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2016年11月11日,东京都港区,公寓内】
闹钟响了三次,有栖爱丽丝还没有醒过来。
她正懒懒地躺在床上,被揉得乱七八糟的枕头盖着头顶,选择的睡姿则是不算太惬意的面朝下平趴式。从窗帘未合拢的缝隙间漏入的一线日光就落在她的脑袋上,恰好照亮了耳边那缕金发,但她依旧浑然不觉。
她是否正沉在梦境里呢?说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总之,这确实是分外香甜的睡眠,香甜到就算被五条悟推推肩膀戳戳肚子,爱丽丝仍旧自在地安睡着,简直可以称作是奇迹了。
“醒醒啦。”
五条悟不算温柔的戳戳变成了更加不留情面的挠痒痒,动来动去的手指揪住她的侧腰,毫不留情捏了好几下。
“有人要迟到了哟!”
可能是“迟到”这个词足够吓人,也可能是从腰上传来的这类似于毛毛虫爬过般的感觉太过叫人胆寒——小概率的可能性是爱丽丝正好在这个时间点醒来了——总之她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肌肉记忆让她下意识地伸长了手,用力一拍床边的闹钟,然后侧身抱了抱一旁的五条悟,动作快到连体温都还来不及同化,她就已经换上衬衫跑出房间了。
由此可见,或许这么个短暂的拥抱也是她的肌肉记忆?
现在五条悟后悔了。早知道她醒来之后的早晨会是这般忙碌,他干脆别叫她起床了。
“这样一来,就能在你的背上搭一整排多米诺骨牌了。”他从爱丽丝的手中夺走她刚刚抹上黄油的吐司面包,顺便说了一句谢谢,这才接着说,“然后再把多米诺骨牌推倒。你睡得那么死,肯定发现不了。”
“请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五条先生!”
爱丽丝赶紧伸手抢回她的早饭,可惜只抢回来了一半——还是小小的、约莫只有百分之三十体积的一半。她气呼呼地冲五条悟做了个鬼脸,把剩下的面包全都塞进了嘴里,一边打上领带,一边把垂过肩头的发丝全部拢起,扎成乱糟糟的发包。
“有玩多米诺骨牌的闲空,不如收拾一下你的家当。”爱丽丝指着霸占了大半个客厅的纸箱子,“都搬家两个月了,你带来的行李怎么还是一动不动呀!”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五条悟当然也不甘示弱:“还说我呢,你带来的东西也完全没整理过嘛!”
他用眼神示意着堆在走廊里的那几个纸箱子,于是她的锐气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
是的没错,搬到新家已经两个月了,无论是五条悟还是爱丽丝,他们谁都还没有整理过自己从上一个家里带来的家当。没有整理的理由倒是很简单,自然是因为工作繁忙。
五条老师的连轴转工作是早已知晓的常态,而爱丽丝小姐的每日加班则全都是因为练马区支部的整日繁忙。
明明在练马区支部当咒术师的时候还能过上九点上班六点下班极少加班的正常社畜作息,怎么转职到辅助监督之后就只能天天加班了?爱丽丝真的想不通。
得益于此,本该新婚气息满满的这个家看起来更像是搬家搬到一半的半成品产物——或者透出一种即将人去楼空的凄惨感。
最麻烦的是,经常会出现急需什么物品却不得不从一个又一个的纸箱子里掏出来的窘迫场景。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们果然还是要腾出时间来收拾一下家当才好!”关上家门时,爱丽丝一本正经如是说,“你今晚是不是没什么工作?”
“我啊?”五条悟像模像样地琢磨了一会儿,而后才点点头,“大概率是有空的。要是你今天开车送我去上班的话,我绝对能准点回家!”
“……不要。”
五条先生的完美交易被拒绝了。
“为什么不啊!”他开始嚷嚷起来了,“辅助监督开车送咒术师抵达指定地点,这不是你的工作职责吗!”
歪理,百分之一百的歪理。
爱丽丝装作没听到,掏出钥匙锁上门,在咔嗒咔哒的声响中飞快丢出一句:“我是练马区支部的辅助监督,才不是你的辅助监督!”
“可恶——要是现在还是在梦里就好了!这样你就还是我的辅助监督了!”
