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酱是周日下午离开的东京。
车站分别时,珍珠酱送给他一个包装得很用心的礼物。
她说:“苍君,第一次约会时,你送了我海蓝宝项链,礼尚往来,第二次约会结束,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等他接过礼物,她又说:“世上唯一永恒不变的就是流动的时间。以时间为证,希望每当你感受到时间的那一刻,你就会想起我。”
六眼的作用下,让他不用拆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是一块手表。
指针正在转动,此刻她就在他面前,他体会不到想念。他只是伸手,捏捏她的脸,摸摸她的头发,最后再抱抱她,笑嘻嘻地跟她说再见。
指针在转动,新干线早就疾驰而去,菅原苍在回高专的路上,拆了包装将手表戴上。山脚通往高专的台阶真长,他一步一步地跨过去,就像表盘里的指针一格一格地越过刻线。
就像新干线列车,一节一节地驶过轨道,驶离东京的天空之下。
没关系,他们彼此说了再见,
这是一个说了再见后真的会再次见面的美好时候。
再次见面是在一个月后。
六月中旬,菅原苍接到一个奈良的任务。
奈良与大阪离得很近。
原本这个任务排在下周一。
五条悟打算这周五提前将它完成。
周五这天,辗转多地、接连完成三个任务后,已经是半夜,他让辅助监督直接送他前往大阪,临时定了酒店住下。
第二天一早,他给珍珠酱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大阪。
隔着手机,菅原苍都能感受到珍珠酱的惊喜之情扑了他一脸,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平复心情后,在电话里说要来酒店找他,现在正是无尽夏盛放的季节,她带他去舞洲公园看漂亮的花海,还要让他退房,她要在舞洲公园的花海里订两间相邻的小木屋,他们可以在小木屋过夜看星星。
他在酒店楼下大堂等着她。
等待原来这么充满期待。
他想着,珍珠酱待会看到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然后欢快地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咯咯笑。
想到这,菅原苍干脆出了酒店,在酒店大门口等她,好让她一眼就看见他。
现实的珍珠酱比想象中更加热情。
计程车还有段距离,远远看到门口站着的菅原苍,珍珠酱就打开了后座车窗,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挥手跟他开心地打招呼。
车子在街边停车点堪堪停稳,珍珠酱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
下车点离酒店大门口还有段距离,她斜挎着小包,拎着小行李袋,激动地喊着他的名字,向他飞奔而来。
穿着鹅黄色收腰泡泡袖连衣裙的她,像一阵清爽明快的风,她小跑着,笑意满满的脸白得像是牛奶,方领展现出大块脖颈的肌肤,上面坠着的海蓝宝项链随着她跑动的动作来回甩个不停。
菅原苍张开怀抱,上前几大步迎她,她将行李袋扔在地上,直接借力起跳飞扑到他身上,双手环住他脖子,菅原苍眼疾手快地搂住他的腰,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珍珠酱的头发舞起甜美可人的花果香味,她的裙摆也跟着旋转,划出一片黄色的光影。
“苍君,苍君,真的是你诶!”她尽情地、快乐地笑,是明媚的花盛开在他怀里。
菅原苍转得珍珠酱直喊晕才停下。
但珍珠酱却没从他身上下来,反而双腿勾住了他的腰。菅原地顺势接住她,两臂有力地隔着裙子托着她的大腿。
“苍君,你居然主动来找我了!我好开心啊!直到现在,我紧紧搂着你,你是热的、烫的,我才敢相信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诶!你要这么拥抱我十分钟才可以放我下来哦,我要多高兴一会嘛~”
菅原苍故意使坏,突然地放开双手,还弯下腰让她猛地一个后仰下沉。
等她惊呼出声,快掉下去时,他又快速地搂住她站直,看她花容失色的样子,他放声大笑。
气得珍珠酱骂他:“菅原苍!臭坏蛋!”然后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好在菅原苍用奈良的伴手礼——柿叶寿司、小鹿饼干还有鹿最中饼哄好了她。
酒店房间里,她团在沙发上吃着伴手礼,看菅原苍收拾行李。
菅原苍穿着纯色衬衫,袖口被卷起,露出手腕上那款白绿色的卡西欧运动手表,珍珠酱亲眼看到他戴着这只表,露出欢欣的笑。
等他收好行李,两人坐车去舞洲公园的酒店前台办理小木屋入住。
菅原苍与珍珠酱将行李交给酒店工作人员,让他们帮忙送到小木屋里。
两人自由自在地在公园里逛起来。
珍珠酱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空闲的那只手上,正握着薄荷巧克力冰淇淋,小口小口地舔吃着。光洁的手臂前端,是蓝白色的同款女士运动手表。
她偏头看着同样着吃冰淇淋的菅原苍,得意地扬着眉毛,“怎么样,没骗你吧~这家连锁店的薄荷巧克力冰淇淋是不是无敌好吃?”
