轻轻啄住小小的唇瓣,温柔呵护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好似品尝最令人陶醉的人间甘露。片刻后,阿拉贡忘情地单臂将少年紧揽在胸前,一只大手抚上他的后脑,修长有力的手指张开来,在温软的发间揉搓摩挲着,嘴唇愈加发力,直吻得小人儿娇喘颤栗不止。

这就是我最后的狂欢了。弗拉多想。

就算是为你死了我也甘愿啊,亲爱的阿拉贡!

夜已来临,一轮皓月正斜斜升起在空中。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间隙,斑斑驳驳地洒落在石台上,洒在这一对难舍难分的身躯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阿拉贡终于放开了少年,他慢慢垂首,宽大的前额与那光洁的小小前额轻抵,闭上双眼,沉默不语;弗拉多任由他去,只是乖顺地坐着,也是一言不发。

良久,人皇轻轻推开少年一点儿,叹息一声,幽幽地问道,话音中满是痛楚。

“你恨我吗,弗拉多?”

“我爱你,阿拉贡!永远爱你!”弗拉多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回答。

阿拉贡浑身剧震,他借着月光看向对面的小人儿。

只见此刻的弗拉多玉面如潭水般沉静,碧蓝眼眸似清泉般洁净透亮,他迎着人皇的目光,神情坚毅而坦荡,无比端庄秀丽。

他抬起完好小巧的左手,轻抚阿拉贡的脸颊,眼睛一瞬不瞬地,直看进男人的心里。

“我爱你,阿拉贡!”

小人儿坦荡荡的爱情宣言简直令人皇应接不及。

他的内心霎时间天崩地裂!他的一颗心此刻仿佛只为那楚楚动人的少年跳动,他好想带他去往一个再无旁人的清静世界,从此只和他长相厮守!

他的心中此刻又立即苦涩不堪,叫他如何回应这一片赤子之心!他几乎什么也无法为他放弃。他无法放弃肩头的重任,辜负万众的期许,他必须为他的子民活着,为他们奋斗;他无法放弃昔日的情人阿尔文,那位千尊之躯不惜为他放弃仙籍,他必须娶她为后,善待妻子,还要生儿育女,国家需要王位继承人。他有什么资格对他说上一个“爱”字,他又能给他什么作为回报?!

一代明君阿拉贡,此刻羞愧难当、束手无策。

他是万民的仰仗和骄傲,却唯独负了他珍爱的小人儿。他心中绞痛,忍不住用他的大手覆上那抚摸自己脸颊的小手,眼眸中泪光闪闪,无言以对。

“你什么都不用说,吾王陛下!因为……我都知道!”少年用他那柔软甜美的嗓音说道。

“咱们快快回城吧,陛下。夜深了,大家应该都在等着呢。”

弗拉多平静地说完,跪起身来在阿拉贡那饱满的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柔声催促着男人。

人皇默默无言,只把少年稳稳横抱在胸前,起身向林边走去。

两人回到林边,跨上骏马,向着漆黑的原野中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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