“啊哈哈哈没法让您如愿真的太抱歉咯。”
说着抱歉的爱丽丝的脸上半点歉意都找不到,甚至还扬起了得意的笑。五条悟看得来气,抬手去搓她的脑袋,恰好挂在门边的“有栖·五条家”的门牌也漏入余光一角,他莫名觉得更不爽了。
“还有门牌啦,门牌!”他一本正经说起任性的抱怨,“为什么不是‘五条·有栖家’,非要是‘有栖·五条家’?在我们之间,我才是年长的那个才对,所以应该把我的姓氏放在前面才对!”
“诶?”爱丽丝也回头看了看门牌,“可是有栖念Arisu,字母A的排序比五条的首字母G更靠前。”
“你说过的,有栖还可以念成Yuuzu。Y在字母表里排名倒数第二。”
“另外,我名字的首字母也是A。”
“狡辩啊!”
五条悟又想去搓她的脑袋了。
其实想要解决这个困扰的办法很简单,只要去改名就好了。不过这件事反倒更不好实现。
在踏入区役所正式登记结婚之前,爱丽丝就觉得“五条爱丽丝”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怪了,同时五条悟也不乐意改名为“有栖悟”。
于是,有栖爱丽丝还是有栖爱丽丝,五条悟也依旧是五条悟。他们彻底无视了这个国家腐朽的户籍管理制度,堂堂正正在婚姻登记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哎等等,你先不要扯开话题。”
都走到楼下了,爱丽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提到的整理行李的事情还没个着落。
她转过身,无比认真地盯着五条悟,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总之,我今天也会想办法准点回家的,你也要准时回来。整理行李的最佳时机就是今晚!”
信誓旦旦的誓言在爱丽丝这一天亲眼看到办公室里的时钟走过第二次走过十一点时正式破灭了。
都加班到这时候了,哪还有空回家整理东西呀!
姑且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好消息大概是,五条先生今晚也因为突发的诅咒事件,根本来不及回家。
整理行李的最佳时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烦人的工作之间逃走了。真是糟透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忙呢?”
走在咒术高专的楼梯上,爱丽丝忍不住向五条悟问起了这个问题。
在最佳时机消失无踪的一周之后,难得咒术高专和练马区支部能有点工作往来,没想到一见面还是只能聊起这种惹人苦恼的话题。原本还期待着甜言蜜语的五条悟该彻底失望了,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轻快模样。
“果然还是因为我太强了吧,所以什么事情都得我来帮忙才行。”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嘴角却一点都压不下去,“真叫人苦恼呢——”
一脸得意的家伙所说出的“苦恼”一词,可信度可以说是非常之低了。
爱丽丝一点也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依旧在心里盘算着整理行李的事情。
“周六吧。就周六了。”她抿了抿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周六休息,你周六应该也没有很忙吧?我刚才问过伊地知了,你最近半个月内最闲的一天就是周六。”
“居然对丈夫日程了如指掌,这位夫人你未免有点太变态了吧!”
“真是太抱歉了呢!”
爱丽丝气恼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完全没使劲,也难怪五条悟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了。
眼看着这段对话又要变成无聊且没营养(当然也不存在什么敌意)的拌嘴了,不远处传来了被拖得很长的“有——栖——小——姐——”的呼唤声。对话只好暂且告一段落,爱丽丝加快脚步往上跑。
“那就周六了!”
她轻轻揉了一下五条悟的脸,又折返回来,飞快地抱了抱他,赶在他得寸进尺地把这个拥抱变成贪婪的禁锢之前,轻巧地逃回到了楼梯顶上。
“周六必须一起整理东西!”
爱丽丝一本正经。
平常她一本正经的时候其实不少,但今天的板正模样看起来格外有种倔强的执拗感,让五条悟忍不住想笑。他也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知道啦。”
得到了肯定的承诺,不免志得意满。爱丽丝冲他眨了眨眼,这才接着奔跑在台阶上,短短的红色马尾甩来甩去,看上去倒不像是马的尾巴,而更像是猫尾巴了。五条悟停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这才继续迈步向上。
现在终于能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好消息了——他们的周六空闲终于实现了!
快快把纸箱子全都转移到客厅里,再把拆箱子用的剪刀也备好。在正式开始这项庞大工作之前,千万别忘记深呼吸一口气。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爱丽丝总觉得五条悟的表情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严肃,死死盯着眼前的纸箱子,仿佛里头装着什么凶猛野兽。
野兽当然是没有的。箱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怎么看不都像是有多恐怖的样子。
“但是。”他格外夸张地用力叹了一口气,“我忘记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吗?”
