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冲着手持竹矛的山民咆哮。双方僵持在进山的必经之路上,均是瘦骨嶙峋。
七海建人沿着兽道走上来,首次进入这座据说栖息着神灵的山林。
许多天以来,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将他的活动范围牢牢限定在村中。现在他的体力尽数恢复,并在一遍遍的自我催眠下显著提升,便能探索更大的范围。可惜咒力依旧被压制,只能进行最低限度的强化和斩击。
越向山中走,这种压制越明显。简直将“有问题”“快来看”几个字明晃晃地顶在山头上。
相互提防的人与兽在少年到来时都明显紧张起来。
七海建人不动声色地在手足无措的山民身上扫过,问道:“需要帮忙吗?”
山民在悄悄后退,不惜靠近狼群来挡住上山的路径,同时和七海建人拉开距离。后者借住的那户人家中的长子夹杂在人群中,此时正在承受同伴的眼刀。
一系列下意识的行为在少年眼中很能说明问题。
未等那个年轻人被逼着站出来,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直裰的青年。
他一言不发时存在感极低,明明是迥异他人的装扮,七海建人竟然没有注意到他。
这人面色苍白略带黄气,大概许久不曾剃度过,头皮上寸长的头发灰扑扑坨在一起。一双金蓝异色的眼睛带着污浊的清澈。像清油中浮了渣滓,透、黏腻、不洁,无法相容的形容词搅在一起,令人大脑不适。
“你......看起来不像是这座村子的人呢。”他说:“这样乱逛好吗?要对帮助自己的人心怀感激哦。”
他身后的山民们闻言起了些骚动,接纳外人修养的年轻人又被向外拱了拱。
七海建人皱皱眉,异于常人的外表,让他在未觉醒术式之前,就习惯了各种暗中打量的目光。也同样,他能够分辨出各种含量的名为“排斥”的微弱情绪。
想要消弭争执不是这样的说法。甚至于,对方也并没有将他自己归类于山民之中,反而是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上,想同时挑起双方的不满。
【为什么。】
并不高明的挑衅,就差明说“这山里有秘密”了。
【他希望我进山去?】
七海建人感受了一下卡在后腰上的铊刀,克制住了自己伸手触摸武器的动作。
【但是这样一个明显目的不同的角色,简直就像一众背景NPC当中,突然冒出了任务对话框一样显眼。】
“我在这里住了许久,却没有见过你。”七海建人反驳。
没想到首先表达不满的却是村民:“僧侣大人怎么一样!”
“我们好心好意收留你,可不是为了让你顶撞这位大人的!”
“明明只是外乡人......”
他们激动地向前想要驱赶七海建人,被维护的人微微抬手便将他们安抚下来。
在这种片饱受苦难又偏远的地区,宗教总是有着巨大的掌控力。这是七海建人所不能理解的。
“嘛嘛,不要激动,佛祖原谅每一个无知的人,他们终将回归我佛的怀抱。
而且,我想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了。”
七海建人露出厌恶的神情,装作被影响了的样子,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山路。一副“既然你们排挤我又恶心我,那我不如真做点什么”的冲动样子。
那里狼群正围成半圆,伸长脖颈向人群嗅闻。这种动物早已经绝迹,他只在纪录片中看到过,只能用狗的行为来推测其意图。
但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即将要发动攻击的信号。
隐隐处在正中心位置的头狼后颈和前额心长着三撮白毛,稳稳地蹲坐着。它不行动,狼群便没有任何后撤的意思。
鸳鸯眼的人再次开口:
“灾年的动物凶得很。但是村中的食物不多了,必须得从这里进去呢。
说起来,这也算是食物吧?皮草卖到城里也值些钱的。
怎么样,你要来帮忙吗?毕竟白吃了那么多珍贵的食物。”
他的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山民们随着他的话露出愤懑不平的、略带怨恨的神情。
有人小声抱怨道:“明明身强体壮,怎么好意思......”
【虽然怎样都是要上去的,但被不知道有没有智商的东西算计,真的不爽。】
七海建人接过山民分来的竹竿。被磨得油亮的细棍一段削成枪尖装,勉强充作武器。这是最简陋数量也最多的一种,好一点的是在一端绑上柴刀、镰刀。
他尝试用意志力改变手中的“武器”或者山民的想法,但这两者都毫无反应。
【果然不可能轻松过关吗?】
后背被刺了一下,最健壮的山民正站在七海建人的身后,用镰刀抵着他往前送。
“喂,作为报答,头狼交给你!”
“相传长有白毛的动物是神使,你们是靠这座大山的庇护才能一次次度过灾年的吧?确定要违逆它吗?”
少年微微回头,边说话边打量山民的神色。那收留他的年轻人承受不住他的目光,转开了头:“没办法啊!就算是......”
“啰嗦!”站在七海建人身后的山民发狠:“正是因为希望我们活下来,神灵才会命令植物长出果实,动物主动送到我们面前!”
即便如此,在场众人的神情却都不轻松,好像进山等于拼命一般。
异瞳僧人拍拍手:
“安心吧,神明是慈悲的。刚刚接受过祭祀的大山,正等着你们去收获啊。
何况......我们总归会让他满意的不是吗?”
话落,七海建人顿觉无形的目光齐刷刷投射到自己的后背上,使人如坐针毡。
不等他再想,镰刀再次抵上了他的后背。
“喂,不要磨蹭了!”