“是比我在东京买到的要好吃啦。”
夏日正浓,舞洲公园一片生机盎然。
高大的树木林荫,潺潺的溪水,青绿色的草地,到处都是花团锦簇,无尽夏盛放得热烈。
无尽夏,顾名思义,因花期从晚春持续到秋初,占据延长了整个夏天,才有此名。
他和珍珠酱脱了鞋子,光脚踩在浅浅的溪水里嬉闹。溪水里有小鱼出没,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开始徒手抓鱼。
本来抓得好好的,菅原苍又使坏。
他双手捧着一抔溪水,故意高声叫着:“我抓到了!珍珠酱,快来看,我抓到小鱼啦!”
珍珠酱果然上当,她急忙凑上前来看,却被兜脸泼了凉凉的溪水。
水仗就这么打了起来。
等珍珠酱玩累了,她举手休战。两个人几乎是全湿地走回了木屋换衣服。
各自回房换好衣服出来,在珍珠酱的提议下,两人带着餐垫和零食在附近野炊。
他和珍珠酱被无尽夏的花海淹没,一起躺在铺着餐垫的青青草地上聊天,头顶就是交错的树荫,身旁就是触手可及的一团团硕大的紫阳花,斑驳的光影落在他们的脸上。
本来在闲聊着热播的电视剧情节,讨论着男女主的感情线,说着说着,珍珠酱突然翻过身,改成趴伏着的姿势,上半身抬起,她看着他,“苍君,你知道吗?其实在感情中,一心一意才是最好的,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做到哦。”
菅原苍半信半疑地重复:“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做到?真的吗?”
“是真的呀,我干嘛骗你。大多数普通人,无法控制自己,总是三心二意,因为他们是控制不住卑劣**的弱者。就像我有些男同学,明明有女朋友,还跟其他的女孩约会看电影。
因为他们跟苍君你完全比不了,是彻头彻尾的弱者、是卑劣的男性,需要通过俘获更多女孩子来抚慰自己各个方面弱小。真正强大的男性,才不会如此。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一心一意的男性很少很少,因为稀有,所以拥有这些品质的人才是独一无二又受人追捧的。”
菅原苍想到了御三家养侧室的传统,觉得珍珠酱说的挺对。
禅院家还有加茂家,就是因为弱得要死,才喜欢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纳侧室,通过拼命生孩子来增加获得咒力强大后代的概率,生不出有咒力的孩子还要怪罪女人,甚至迁怒小孩子,明明是自己太弱了。
但他家就不一样啦,因为有他这么强大的六眼在,父母压根没想过再生孩子。旁支也因为六眼的出生,家族有了依仗。
他以后也是,就算他的孩子遗传了珍珠酱,成了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他也不用纠结多生几个。反正他自己足够强,压根不需要靠着后代来荣耀自己。
他肯定地对着珍珠酱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话。
他看见珍珠酱明媚地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她慢慢地继续道:“无论什么,唯一总是珍贵的、最好的。情感里的唯一更是。挚友是唯一的,挚爱也是唯一的。只有凡夫俗子才会将就。滥竽充数的玩意怎么能满足强者呢?宝贵的唯一性才可匹配强者。”
她将他的墨镜摘下来,凑近望着他的蓝眼睛,问:“苍君,你是毫无疑问的强者对吗?所以你会一心一意,只会追寻唯一对吗?”