爱丽丝漫不经心地应着,从自己的箱子里捧出了两个旧相机。
看起来稍新一点的是以前和清水家兄弟一起跑去心斋桥买的卡片机——就是那种只要按下快门就能拍下照片的傻瓜相机。当年这款卡片机还是相当流行的,现在看来确实是有点老气了。她试着按了按开关,可是毫无反应,可能是没电了,也可能是坏掉了。总之先放在旁边,待会儿一起收进抽屉里吧。
另一台外壳发黄的拍立得相机是小学时候泰格丽思送给她的礼物,里头还剩了三张相纸。爱丽丝依旧习惯性地按下开关,没想到居然真的启动了这个陈旧的老古董。
她举起相机,取景框中倒映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五条悟,他苦恼的表情也快被压缩倒看不见了。
按下快门,相纸“咔嚓”一声弹了出来,被五条悟率先伸手过来抽走了。
相纸上还是黑漆漆一片——等待显像总是要点时间的。况且谁也不知道这台老古董是不是真的能够捕捉到图像呢。
“既然要拍照的话,那干脆来合影吧!”
他很欢快地说着,一下子就来到了爱丽丝旁边,紧挨着她,把拍立得相机翻转过来,按下了快门。
咔嚓——现在相机里可就只剩下一张相纸咯!
“最后一张还是留着吧。估计现在已经买不到同款相纸了。”爱丽丝嘀咕着。
毕竟这是泰格丽思送给她的,就算是放着不用当个念想也好。
“所以你为什么会忘记自己箱子里的内容物呢?”她一下子把话题又扯回来了,“不是你亲自收拾的吗?”
“不是哦。”五条先生坦坦荡荡,“是拜托惠帮我收拾的啦!”
“……诶?”
爱丽丝掏箱子的手顿了顿。她已经能想象出小海胆脑袋在五条悟的宿舍里辛苦收拾的模样了。
“别老是让小朋友做这种麻烦的事情啦。”带入到伏黑惠的心情里,她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变得蔫蔫的了,“否则他以后肯定会狠狠报复你的。”
“和某位姓氏与名字发音相同的女士不一样,我们家惠是很好的小孩。”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
有栖爱丽丝女士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把毛茸茸的小锤子——这也是以前和清水家兄弟一起买的小玩具——对准五条悟的脑袋砸了一下。
软绵绵的玩具锤子,杀伤力近乎于零。爱丽丝根本没怎么用力,况且五条悟还有无下限术式加身,可他却捂紧了脑袋,皱着面孔发出可怜兮兮的哀嚎声,好像真有这么可怜似的。
拙劣的演技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在意识到自己的表演不起效果后,他就立刻收起了可怜模样,努了努嘴,终于舍得打开纸箱子了。
虽然完全不知道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但还好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大堆毛巾和塞在里面的玻璃摆件而已。
“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毛巾?”从箱子里抽出第八条毛巾时,五条悟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疑问,“不会是惠这小子偷偷地……咦,这块毛巾好软,爱丽丝你快摸摸!”
如同发现新大陆般欣喜,他迫不及待地把第九块毛巾塞进爱丽丝的手中,头顶上翘起的一缕发丝晃来晃去的。他好像很期待爱丽丝的回答。
“嗯……确实很软呢。”
捏着毛巾在手里揉搓了三个来回后,爱丽丝给出了这番评价。她的另一只手正压在客厅的地毯上,也顺手揉了揉。
“和地毯一样软。”
客厅的地毯是深红色的,看起来很有种中东的风格,分外厚实,坐上去才发现其实柔软得很,大可以躺在上头睡上一整晚。
这块地毯也是五条悟搬家时一起带过来的,不过它的命运可比正一整箱的毛巾好多了。在搬家的第一天,它就被铺在了木地板上,直到今天也在勤勤勉勉地工作着。
“是在中古店买到的来着。”既然提到了地毯,五条悟也就顺着这个话题聊起来了,“大概半年之前吧——正好是你正式到练马区去当辅助监督的时候,我在路边中古店的橱窗里看到了这块地毯,想着正好能放在家里,就买下来了。”
“这样啊——”
之前完全没听听他说起过这个故事,也完全想不到这么舒服的地毯居然是古旧的二手产物,这可真是……
……诶?
等一等,中古货?
爱丽丝揉搓着地毯的手顿时停住了。尽管她不太像露出奇怪的表情,可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去。
“那什么……五条先生。”
每每当她感到难以启齿时,她都会不自觉换上敬畏感满满的尊称。五条悟对此当然心知肚明,难怪也撇了撇嘴。
“有何贵干,爱丽丝夫人?”