一块硬脆的土团从人群中掷出,在狼群中碎裂开来。收到刺激的野兽马上扑了上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七海建人一瞬间恍惚,匆忙横杆身前,卡在猛兽颈下,将其撇到一边。
【演得这么敷衍?!】
不同的咒灵领域中有不同的规则,山民的表现可能就是提示。
既然这是一个个人意志可以改变“现实”的领域,那么所谓的“神”便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站到主动挑衅的位置上去集火?
在没见到真正的“关底”之前,他打算出工不出力。
一只只瘦骨嶙峋的狼被他肚腹朝上摔在山民脚边。但他们都惊慌地躲开了,并没有一人主动补刀。
见状,七海建人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只是,随着动作的加快,注意力转移,炎热和虚脱感再次袭上心头。
【好麻烦!】
他躲开山民乱挥的长杆,抬手抹去留到眼睑上的汗水。身后,已经有人被咬伤,哀叫着往回逃命了。
原本骨瘦如柴的狼群却在这段时间中悄悄地产生了变化,身形壮硕了起来。
【设定果然不是普通的野兽啊。】
人群的恐惧几乎要具象化。原本离开的人却从山上冲了下来,双眼暴突,重新捉起武器,不分敌我一顿乱挥。
体会着越发凶唳的扑咬力道,七海建人慢慢退到树木前,用树干遮住后背的死角。
【不知道在这里受伤是什么后果。】
只是想上山的话,没必要这时候死磕。山民从来不是他的同伴,挑一个无人发现的时候来更好。
他想脱离这场乱斗,想去查看是什么困住了逃跑的山民,手中的竹竿却猛然被一口利齿咬碎。咒力自发地覆盖上体表,挡住了随之挥下的利爪,毫发无伤。
咒炎“呼”地一声在他身上略过,又被收了回去。然而原本混乱的狼群却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忽然放弃所有的敌人,疯了一样冲了过来!
原本蹲坐一旁的狼王身形暴涨,一两步疾奔便冲上面门。
手中的断棍挡不住这样的冲击。七海建人将断杆戳进从侧面扑来的野狼体内,将它拉到身前挡住狼王。正要拉开距离,膝弯却被横扫来的竹竿打中。
他腿一软单膝跪地,绑在杆头的镰刀迅猛后撤,眼看要砍在他的小腿上。
少年放弃控制平衡,一手握住长杆向下一压,就地翻滚扭断。剧痛从肩头传来,野兽腥臭的喘息扑到脸侧,熏人欲呕。
体力似乎被从伤口中抽走,七海建人眼前一黑。他伸手握住腰后的铊刀,拼着肩头被撤下大块血肉挣脱出来,不顾再次激怒狼群的风险调动全部咒力,催发术式,重重砍在狼王腰侧。
浸满鲜血的兽身重重压了下来,粗壮的兽爪嵌在少年的胸膛,渐渐没了声息,也挡住了他的全部视野。
狼嚎声和人的惨叫混合在一起,有笑嘻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只苍白的手拽住少年的头发将他扯起,僧人双色的眼睛对上他的:“啊呀,好惨。不过终于算是有点效果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飘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七海建人的耳朵里。
“可别又死了,我可不想再来一回啊。”
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个地方传来,仿佛被撕扯过无数遍,一层又一层的血色铺满视野。
被充满灰尘的破布堵住口鼻窒息,被倒吊津到水中,被割开喉咙......
种种死装之后,是村民们麻木惊慌地脸,还有那双浊油般的异色瞳孔。
七海建人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退去迷障的人形,灰蓝的长发和遍布缝合线的身躯,咒灵无法掩盖的气息从僧侣身上散发出来。
【又被骗了一次......】
真人恢复自己的容貌,软韧的皮管从他身上探出,将倒落一地的山民、野兽卷起,向深山中拖去。
“虔诚的信徒举着刀斧上山了,
苍翠的山林间开着热烈的红花。
野兽啊野兽,不要拦着我们的路。
将你们打倒吧,肥美的肉食落进肚肠,
漂亮的皮毛换回金银。
来年啊来年,保佑田间有稻谷,河里有鱼虾。
战乱不要来啊,米粮全都留下。
我们送上丰厚的祭祀。
有良谷、清酒和那虔诚的仆人......”
他嘴里变换着不同人的音调,一个人像是一支乐队,哼着村中的民谣。原本听起来就不甚舒服的曲子,被他唱得鬼气森森。
七海建人眼前晃着走马灯,身体上不断重复曾经受过的痛苦,脑仁突突直跳。
绕在腰间的皮管向上一抖,将他甩到一片平滑的石台上。蓝色的咒灵跃身上来,将自己的“猎物”统统扔上平台。
“撒~我们,来造神吧?”
接上一章作者有话说的逻辑解释
6、真人是被慢慢压制住咒灵的灰原利用羂索留下的咒纹拉进的幻境。
因为是堕神咒灵和灰原一同想消灭的对象,真人在幻境当中顶替了真实事件里面羂索的位置。是没有缝合线的。
他是搞咒术师和高羂索同时进行。
对于原来只有灰原和七海的幻境,要么他们两个同时消耗在里面,要么在一次次轮回体验堕神的过程中有一个成功,再把另一个救出去。
真人嘛就是:全给老子疯球。人也好,还有一丝神志的堕神也好,全弄出来,重新捏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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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第 1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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