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话后，万晓星和灸舞就离开了。
叶卓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万晓星盘旋的低语摇散，坚定下眼神继续往外跑去。
……
“我还以为你打算让我救她呢。”
灸舞遥遥地从叶卓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抱着手臂看向一旁的万晓星。
“我不是想救她，我是希望‘她想让我救她’。”
万晓星瞥了一眼卡在95％已经许久了的进度条说道。
她抬起手，看着手掌遮住太阳。
几片阳光从指缝漏下，将她的睫毛和瞳孔都照成琥珀般清澈的颜色。
可明明那么清澈，灸舞却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
叶卓发现事情远超出了自己之前做好的心理预期。
刚离开安全屋没有多久，她就被叶赫那啦家族派来的魔化佣兵团团围住了。
她骄傲地挺直脊背正想要说些什么，没想到魔化佣兵们却二话不说就朝她攻了过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动手？！！”叶卓柳眉倒竖，气急大喊道。
魔化佣兵们对视一眼，哄笑起来，心中的恶念尽数倾泄而出，攻势不减反增。
猝不及防被一击打中，叶卓口吐鲜血摔在了地上！
“你该不会以为你还是叶赫那啦家族的大小姐吧？”
魔化佣兵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和你哥哥已经被掌门下令废除姓氏和异能，逐出家族了。”
“老实说，我们就算现在杀了你，也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闻言，叶卓的心如坠冰窟。
她跌坐在地上，警惕地看着逐渐朝她包围过来的魔化佣兵。
“你们要干嘛？！滚开——！！！”
可是，她越流露出恐惧，就越容易激起魔化异能行者心中的魔性与恶意。
“放心，我们保证会用最痛苦的方式废掉你的异能，再把你带回二少爷殿前，让你最亲爱的哥哥看看自己妹妹半死不活的样子！”
魔化佣兵脸上满是扭曲的笑意，手里运起魔功，一步一步地朝叶卓走去。
被堵住了所有退路的叶卓面色煞白，浑身颤抖着往后缩。
“别，别过来……”
天空渐渐阴沉了下来，一阵冰冷刺骨的河风吹过。
少女痛苦的悲鸣也盘旋在风里。
……
叶赫那啦本家。
在叶思思说完那句话后，叶枭就看到几个魔化佣兵像丢破布娃娃一样将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丢了出来。
水藻一般卷曲的长发被鲜血糊住，黏腻地挂在脸上，挡住了大半面孔。
可几缕发丝的遮挡丝毫不阻碍叶枭一眼认出自己的妹妹。
“小卓——！！！”他又惊又怒，“混账！你们对小卓做了什么？！！！”
叶思思勾起嘴角：“他们只是按掌门的命令，废掉了叶卓的异能而已。至于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废的……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看到叶思思的这副嘴脸，叶枭心里的恨意终于井喷而出。
小卓……他的妹妹……
他曾经发誓一定要保护好，不让任何人欺负的妹妹，现在居然被人折磨成这样…！
叶枭扣在地面上的手剧烈颤抖，手指几乎要扣出血来。
“叶——思——思——！！！”
他怒吼着，体内的异能突兀地冲破了壁障爆发出来，甚至有了更上升一个层级的趋势！
原本押着叶枭的黑袍人猝不及防受到冲击，被气浪掀出了三步远，嘴角缓缓溢出鲜血。
这还没完。
就在黑袍人身形不稳的空隙，一只苍白的手如探出黑暗的毒蛇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的咽喉！
“咔哒——”
这是喉骨被捏碎的声音。
叶枭将被拧断脖子的黑袍人随手一丢，踉跄了两步，身形微微晃动，剧烈地喘息着。
半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青年整个人就像溶进了阴影里一般，唯有那双盈满杀意的眼睛亮得惊人。
叶思思面色一愕，浑身汗毛倒竖。
下一秒，他立刻瞬移到叶卓身边，挟持住她厉声道：“叶枭！！你敢再动一下我现在就杀了她！！！”
叶枭冷冷地环视了一圈四周的魔化佣兵们，抬起头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叶思思：“你要是敢动她，我绝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她？！”叶思思面皮微微颤抖，表情狰狞地说道。
就在这时，被掐住咽喉的叶卓咳了几声，艰难地睁开眼睛。
“哥……”
“小卓！”叶枭原本死寂的眼神立刻变了，表情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哥…你别管我了……你快逃…………”叶卓虚弱道。
不等叶枭说话，叶思思就神色阴戾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你给我闭嘴！”
叶卓抓着叶思思的手挣扎起来，因为窒息而面色逐渐涨红。