“这块地毯……”她下意识又戳了戳身旁这片毛茸茸的纤维,而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地抽回手,“应该还算干净吧?你一定不会把脏兮兮的东西带到家里来吧。”
五条悟用双手捂着心口,好像真有这么痛心:“当然干净啦!你要不要看下清洗视频?”
“为什么会有视频?”
“那家店正好开了油管频道,会把清洗过程发布上去。知道吗,洗地毯可是很治愈的哟!一起来看一起来看!”
“是吗?那就看一看吧。”
于是,他们躺在软绵绵的地毯上,一口气看了三小时的地毯清洁视频,彻底忽略了环绕在他们身边尚未启封的纸箱子们——而这绝对是这个难得周六之中最坏的坏消息了。
“啊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看到第十个地毯清洁视频时,爱丽丝终于幡然醒悟,猛地从地毯上跳了起来。
今天的主要目的可是收拾堆积在家两个月之久的纸箱子,而不是躺在地上沉浸式观赏解压视频,一边笑哈哈地对着画面上的脏地毯打趣一边啃洋菓子啊!
爱丽丝把浑身犯懒的五条悟从地上拖了起来,完全忽视了他念叨不停的那句“只要你和我贴贴我就站起来哦”,全凭一腔执念带他脱离了地上这片过分美好的温暖乡。
“继续干吧。”她拍拍五条悟的肩膀,“加油!”
“好嘛。你也加油哟!”
这句话是他特地模仿爱丽丝的口气说的。目的嘛,大概是想要稍稍招惹她一下吧。不过爱丽丝完全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中,他的计谋也算是彻底落空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再磨蹭。快点卷起袖子接着干吧!
和五条悟不一样,亲力亲为把上个家的一切全都塞进纸箱子里的爱丽丝可是能清楚地记得每个箱子里都放了些什么的。
比如说,右手边的这个小纸盒里放了一整套没拆封的茶具,是她三年前尚且还在练马区支部当咒术师的时候,某次解决完事件后硬塞进她手中的赠礼,可惜她平常不怎么喝茶,于是漂亮的茶具也就一次都没派上用场。
非要送礼的话,倒是送给她更加实用的咖啡机呀!——直到现在她还是会怨念满满地这么想。
从来都不用的茶具带到了新家,说不定还是会保持一如既往的崭新状态。爱丽丝开始寄希望于五条悟能够物尽其用了。
再比如,背后沉甸甸的大箱子装着的是旧书。有些真的很久了,从前几次搬家时就已经住在了这个纸箱里,在今天才难得地重见天日。
以后大概不用再搬家了,那就把它们全都请出来吧。
爱丽丝先捧出竖着堆在左侧的漫画,再把剩下的另一半给倒出来。印着油墨的纸张会散发出尖锐的臭味,多少有些难闻了。
“这本漫画我也看过。”五条悟随手拿过最上面的那本漫画,哗啦哗啦翻了几页,夸张地一叹气,把漫画丢回去了,“前面倒是挺热血挺有趣的,中段虽然稍微套路化了一点但也能勉强接受,可是结局真的烂得不行,看完最终话的那天我气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爱丽丝扶正了差点被他弄倒的书堆:“是啦。能够从一而终的作者确实很少。”
“要不然还是把那些烂尾的作者全都丢进东京湾吧。”
指着落地窗外晴朗的临湾风景,五条悟说出了这般有点恐怖的话语。
看看东京湾,再看看五条悟,又低头瞄了瞄烂尾漫画,爱丽丝好像想明白了一点什么。
“你不会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才买下了这栋能看到东京湾的公寓吧!”
“哼哼——没错!”