菅原苍嘴比脑子快,几乎是脱口而出:“老子当然是强者啦!超强!最强!老子肯定能做到一心一意、绝对追求唯一啦!退而求其次才不会是老子会做的事嘞!老子这么优秀,必定是要拥有最好最珍贵的呀!”
然后,他就看见珍珠酱笑得更开心了,她捧着他的脸,夸他:“苍君,你不是大笨蛋,你是超聪明超通透的DK,是我心中唯一的强者!”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得意着,“你总算知道了吧,以后不许再骂我是大笨蛋了!”
珍珠酱笑呵呵地说以后再也不会叫他大笨蛋了。她还说要跟他玩游戏。
她将他拉起来,从包里掏出一大把水果糖,铺散在餐垫上。
珍珠酱指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对他说:“这些糖果,你选一个最喜欢的口味。”
这么些五颜六色的水果糖,他还真不知道选哪个,反正糖果都是甜的,都好吃,他都喜欢,但珍珠酱让他选一个,那他就说一个口味吧,他想了想,回答:“荔枝味。”
向水珍珠剥开一个荔枝味的水果糖,塞进嘴里。
“我们现在来玩个王子与公主的角色扮演游戏吧,首先你要闭上眼睛。”
角色扮演啊,他之前就和珍珠酱玩过,很有意思,于是,菅原苍配合地闭上双眼。
“好了,现在你睡着了。你是蓝宝石王子,我是珍珠公主。”珍珠酱膝行靠近,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声音循循善诱,“沉睡的蓝宝石王子,现在有个珍珠公主正在向你靠近。珍珠公主要趁着蓝宝石王子睡着时来偷亲他。”
菅原苍的睫毛颤了颤。
他‘看见’珍珠酱盯着他的嘴唇,声音又低又温柔,“菅原同学,你现在是假装睡着的蓝宝石王子,所以我要偷亲你了哦,嘴对嘴那种哦~睁眼了就无法被珍珠公主亲吻。但是你现在假装睡着了,所以你不知道会被亲。你只能安静地、不知情地接受一个吻。”
她的声音像是附着了拥有诱惑之力的术式,“珍珠公主不会偷亲睁眼的蓝宝石王子。当然,你可能会在被吻之前就突然醒过来了,也可能不会。但珍珠公主不知道,在亲吻没有真正落下来之前,你是薛定谔式的睁眼。”
“现在,来看看薛定谔的猫是死是活。”
她的手从他的眼睛上移开。
菅原苍,依旧双眼紧闭。
对于六眼而言,没有薛定谔。六眼无视遮挡,清楚地看到一切,六眼是确定的、信息洞明的。
所以即便是闭眼,却清晰地、毫无反抗地看着一个吻落下。
软软的嘴唇贴上来。
这是个荔枝味的吻。
初吻的对象是可爱的珍珠酱。
他心灵有种莫大的满足。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唯一么?
她的唇瓣轻轻柔柔地贴着他的唇瓣来回摩挲几下便结束。
叫菅原苍有些意犹未尽。
“哇,珍珠公主成功地趁着蓝宝石王子睡着偷亲了他。现在珍珠公主胆大包天,她还想再亲一亲蓝宝石王子,可是蓝宝石王子万一醒过来呢?”