如同求救一般，她下意识朝自己的哥哥看去，脸上克制不住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小卓！！”叶枭呲目欲裂。
叶思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胸口翻涌的怒气，掐着叶卓的脖颈阴冷地瞪着叶枭。
半晌，他扯开嘴角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好侄儿、原情报处统领……你的实力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强！”
“别说我不顾及叔侄情面…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你束手就擒，我放过你妹妹，怎么样？”
话音刚落，叶卓就疯狂挣扎了起来：“不行哥！别听他的！！”
“闭嘴！！！”叶思思捂住她的嘴怒道，转头看着叶枭，放轻了声音。
“你好好想想看，就算你能杀了我屋里的下属，甚至杀了我……但外面可是还围着数以百计的魔化佣兵呢…古拉依尔·兰陵王带领的圣战禁卫军也随时戒备着，你是不可能带着你妹妹逃出叶赫那啦家的。”
“只要你现在就在我面前自裁，我就放了你妹妹，并且保证不对她赶尽杀绝。”
“只要你死了，我也好回去向掌门交差啊，如何？”
“……”叶枭咬紧牙关，拳头捏得嘎吱响。
被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咽声的叶卓哀求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答应！
然而，叶枭最终还是在叶卓悲痛的眼神中颓然地松开了手，双腿一弯。
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他朝着叶思思跪了下来。
“二叔，我愿意自裁……只求你信守承诺，放了我妹妹。”
“家族里的纷争她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她是无辜的……”
叶卓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她想起了万晓星之前劝她逃走时说的话。
【你现在这样去绝对救不了你哥，说不定还会害得你哥更痛苦。】
万晓星说得对。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太天真，太小看叶赫那啦家的狠辣无情，说不定哥哥就不会被自己连累，能找机会逃走………
叶卓心底溢满了苦涩难言的悔恨。
看到叶枭向自己下跪后，叶思思顿时大笑了起来。
被感情牵绊住也就相当于有了软肋，有了致命的弱点。
一旦这软肋被人拿捏住，任他再强也只能被人搓捏圆扁，毫无魔化异能行者的尊严。
和他那窝囊的大哥一个样，真是笑死人了！
叶思思的心里越发地自得。
——从此以后，叶赫那拉家族里再也没有人能与他一争高下了！
半晌，他终于笑停了声。
“你放心，只要你照做，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叶思思稍稍身体前倾，勾起嘴角，“反正……你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吗~？”
叶枭沉默了良久，最终无力地垂下了头。
“是……”
叶卓绝望地看着哥哥跪在地上，运起功朝着自己的天灵盖抬起了手……
她的瞳孔渐渐收缩，周围的声音逐渐远去，心跳声却越来越大。
咚咚、咚咚……
像闷雷一样，震得她头昏脑胀。
明明是这样危急的关头，她脑海中却突兀地浮现起了与学校有关的记忆片段——
她想起了学校上课的铃声；想起了黑板上没擦干净的粉笔字；想起了体育馆里弹跳的篮球；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夏兰荇德·天时，那个稚嫩的男孩因为不小心绊倒踩脏了她的新鞋而惶恐不安连声道歉……
她那时是什么心情呢？
对了……她觉得很生气。
一方面是气哥哥买给她的鞋刚穿出来第一天就被弄脏了，一方面是气这个软蛋居然就是她的任务目标，是掌门爷爷口中那个‘很重要的人’。
她对夏天的第一印象很差，但她依然有在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监视夏兰荇德·天，若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及时干预保护他，除此以外无需过多介入。
所以当发现夏天被人霸凌时，她没有出手阻止，只是冷眼旁观。
反正学生之间的打闹，再过分也不至于危及生命。
况且，一开始她并不相信堂堂异能行者居然会任由麻瓜欺负，还以为夏天只是在扮猪吃老虎，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报复回去呢。
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即使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从来没有主动动用过自己的异能。
窝囊到没眼看。
这种没骨气的家伙到底哪里值得掌门另眼相看？！