五条悟扬起嘴角,露出一丝邪笑——但考虑到他一贯是个很正义的家伙,所以就算是想要扮演出邪性模样,看起来总还是有点不伦不类的。
至于这任性而为的回答,自然也只是一时口快而已。爱丽丝最知道了,买下这间公寓作为新家,真的只是因为窗外所见的东京湾太过美丽而已。
箱子的最底下放着的是旧旧的一本奇幻小说。
这本书年头不少,不过看起来还算九成新,是很珍贵的首刷本。如果细心一点,还能发现封面下方写着“清水1”和“清水2”的字样。当然是清水家的兄弟俩送给她的。
为什么要在送给别人的礼物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这是个很值得考究一下的问题。可惜能够予以回答的两位当事人估计正在天堂欢快地搞恶作剧,留在首刷本上的签名也将就此成为未解之谜了。
“惠惠读过这本小说吗?”爱丽丝把书推到五条悟面前,“没读过的话,就把这本书送给他吧。”
“我也没读过,还是先送给我吧。”
说着,他很霸道地从她手中抽走了书,煞有介事般塞进外套的口袋里,像是害怕再晚一步爱丽丝就会反悔似的。
装在口袋里的书把外套顶得突出了一块,看起来好别扭。不过五条悟浑然不觉——也可能是感觉到了不自在,只是想要在爱丽丝面前逞强佯装无事发生而已——伸手搬过角落里的又一个箱子。这里头装满了旧衣服,旧到甚至翻出了他的校服。
“啊……挺巧的?”
爱丽丝讪笑着。她也刚好翻到了自己高专时代穿的校服。
压箱底了这么多年,深黑的校服看上去像是泛着一层沉闷的灰色,金色漩涡形的纽扣倒是如旧,有理由怀疑这枚纽扣说不定真是纯金打造的。
“之前就想说了。”五条悟嘀咕起来,“感觉你的校服特别普通。”
“是啦是啦。”确实是普通的款式没错。
高专的校服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设计的,譬如硝子短短的直筒裙,与清水家兄弟一度改造成裙裤的校裤。但爱丽丝的校服选择的就是最基础的式样,立领加毫无时尚感的长裤,半点新意都没有。
“要是把校服设计得花里胡哨,校长肯定会更加盯着我的。我平常从他那里得到的关注已经够多了,要是再增加更多,会很麻烦的。”她把校服重新叠好,塞回到了箱子里,“再说了,五条同学您的校服也是最基础的款式啊。被你评价‘特别普通’真让我觉得不甘心呢。”
“这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嘛!”
五条悟冲她做了个生气的表情,好像最不甘心的那位应该是他才对。
旧校服当然不会再穿,箱子或是衣柜的最深处才是它的归宿。似乎沾染在校服上的那些回忆也会被随之一起藏起。
至于不能藏进柜子里的,一定就是最近才买的漂亮挂画和收藏已久的唱片专辑了吧。
五条悟早早就把自己的黑胶唱片机摆在了客厅里,可是唱片却是在今天才拿出来的,唱片机的针尖空转了好久,现在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一股脑地把唱片塞进柜子里,他回头问爱丽丝,想要听哪一首歌。
“唔——”
爱丽丝歪着身子,目光越过了遮挡着视线的五条悟,眯起眼打量着柜子里的唱片。
唱片被它的主人按照颜色整齐排列,但其中的大多数她都没有听过,便随手指了一张紫色的。
“哎呀哎呀,爱丽丝夫人也很有品位嘛!”
窃笑着把唱片拿出来,五条悟的得意感怎么都藏不住。
爱丽丝有点想笑:“‘也’这个字用得很微妙哟,五条先生。”
“没办法,我就是很有品位呀。”
他耸耸肩膀,好像真有这么无奈。
空转的指针落在黑胶唱片上,刻画出的音符流淌而出。
这是一首轻快的乡村音乐,唱的是一如既往的爱情主题。五条悟忽然牵起她的手,说,一起来跳舞吧。
爱丽丝并不擅长跳舞。
如果要让她记住舞步,倒是小事一桩,只要把每一个动作都拆解开来放进大脑里就好了。可跳舞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已。要自由自在地跟随着节拍舞动,这实在太难了。她从以前就不很擅长做这种“自由”或是“随性”的事情。
不过,也用不着因此踟蹰。就算她跳得再怎么难看,五条悟估计也只嘲笑几声就结束了,她一点也不会介意的。
那就一起跳舞吧,用很生疏且蹩脚的节奏感,从轻快的乡村乐跳到更加激昂的舞曲,然后是落差感十足的蓝调。堆满纸箱子的客厅确实不是最完美的舞池,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绊倒。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一直跳着,跳到午后的日光斜斜地扫过客厅地板,一点一点染上夕阳的粉橘色,摆在阳台的绣球花的影子也被拉扯得愈发纤长了。落地窗外,东京湾泛起的蓝色波澜归于黯淡,横跨水面的大桥与远处的高塔也亮起灯光。
结果,在这个难得的休假日,他们谁都没能收拾完自己的纸箱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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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纸箱子里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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