珍珠酱俏皮又大胆,但脸上已经布满了红霞,“珍珠公主决定观察五秒钟,如果五秒内蓝宝石王子还没有醒过来,那她就继续亲吻他的王子。”
他听见她在倒数,“五、四、三、二、一。”
他‘看见’她无比雀跃又无比害羞,偏偏行为那么勇敢又直球,“好啦,确认完毕,蓝宝石王子没有睁眼,他还是睡着的。”
荔枝味的吻又落下来了。
她鸭子坐着扶着他的肩膀,生涩地用嘴唇含着他的唇,眼睛还睁得溜圆观察他的反应。
菅原苍学着她的动作回应他,随即便感受到她愣了一下。
他继续回应,于是珍珠酱也闭上了眼睛。
他们以相拥的姿态,笨拙地接吻,像朝圣的初学者那般虔诚认真。
游鱼与落花在浅滩共享呼吸,云和雾在山头流动缠绕,八尺琼勾玉在八咫镜里映出契合之影。
水在流,心在跳。
无尽夏花海里,是十六岁的青春在燃烧。
拥抱着对方的手臂上,腕处的表盘在阳光下反射出亮眼的光。
同款的手表,同等的时间,同感的初吻。
指针在转动,他们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亲吻还在继续,甜蜜、青涩、沉醉、莽撞、舒适、上瘾。
等到不会换气的两人憋不住了,才放开彼此大口呼吸,然后又面面相觑地脸红无言,视线相撞又急忙躲避。
珍珠酱干脆躲进他的怀里,羞怯又期待地问:“苍君,我会得到一心一意吗?”问完,她不等回答,又骄傲且坚决地说道:“我只接受成为唯一,否则就要被我放弃,三心两意的人才不配拥有我的追求。苍君,你想看到被我放弃掉去追求别人吗?”
脸都红透了的菅原苍毫不犹豫地反驳:“放屁啦!你只能追我!老子就是最一心一意的人!”
“那你会骗我吗?骗我的人才不会是强者咧!!”
年少的DK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在心甘情愿中定下了隐秘于灵魂的束缚,因为认真,说的话不自觉地就附着上了六眼强大的咒力,“你肯定就是我的唯一啦!要是哪天骗你了,变成三心二意的坏蛋,那肯定就不是我了,而是个杂鱼般的弱者。老子永远都是最强!所以永远追求感情的唯一,永远一心一意。”
指针在转动,白天变黑夜,黑夜又变白天,嘴唇不再用来亲吻,而是拿来说再见。从大阪开向东京的新干线列车准时准点启动,山脚通往山上高专的台阶还是又长又陡。
指针在转动,对时间的感受如此强烈,绝无仅有。等待的心情日益复杂。那个说再见的人,再也不见。那个下次见面就要告白的诺言也没有兑现。
指针在转动,无尽夏也尽数凋零。男士手表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被藏起,却还任劳任怨着运转着精密细小的零件,准确无误地显示时间。手表被封存,即便器械还在运作,但不被看到,不被使用,属于它的时间便也跟着不见天日。
指针在转动,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深夜的客厅里存在感极强,黑白极简风的方形时钟钉在墙壁上,十年如一日般,兢兢业业地展示着时间的流动。
时针戳在3这个数字上,秒针不停歇转圈的声音袭进卧室里,在六眼的耳朵里放大、循环、直至轰鸣。
那个女人,那个十年前以向水珍珠之名来与他相识的春川绿树。
那个女人,那个几小时前与他阐明承认告白用作告别的向水绿树。
那个女人,那个占据他所有男女情爱相关感受的初恋。
那个女人,那个他第一次拥抱牵手接吻,唯一心灵以及□□亲密接触过的异性。
那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
指针在转动,时间在流动,这个在回忆及现实里搅扰他的女人。
是坏女人。
是有魅力的坏女人。
是理智成熟的坏女人。
是已经告别了的坏女人!
可当下的分分秒秒里,时间流动的声音震耳欲聋,过去叠加了现在,海底冰山显露,逐渐庞然大物起来。
年少时的诅咒堆积数年,随着冰山一角破土而出,顷刻间蜂拥而至。
——“以时间为证,希望每当你感受到时间的那一刻,你就会想起我。”
五条悟,此刻,诅咒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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