真令人讨厌！
可是……现在想想，也许她只是在夏天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的影子。
她憎恨着在叶赫那啦家承受的排挤与冷言冷语，可是却偏偏没有报复的能力。
她实力不够服众，也不想给哥哥添麻烦……
可是夏兰荇德·天不一样。
一样被人排挤、欺负，为什么他却不生气？他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报复回去？
为什么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而自己的父母却躺在了坟墓里？为什么他那么蠢，却总是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爱？
看得越多，她就越觉得烦躁、觉得嫉妒。
从冷眼旁观到参与、甚至成为霸凌的主导者，这让她流淌着脓液的内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直到万晓星的出现。
打着占卜师的名号在学校里自诩威风，还敢公然反抗她，甚至给她难堪。
而她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保护夏天。
又是夏天！
他到底有哪里好，值得这么多人把他当宝一样护着？
于是，她开始针对万晓星，想逼迫她放弃夏兰荇德·天。
可是……不管她怎么出招，万晓星总能轻描淡写地化解，轻描淡写到……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俯视。
就好像在她面前，自己的所有行为都是那么幼稚、拙劣。
恍惚间，叶卓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少女弯起的眼眸，回想起了她那轻得像风一样的声音。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叶卓喃喃出声。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面前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卓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毫无保留的一掌落下，而原本承诺会放了她的叶思思却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无能为力的悲哀与憎恨萦绕心间，连灵魂都被绝望的阴云笼罩。
叶卓的大脑因为缺氧而逐渐变得空白。
在那片空白中，她又一次听到了万晓星的声音。
【当你感觉到绝望的时候，就在心里求我吧~】
【求我出现，求我帮你。】
【说不定我一时兴起，会回应你呢~】
【你当你是谁，神吗？】
【你猜～】
可是………世界上哪里来的神呢？
叶卓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
正用勺子戳着冰淇淋的万晓星手上的动作一顿。
——视野左上方，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进度条突然开始跳动。
【96％】
【97％】
【98％】
坐在对面的灸舞咬着勺子抬起头来，看到万晓星的表情后愣了愣。
“你怎么了？”
少女单手托腮看着橱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逢魔时刻的夕阳在她身上打下一道朦胧的金边。
看上去显得有几分虚幻。
她嘴角勾起，眼底盈着愉悦的笑意。
“我听到了有人在祈求。”
灸舞疑惑地环视四周：“祈求什么？”
“是呀，祈求什么？说来听听~”
万晓星垂下眼眸，抬手拨弄了一下玻璃杯里的勺子。
……
叶卓猛地睁开眼睛，就好像抓住了佛陀垂向地狱的那根蛛丝，又好像死者最后的祷告——
她突然开始迫切地祈求，祈求万晓星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祈求她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真的能够阻止这一切，真的有能力救下哥哥…！
【99％……】
叶卓的眼里只剩下了走投无路的歇斯底里——
是人也好，是神也罢，甚至是恶魔也无妨！
求你！帮帮我吧！！
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中，满脸泪水的叶卓忽然大喊出声。
“万晓星——！！！”
……
【10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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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什么都愿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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